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让他活下来。
张起灵听到背后奇怪的声响转身,发现吴邪已经摔落在地,胸口插着一支箭。那箭穿透了他的盔甲,刺进了他的血肉。
他立刻翻身下马,扶住吴邪的身子。
吴邪的皮肤已经渐渐的变成青紫色,他眼睛半闭着,呼吸急促。
他心痛,他慌乱,他已经不知道怎样表现出那样从容的样子,作为张起灵,作为安泽侯。
他怕了。
他只能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一次又一次的喊他的名字。
他只能用自己慌乱的目光看着他已涣散的眸色告诉他不要死。
不要死。
吴邪的嘴在轻轻的蠕动,仿佛要跟他说什么,他俯身将耳朵靠近他的唇边。听见吴邪虚弱的一句。
“如果我死了。”
“替我保护这个国。”
然后他虚弱的闭上眼睛,只残存着最后一丝气息。
“吴邪。”
“吴邪!”
张起灵呼唤。可面前的人却没有再睁开眼睛。
身边的将士们与胡人厮杀,一直为两人圈出一块安全的地方。
他们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呆了。
他们从未看见皇上如此虚弱的样子。
也从未看见安泽侯如此心痛的样子。
他只是抱着皇上,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这样良久,然后将他抱起来,一点一点走向城内。
他的神情平静。却不是平时的淡漠。
而是死寂。
有胡人经过他的身边,却不敢上前。
他的眼神令人畏惧,惶恐。
他将吴邪放到城内安全的地方,城内立刻有御医为他进行救治。
他没有在城内等待救治的结果。而是再次出了城。
外面的将士惊讶的看到他从城门走出,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现在我们该。。。”
张起灵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投下狭长的阴影,看不清神情。
他只是说了一个字。
“战。”
元熹十六年十月,帝伤于锦州之战。众将士怒而奋勇杀敌,安泽侯以一敌百,势不可挡。西域大败,招白旗而降。
part6 沉睡。救治
锦州之战大胜,众将士班师回朝。张起灵召集御医与民间神医为吴邪医治,而得到的结果都是预言吴邪挺不过七日。
张起灵不信,依然到处找寻医治之法。就在这时,宫中的一位老御医建议道:“箭伤好治,箭毒难医。这西域的毒中原恐怕无人可解,依臣看来,可以请来西域的制毒师,或许可以制得这毒的解药。”
张起灵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心神不宁,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于是道:“请来太慢。我亲自去拜访。此事不可张扬。”
于是张起灵立刻备马,封锁消息,独自日夜不停赶往西域。他知道自己现在片刻不能怠慢。
到达西域之后,张起灵隐藏身份,从人们口中听到了在西域最优秀的制毒师所居住之地,并辗转找到了那里。
张起灵走进院子,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一位白发老人正提着浇壶精心的浇灌着一朵黄色的小花。
老人察觉到张起灵到来,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耐心的浇着自己的花。
张起灵看那花一眼,道:“钩吻全身有毒,根叶毒性最大。误食会腹痛不止而死。钩吻难养,您真是位优秀的花匠。”
那老人听到他的话笑了两声,手一指院子角落的白色铃兰:“那是我培育了十年的铃兰。味道即可让人中毒。”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抛给张起灵,“这是铃兰的解药。你是中原人,若不是我欣赏你的才学,不会给你解药的。拿着解药快走吧,我已经不为人做事了。”
张起灵吃下解药,却不动:“我想请您救人。”
“不论是制毒还是救人都和我这老头子没关系了。”那老人看看天色,皱了皱眉头,“我现在只是养养花草。不想被人打扰。”
张起灵出乎意料的没有再请求,而是突然问老人道:“这些花草您培育很久了吧?”
“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十年。”那老人提到他的花草的时候明显眼神里透出骄傲的神情,“都是我的宝贝。”
然后走向其中一株花,颇显吃力的将它抬起来,向屋檐下走去。
张起灵突然拦在老人面前,看看天色道,“天气莫测,会有暴雨将至。这边的瑞祥和文竹都是怕雨水的吧?这么多的数量,以您的速度,恐怕在暴雨来临之前,无法将它们搬到安全的地方了。”
老人这才抬起头仔细看着面前话语虽然尖锐却仍然显得礼貌的张起灵,皱眉道:“是又如何?”
