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顿了顿,杨辰接着说:“我理解你想把那妹子带回来的心情,话说其实也很想见见她,因为我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你这种下半身动物动了感情……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啊,你只是荷尔蒙分泌过剩,雄性激素溢出而已……我倒是希望你能证明我对你的评价完全就是对你的诋毁,所以,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像个爷们一样站起来。”
在杨辰的印象中,马麟此刻绝对应该说出:“你这还不算诋毁么,难道想让我洗头发就非要先在我头上扣个屎盆子么,你就不能用稍稍温和一点的手段么,就不能让你的形象稍稍变得正面一点,高大一点,伟岸一点么。”不过马麟这时候却依旧沉默着。“啧,沉默是金,雄辩是银,你这淫人应该和我雄辩才对嘛。”杨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
“我明白你为什么把那些小鬼都超度了,不就是想让那妹子辞了工作好安心给你做家庭主妇么,不过你的小算盘注定要落空,因为福利院那地方注定不缺小孩子的灵魂,听红鸾说那只叫黑尾的黑猫从福利院建成起就在那一片儿晃荡,算算有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它见过的黑暗比它那身毛还黑。用不了多久,那一片儿又会陆续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也许再过二十年,另一颗积怨石也能出现,到时候你倒是可以把这戒指改成一对耳环。按照你那绮兰妹子肯主动为这事儿献身的傻气来看,你目前的魅力还不足以让她放弃这些小崽子跟你走。”杨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觉得嘴巴有点干,他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为什么会这样?就没人管管么?”马麟自顾自地说着傻话。
“管?谁管?你还是我?是那些死教条的卫道士?还是表面假仁假义暗地里勾心斗角的几大世家?我们就是个普通的灵能者,除了让那些为生人带来困扰的冤魂升天,我们还有什么本事?有心无力啊,等有力的时候,你已经为了那个力而丢了自己的心。你我除灵的时间也不算太短,那么多的鬼,你可见过哪个是存心想要害人的?即使有偶尔要人性命的红衣鬼,多半也是死前有着极大的怨念,不夸张的讲,每一个鬼的背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啊……现世中鬼并不比人少,若算上鬼界,鬼的数量更是远甚于人,可是死在鬼手中的人和死在人手中的人相比,远不及万一啊……我们能做的其实很无奈,说白了,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唉,说起来,你我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争取不到,还谈个屁的大道理……”杨辰说着说着,也丧气起来。
“不是说有鬼会吃人什么的么……”马麟忽然抬起头问。
“啧,你有点儿常识好不好,好歹也接过那么多委托了,怎么显得那么外行?吃人的那是魔,而且是低等魔。魔和神都是相当高等的存在,通常不会在人间现身的,不过一些低级的魔除外,比如劣魔之类。神魔之下就是仙妖鬼人了。讽刺的是,人虽然最低等,却最可怕。”杨辰伸手抓起轮回盘,越看越觉得胖子不简单,心想这家伙不会哪天真做出一把神器来吧。
“人的等级比鬼低?我没觉得那些白衣鬼有多厉害啊……”马麟觉得诧异。
“你逻辑还能混乱点儿么,如果对比的对象是白衣级别,你总得拿个身体孱弱的普通人做比较吧……你好歹也是灵能者,这等级得和最低等的红衣鬼比了,你打得过红衣鬼么?”杨辰没好气地说。
“啧,我还真就是个普通人……喂,你别给我玩儿坏了。”马麟说着一把抢过轮回盘。
“你见过穿圣衣超度冤魂的普通人么,普通人挥舞着的都是荧光棒,你丫拿的是激光剑,啧,激光剑这种东西胖子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不科学啊。我总觉得这玩意的设定似乎违反了物理、地理、生理、伦理……”杨辰又开始吐起了激光剑的槽。
“我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我从头到脚都是普通人好么?”马麟嘀咕着。
“一入除灵深似海,从此普通是路人了。”在电脑前一直忙活着没吱声的胖子突然冒出了这一句,接着便又敲起键盘来。他若不说这句,大家几乎都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另外,凡人总是以世俗的眼光来考量他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就把我当成是坐着时间机器来你这里访问的来自未来的使者吧。”胖子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明显是对杨辰之前对激光剑的评价有所不满。
“是说你是大雄的好朋友,拥有四次元口袋和诸多强力道具的多啦X梦么?”杨辰吐了个槽,看了看胖子缩在桌子后面的肚子接着说:“你坐时间机器来的时候没有卡在抽屉里么,还有你的口袋真的连接着另一个次元?别告诉我那个次元是卫生纸的世界,因为除了卫生纸,我还从没见你从兜里掏出过别的东西。”
