“笨蛋。”
他拍拍道士的头,重新吻了上去。
他与叶守的关系在他自己貌似没有明白但是对方已经不知道准备了什么的情况下顺理成章的确定了下来。
一开始顾子兮只是觉得很奇怪,但是他还记得当时叶守拉着他到叶鸿面前直接挑明关系的时候,叶鸿难看的脸色。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和叶守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背离世俗。
他原以为叶鸿是反感于他与叶守同为男子的关系,可当他战战兢兢和叶鸿解释了半天之后,却看到叶鸿有点难过和无奈,夹杂着更多的却是一种他看不懂的感情。
他有点难过地问叶守,“叶鸿是不是讨厌我啊。”
然后叶守回答——
叶守回答了什么?
面前的人就好像忽然和他隔了一层厚厚的墙,他听不清楚叶守到底说了什么,却忽然看到在他和叶守独处的凉亭后不远处的楼阁上,叶鸿斜倚着栏杆,看着他们,眼神深沉。
眼前却突然变成了黄沙遮蔽的大漠,他和叶守一前一后骑着马,像是在说着什么,忽然之间传来矢箭破空之声,叶守护着他,刚准备撤离,却又在身后听到一声清越的剑吟。
他的最后一眼,是看到那张和叶守一模一样的脸扭曲着,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
二十三
那些是……他的记忆吗?
他下意识的伸手,飞溅的鲜血从他的手心穿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心口像破开了一个大洞,那些恐惧,疑惑,绝望,被龙门灼热的风挟杂着吹过,突然就消失了。
眼前忽的就变成了昆仑那轮浩大的圆月,白金色衣袍的翻卷在冷冽的狂风中,那人熟悉的眉眼被杀意染的全然陌生了,一招一式,只是为了杀戮。
而他对面的那人执着剑,黑袍之下露出了雪白的发和一模一样的面庞。
和叶守一样的脸。
他听到揽苍剑痛苦的悲鸣,与心口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神经,有什么人在背后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撕心裂肺 。
他说,“子兮,我不会让你死的。”
梦境与现实的交界,那个人沐血而立,声音在耳畔一遍遍重叠,而后忽然,孤鹤觉得自己醒了。
久违的温暖让他全身放松下来,就好像感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下,舒服的很。
他有点懒懒的哼了一声,然后听到器皿被打破的脆响,一群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胡乱喊着,似乎是有什么人进来了说了什么,声音极低听不清楚,感觉却异常熟悉。
而后对方坐在了他身边。
他感觉到那个人的手先是探了探他的体温,见他没什么反应之后就更加大胆的往下,孤鹤再睡不下去,睁了眼,就直勾勾的看着。
满眼雪白的发。
“叶——你!”他突然哑口,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是梦里那个和叶守面容一模一样……那个在昆仑几乎杀了他的人。
“这么快就醒了?”那人见他醒了,一脸淡定的收回手,转身从几案上端来一只青瓷小碗,探了探温度后递到了他面前。
“喝了,恢复元气的。”
孤鹤接过碗,黑乎乎的一碗汤药,气味虽然不是太冲人但也绝对说不上好闻。
鬼才喝。他一秒拒绝。
对方见他拒绝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孤鹤给盯的发毛,一碗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的很。
孤鹤觉得有些奇怪,叶守从未提过自己有个兄弟,就算是有也不会与自己相识,可眼下自己却对这人感到万分熟稔……而这人之前还妄图杀死过自己。
是因为叶守吗?
“叶守呢。”他问。
对方微眯了眼未作回答。
他把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这人是一定知晓叶守去处,只是与叶守究竟是敌是友,他却是真不知道了。
“我要见他。”
他撑起身,白发男人见状皱了眉头,一脸明显的不悦。孤鹤扶了矮几站稳,刚迈开步子,男人忽然在他身后开口。
“我改主意了。”他这样说。
孤鹤并未做理睬,脚步顿了半拍仍旧没有回头,男人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短笛。
他敛了眼,贴近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笛声轻轻柔柔,可听在孤鹤耳中,却如同恶鬼的嘶嚎。
笛声响起的那一霎,虫物的尖啸伴随着心脏处的剧痛,他踉跄了两步,颓然倒地。衣料摩挲声在耳边停住,男人伸手扣住他因疼痛而深深抠进地毯的手指,将他半个身子拥入怀中。那动作无比温柔,可他疼的很,甚至连牙关都咬的洇血,喉咙里发出着一些无意义的呜咽,眼睛却死死盯着男人。
“他在……哪?”孤鹤勉强挤出一句话。
“他在……你面前。”那男人垂眸看着他,缓缓道,“叶守在你面前。”
孤鹤的动作一瞬停下了。
“不可能……”他挣扎着推开男人,满眼的惊慌失措,他拼命的摇头,甚至用有些恳求的眼神看向对方,试图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丝虚假——
可是没有,那个自称叶守的白发男人嘴角擎笑,用着一种复杂,却绝没有虚假的眼神面对他。
他突然想起了梦里那个一遍一遍喊着他的人,他原来以为那是叶守,可突然间他产生了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
那个在梦里呼喊,将他从黑暗与绝望中唤醒的人。
……是他。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阿守?!”
他无力的瘫坐在地,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一句,搞不清是在单纯的质疑还是逃避什么。
“你想起来了对吗。”白发男人抚着他的鬓发,捧起他的脸,话语间竟有些哽咽,“你想起来了。”
孤鹤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理智告诉他面前这个人的话他一句也不该信,可不知怎么,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几乎控制不住,全心全意的去信赖这个人。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阿守……阿守明明……”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呓语一般的说道。
“应该死掉的那个……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
二十四
“你来了。”
孤鹤没想过他们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景象。
他被人蒙了眼,一路沉默的走着,孤鹤估摸着走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引路的人忽然停下了。
而后他听到有人用干涩的声音轻轻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声音是……
他忽然想,如果当时不选择只身涉险,如果他听了白术的,就那么回纯阳,不去管什么十年前是是非非,终老在纯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嗯。”
他摘下眼幕,眼前的人便是遭遇如此狼狈,却依旧磨不去眼中神采,灼灼的让他难以忘却,却又恨之入骨。
是啊……
恨之入骨。
“你当初……为什么要杀阿守?”