张起灵缓缓道:“我可以在暴雨来临之前将所有的花草都移动到安全的地方。”他取来院中的一块长绸,手腕一动,绸子缠绕在一株花的花盆上,再一甩,花盆凌空移动,稳稳落在屋檐下,动作极快,却平稳自如。
然后他收起长绸,道:“作为交换。您帮我救人。”
“你这是在威胁?”老人瞥他一眼,皱眉道。
“不。”张起灵淡然道,“只是用您的心爱之物,来交换我的心爱之物。”
老人扫了院子中的花草一眼,然后转过身背手走进屋子:“那边的那盆玉簪怕磕碰,动它的时候小心点。”
张起灵点头,嘴角轻轻上扬。
不一会儿,张起灵便将所有的花草都移动到了屋檐下。刚迈进屋子,外面便开始掉下雨点。
那老人看到张起灵进屋,又看看外面的雨,知道自己的花草都能幸免于难,安心的点了点头。
张起灵心中有些急迫,也便单刀直入,向老人讲清吴邪中毒后的状况,并向老人请求为其制作解药。
老人听后皱了皱眉头,又抬头仔细打量了张起灵:“你的朋友参与了锦州之战?”
张起灵点头。
“这就对了。”老人恍然道,“听你的讲述,这种毒应该是西域的将士们作战时在刀枪和弓箭上抹的毒。二十年前,西域与中原又一场大战,王召集这片土地上最优秀的制毒师为西域的将士们制毒。我也参与了制作。”
张起灵欣喜:“那您定能知道那毒的解药是什么了?”
那老人叹口气,摇了摇头:“当年解药确实是有的。我们花了七天七夜制毒,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制作解药。因为那毒,西域打了好几场胜仗,可是却输在了最关键的一战——因为解药被人偷了。只要对方每人事先喝下解药,那毒便没有任何效果。王大怒,于是将所有的解药销毁,为了以防万一亲自在毒中亲自加了几味。这样除了他自己,没有知道解药是什么。若不是你那朋友体质特别,肯定活不过一个时辰。”
张起灵听了老人的讲述,沉默良久,然后道:“你们的王呢?”
“已经死了。新王三年前继位。”那老人语气颇为惋惜,“新王喜欢你们中原,所以才挑起战争,想称霸中原。”
“你的意思是,没有解药?”张起灵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一紧,他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后的希望。
“有。”这老人却突然笑了,肯定的说。
“有?”
“对。有解药。”那老人走进张起灵,笑道,“只是你不知,我也不知,这世间恐怕也无人知道。需要找。”老人指指张起灵,“用你的心去找。”
“用心?”张起灵问道。
老人点点头:“王当年还是自己制了解药,虽然我们不知道全部,不过还是多少了解一些。解药有十三味。其中有两味是铃兰和双子柏的枝叶。我们其中有一人当年误喝了那解药,以毒攻毒,所以剧毒的解药也都是有毒的,那人喝过之后呼吸急促,浑身燥热,四肢失去知觉,在我们几个很长时间的调理下才恢复过来。我能记起来的只有这些。还有剩下的十一味,我也不想再去寻找。若你真是诚心救人,就去找剩下的十一味吧。”
张起灵想起御医们的话,在这几天之内茫茫药材中找到正确的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几日之内。。。”
“这个拿走。”老人抛给张起灵一个纸包,“只可延续生命,但不会让他醒来。算是为了答谢你保护我的花。”
张起灵将纸包珍惜的放在袖中,然后微微鞠躬:“感谢指点。”然后想要推门告辞。
可正当他要走出屋子的时候,背后又传来老人的声音。
“我也不想他死。”
“他是个优秀的君王。”
TBC
张起灵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回来时吴邪已经仅剩一丝微弱的气息。他将老人送的药给他服下,药的效果果真十分明显,吴邪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体温也渐渐回升,伤口也逐渐有鲜血流出来,看样子是血液恢复了流通。
张起灵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将吴邪的被子向上拉了拉,拨开遮挡了他脸颊的头发,看着他似乎还在微笑的温润如玉的样子,像只是沉睡。
握紧他的手。
我会找到解药的。
一定。
同时,因为吴邪的“沉睡”,朝中的隐藏势力们蠢蠢欲动,都想趁此机会瓦解拥护吴邪的大臣们。一时间朝政无人管理,朝中大乱。百姓闻言也是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宫中却突然颁布了一道在吴邪“沉睡”之前的圣旨。
其中最令人震惊的一句就是。
“朕未及弱冠,处理政事深感辛劳,若某时身体有疾无力理朝政,特封安泽侯为摄政王,代朕理政。”
摄政王。让一个不是皇族的人做摄政王?