胖子白了杨辰一眼说:“能够随时随地拿出卫生纸可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种族天赋,当你某天在某个商场里的马桶上坐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厕纸轴,只能一边刷微博一边等待清洁厕所的大爷来救援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技能是多么的强力而贴心了。”
杨辰没再搭理胖子,他起身走回休息室,心里想着,老马啊,其实你丫还真跟普通俩字儿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杨辰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距离古桥镇的事件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他心里有些茫然,也有很多疑惑。
按理说那次事件之后,杨辰是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世上的,可他却偏偏却又在这,仍然活着好好的,甚至连记忆都没被抹去,只是实力大不如从前。很多人和事一如往昔,似乎从未改变,而另一些则变得与他毫无交集,仿佛他的世界已经被扭曲得变形,太多的东西需要他重新理清思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再去走之前不知道走过多少次,撞得头破血流的那一条路,还是应该再寻觅一个新的开始。
正在他彷徨的时候,老孟的电话打来了。老孟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我知道古桥镇的事儿,第二句是生猪也知道,第三句是你要是闲着没事儿的话,有没有兴趣开个除灵事务所,可以挂在我的旗下,不过我是不会给你任何优待的。
于是三点鬼下班灵异工作室在未在任何有关部门登记注册的情况下挂牌成立了,第一份委托是老孟分派给他的,说是要给一个被鬼压床的人除灵。
第二十一章 鬼压床(中)
东北的寒冬总是透着那种干巴巴的冷,刚下过一场雪,院子里的积雪踩上去嘎吱嘎吱的,显得蛮有童趣,到了马路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除雪剂让路上的雪化成了一滩滩烂泥,每每有车疾驰而过,总要带起无数的泥水。
杨辰一边贴着路边躲避着车轮溅起的污泥,一边暗自想着这第一单任务的委托人就够奇葩了,居然约到烤肉店见面,这是心太大还是胃太大呢。望着路边树枝上挂着的一层白雪,杨辰又觉得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一直想带她来盛京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只因她怕冷而搁置了,现在若再想实现,恐怕多半不大可能了。”他这样默默地想着。
推开烤肉店的门,一阵暖意透体而过,杨辰舒服得觉得全身都伸展开来,只是眼镜上结了一层雾气,他一边擦拭着镜片,一边感受着店里弥漫着的烤肉那浓郁又醇香的味道,心想,大概所谓如沐春风也不过如此吧。
店不大,很嘈杂,大概是到了饭点儿吧,聊天扯淡的,推杯换盏的,看起来非常热闹,服务员都在走马穿花般忙活着,有几个靠近他的随口招呼道:“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找人。”杨辰回道,他有很久没感受过这种热闹了,一霎那甚至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正要拿出手机给委托人打电话,却看见窗边一个位置上,一个穿着黑白条毛衣像个斑马一样的男人正站起来朝他招手。杨辰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无论在哪一段人生中都从未见过此人,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望了望左右,两旁没别的客人,就自己孤零零傻呆呆地站在门口,于是杨辰又指了指自己,那男人点点头,又招了招手,确定叫的就是他。
“好吧,这货八成就是委托人了吧。”杨辰想着,走到斑马对面的位子,拉开椅子大喇喇坐下,抄起桌子上的菜牌开始翻看。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杨辰一边翻一边问。
“老孟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颓废中年男人那就是你没错了。”斑马回道。
“这里有很多戴眼镜的,我可能是这些家伙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难道每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叔级男人,你都要搭个讪?”杨辰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口道。
“但是颓废的就你一个,一般颓废的人谁还有心思来吃烤肉,所以你这把抑郁写在脸上的人一定就是老孟向我推荐的那个人没错了。”斑马解释。
“恩,很好,不是个傻瓜,看起来有点小精明的样子,还分析得有条有理的,想来沟通起来应该比较顺畅吧。”杨辰想着,又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认识老孟的?”