他将手敷上那个人的眼,这样问。
对方自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孤鹤能感受到掌下传来细微的抽搐;对方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又像是根本不愿意……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耗费十年编织的谎言,终归是到了揭晓的时候了。
“问他为什么?十年了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他为什么会杀我?他叶鸿……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是——”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男人狠狠踩在地上,那男人一剑钉在他脸庞的石地上,俯下身,问他。
“一个谎撒了十年,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吗?”
“我的,弟弟啊。”
孤鹤听到叶守开口的时候,觉得心脏有着一种尖锐的刺痛。
他觉得这近一年,他与“叶守”所有的一切荒唐与否,复仇也好,突然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从一开始就全部都在撒谎。
而这种情况下对他动了情的自己,简直像个笑话。
而现在,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
他忘记一切之后喜欢上的那个叶守,是假的啊,就算是容貌相同,举止相同,可那颗心,终归不一样。
昆仑的风声拖着长长的尖啸,刺耳的叫人头皮生紧,三人之间却忽然间沉寂了下来。
过了好久,那个匍匐在地上的人突然暴起,白发男人一时没料到让他挣脱了出去。
那人腥红着眼,竟是直直向孤鹤扑了过去,出手便是杀招,毫无保留。
那一瞬间孤鹤好像看到了扬州客栈里那个几乎杀了他的疯子。
他闭上眼睛,决定赌最后一次。
“叶镜初。”
孤鹤其实是赌了必死的决心。
“叶守”的情况,他之前曾询问过爰玖,与呈现在世人表面不同的,在无法预知的刺激之后,他那张修罗恶鬼一样面孔。
“那是一只恶鬼。”爰玖这样说。
“叶守”发起疯来的样子,他分明是见识过的。
用疯子来形容甚至是有些轻了,孤鹤觉得那时候的“叶守”根本就是一头嗜血的野兽,只要是视线范围内的,统统都要毁个干净。
他赌的是“叶守”对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最近会开通贩的样子
☆、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五
而事实证明他这一次赌对了。
对方停了下来。
他靠的很近,嘴角的破皮,眼里的血丝,额上的擦痕看的清清楚楚,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狼狈如此。
可他竟还存了一丝清明。
“……子兮。”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道士,有些迟疑的伸出手碰了碰道士的面颊,是温热的,那双混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亮,开口。
“我……”
然后是锋刃刺入身躯的闷响。
“子兮……我。”
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对方的身体颓然倒下,孤鹤下意识伸手去拉,却被他带倒在地——他的身后,叶守抚摸着手中一截带血的断刃,眼神冷冽。
“你为什么……他,他是你的弟弟啊……”
“是啊。”
他清清淡淡的笑起来,一步步踏向道士。
“叶守。”
“叶镜初。”
“叶鸿。”
“他当初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呢,我的……弟弟。”
叶鸿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到叶守会真的下手。
叶守恨叶鸿恨得理所当然。他懂得叶守的心思,可他……
让他眼睁睁看着叶鸿死掉,他做不到。
他恨着叶鸿,可又狠不下心让他死。
“子兮。”
他听到叶鸿微弱的声音。
叶鸿的手上沾了血,像是不想弄脏道士,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还是放下了。
“子兮。”
道士却像是傻了,就那么看着,等他手落下去的那一刻又恍然大悟,抓住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叶鸿的手又干又糙,被沙石磨出的口子还在洇着血,被道士攥的紧了,动了动,便没了动静。
“七天之后我送你走。”叶守握住道士的手腕,一点一点抽出他的手。“别再回来了。”
“他……”
“十年前的债两清,我便是留着他也是给自己添堵。”
虽是嘴上这么说着,叶守脚下却是毫不留情地一脚把昏迷过去的叶鸿踹开。“把人带下去,看他自己造化。”
二十六
在那天到来之前孤鹤其实想过很多。
叶鸿的未来,叶守的归宿也好,自己是去是留,他都想过。
纯阳子上窥天道;却独独忘记了,天意,从来是难以揣摩。
七天之后,叶守带他去的地方却不是昆仑任何一处出口。
叶守的据点在昆仑腹地,接近恶人谷,而众所周知的,恶人谷的地脉,恰恰可以作为极寒之地,铸剑的天然之地。
叶守带他去的,是一座堪比炼天的剑庐。
由峰顶沿着蜿蜒曲折的石阶而下,最初石壁上凝满冰霜,而愈往下,冰霜开始融化,取而代之的则是扑面而来热浪。
“我将此地命名为‘蔽日’。”
叶守站在高台前,如此说道。
而孤鹤却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完全聚焦在叶守身后,那把深深插在石台中,被重重锁链囚禁的剑。
那是……
“长三尺九寸,重三十两二钱。剑气森寒,如雪之降。神兵榜有曰。”
“此剑名为,雪名。”
此剑初出江湖是在岁末唐初的烽火年代。那把封匣多年的古剑在叶姓匠人的手中重获新生。
匠人取西湖湖底寒铁,与剑身置于炉中七七四十九天方成。
“传说中剑成的那日正逢西湖新雪,雪落于剑身后便凝聚不散,玄色不复,遂以雪命名,曰雪名。”
叶守纵身跃上铸剑台,握住剑柄,“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