众人虽震惊,却不敢轻举妄动。安泽侯虽然平日里不经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不过他的手段和他手里的兵权都令众人恐惧。
而此刻张起灵则平静的接受了这次册封。立刻在朝中进行大变动的改革。
他的处事远远比吴邪更加干脆果决。有能力的留下,干吃朝廷空饷的无论位及多高,都免官削爵。朝中的政事分摊给留下的官员们透明解决。只要不是相当重大的事情,在禀告给张起灵之前,都能够处理好。
而这在他人眼中看来英明果决的政策。在张起灵眼中,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种局面能够维持太勉强了。
所有人都要更加辛劳。但是自己却看上去将会十分悠闲。
不。不是悠闲。
自己还有。
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TBC
深夜。张起灵在太医院,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的药材,脑中飞快的运转着最近在医书中读到的东西。
他原来对医术也并不是一概不知的,但是只是略通一二,恐怕难以找到最终的解药配方。
于是他便开始没日没夜的每天钻读医书,希望能够更加了解这些自己曾经从未涉足过的东西。
面前的这些东西,是药材和毒物,是从民间和西域收集而来。是那老人告诉他西域通常制毒的原材料。可是面前的药材和毒物加起来有上百种,找起来谈何容易。
张起灵拿起其中一种,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脑中浮现出医书上的话,念道:“附子,辛甘热,归心肾脾经,有毒。补火助阳,散寒止痛。”
又拿起旁边的看上去只是普通野花的一朵,轻轻掰开花茎,皱眉道:“狼把草?”又轻轻摇头,看那花的四棱形的茎,“竟然是鬼针草。”
他就这样一种一种的鉴别过来,若有没见过的,就查阅医书,中原的医书,西域的医书,无论花多长时间,一定要了解它为止。
他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读懂了西域的文字。
因为有些东西只有在西域的医书上才有记载。而那些东西,是他必须知道的。
就算花费再长的时间。
也一定要找到解药。
太医院一夜灯火,身影映在窗纸上,随着烛火轻轻摇动,单薄。孤独。
执拗。
TBC
正午,张起灵处理完政事,又想着到太医院去看看。却发现太医院里太医们正在慌乱的忙着。
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太医们这才发现张起灵,慌忙跪下,道:“最近宫中的宫女下人们一部分有些奇怪的症状,大多恶心呕吐,甚至有的抽搐不止。微臣们一时无法判断出来这是什么病症,恐怕传染,就不好办了啊!”
张起灵听完,令道:“带个发病的人来。”
不一会儿一个一直捂着肚子总是要呕吐的宫女便被带了过来,张起灵看她只一眼,便问她道:“宫中的银杏熟了吧?”
这句话让旁边的太医都感到莫名其妙,那宫女却突然做出很惊恐的样子,连连磕头:“王爷,奴婢错了王爷,奴婢不该偷吃他们递给奴婢的果子,奴婢不是有心的,饶了奴婢吧。。。”
张起灵淡淡道:“我不怪罪你们。”然后对太医们说道,“他们是吃了未经熟透的白果,用甘草少许,水煎服,几次便可痊愈。”
然后留下一群愣在原地的太医们,自己走进太医院的内厅。
在场所有的太医们都震惊了,他们从医多年,居然连这样简单的中毒都一时无法分辨。
而张起灵却只看一眼就确定了病症。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TBC
距离吴邪的沉睡已经半年了。张起灵终于按照自己的猜测,写出了另外十一味的配方。
太医院烧制好之后,一位宫女端来给守在吴邪床边的张起灵。
“王爷。药好了。”宫女行礼道。
张起灵接过药,向自己嘴边送,那宫女慌忙制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