“我前阵子去帝都玩儿,在街上老孟和我搭话,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描述的情况和我遇到的一模一样,我问他该怎么办,他就向我推荐了你。”斑马回道。
“那你就相信老孟了?你就不怕他是骗子?你不怕我是骗子?这种街头行骗的手段就连阿兹海默症患者都不会相信吧,你居然信了?”杨辰说完,心想自己必须要收回之前的话,重新对眼前这家伙做个评价了,连老孟的鬼话都轻易相信,不是单纯就是傻。他心里还隐隐觉得蹊跷,老孟为什么不就地在帝都推荐一个人给斑马呢,就这么照顾我的生意?难道是他从我这里拿到的抽成比别人多?
“就算相信你们,我也没什么损失啊,我一个穷屌丝,他能骗财还是骗色?顺便提一句,老孟说了,这顿你请。”斑马笑着说。
“他还真能骗色,老孟是个基友。”杨辰这话一说完,对方立时变了脸色。
“另外,老孟还能未卜先知算出咱俩会在一起吃烤肉么,这顿我请什么的,完全就是你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老孟身上的吧?”杨辰说完,发现对方神色凝重,显然还在纠结于老孟是基友这件事。杨辰不怀好意地想着,你小子在帝都的时候不会被老孟毛手毛脚地轻薄过了吧。
“啧,别怕,老孟人在帝都,不会轻易来盛京的,他舍不得机票钱,坐火车他又嫌太颠簸,他那把老骨头,拍两部小电影都能折腾散了。呐,先不扯这些,咱们是先自我介绍?还是先说说你遇到的麻烦?还是先点菜?”杨辰啪地合上了手里的菜单,望着对方说。
“那就先叫东西吃呗……说好了,你买单啊……”斑马说到吃,立刻眼前一亮,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
“行行,我买。啧。”杨辰说完心想俩人能吃多少东西,接着叫了服务员过来。没多久,烧得通红的炭火被装在小铁盆里端了上来,周围的空气温度一下子上升。杨辰拆开餐具外面的塑封,用茶水涮了涮杯子,又用湿纸巾擦了擦手。这功夫,之前点的菜逐渐上齐,肥瘦各半的牛肉,猪五花,鱿鱼,风干肠,秘制牛肉,花菜,摆满了大半张桌子,旁边还放着半打啤酒。
“我觉得你给我的除灵费有可能还抵不上这顿饭的饭钱,你叫这么多东西干嘛,杜绝浪费啊。”杨辰一阵肉痛地说。
“要不再来份儿生拌牛肉?喂,你吃狗肉吗?”斑马毫不理会杨辰牙疼一样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
“生拌牛肉就算了,你要是想吃你就自己叫,狗肉我不吃,我劝你也不要吃。”杨辰说。他不吃狗肉,不吃刺身,不吃任何生冷的肉类,因为曾经她告诉他不要吃。
“啧,不懂得享受生活啊。”男人是个自来熟,毫不客气地夹起一筷子花菜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还没咽下就对杨辰说:“花菜这玩意很多地方是没有的,帝都就没有,哎,对了,你说老孟在帝都,那你一定去过那里吧,帝都吃烤肉是不是没有花菜?”
杨辰夹起一片牛肉放在篦子上,肉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腌料的香味和肉香混在一起慢慢在空气中漫溢着。“我没去过帝都,这辈子还没去过。”杨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起了那个机场,机场中的那家书店,以及书店里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
“要说你们这些抓鬼的就是专业,动不动就前世今生的。”斑马拿起一瓶啤酒,问:“喝点儿?”
杨辰抓起离自己最近的另外一瓶,瓶颈与斑马手里的瓶子碰了一下,就这么拿着酒瓶灌了一大口。
“爷们儿!”斑马说着也直接对着瓶子喝起来。
“你不怕我喝完酒耽误事儿?”杨辰问。
斑马夹了一片烤熟的牛肉,蘸了几下干调料塞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