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是认真的——
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别说是这样，恐怕比平时练习的时候还要强大了百倍。
一丝难掩的颤栗从我紧握口哨的指尖蔓延开来。赢不了的，我们……会输。
但与我胆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黑子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他缓缓地直起身体，将滚落在地上的球捡起来交到我的手上。
“桃井同学，第二个球了哦。”
我痴痴地望着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才能让他毫无畏惧地站在那个王者的面前。
“赤司君，老实说我很高兴呢。”
“你不怕吗？”
黑子摇摇头：“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他顿了顿，“我、会赢。”
赤司的笑意如同雷电般喷涌而来，我手中的球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他的脚侧，清脆的掷地声与他肩膀抖动的频率逐渐合二为一。
“第二个球。”
随着那一声如同预告般的口令，第二次进攻在电光火石间秒杀了我们所有人的视线。
如果说他是光，没有人能超越他的速度；如果说他是风，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逆袭。这就是帝光中学赤司征十郎的可怕实力吗？
又是一个论谁都会屏息凝视的好球。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即便只是站在场边看那两个少年的厮杀拼抢，我的腿都不自觉地开始发软。面对着赤司让人毫无还手之力的强大攻势，黑子仿佛一个被牵着鼻子的可怜孩子，带着沉重的喘息，奋力地奔跑在那个人的身后，追随着那个人的影子。
汗水洒落了一地，然而球重新滚落到脚边的时候，他依旧没有能够成功阻止它扔进篮筐的命运。
黑子吃力地抹去下颚的汗珠，一双纤细的手臂支撑着疲惫的双腿，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裁判！”
“第、第八球。”
我吞了吞口水，重新捡起了地上的篮球。
“喂！够了够了！不要再比下去了！”一直矗立在场边的青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带着一丝略显愤怒的表情冲进场内，堵在了赤司的面前，“你是想要毁了阿哲吗？”
赤司低着头，并不看青峰一眼。他接过我手中的球，重新站到了半场的位置上。
“无关的人，给我出去。”
“你！”
青峰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一点身为亲梅竹马的我比谁都清楚。然而就算是刚刚的那八球，任谁看了都会有一种大人在欺负孩子的感觉。面对着赤司的不为所动，青峰握紧了拳头，只差下一瞬便要朝赤司挥去。
“青峰君，可以请你先离开这里吗。”
“阿哲连你也……”
“这是我和赤司君的比赛，我不想有别人插手。而且我说过，我会赢。”
“可是……”
青峰堵在喉咙里的话被黑子坚毅的眼神挡了回去。理解了那个少年的执着，看到了那个少年在内心燃起的求胜欲望，青峰突然震住，有那么一瞬没有相信黑子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加油！小黑子！”
此时，场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打破了上一秒的沉静，原本屏息驻足的少年们纷纷朝着场内大声喧哗了起来。
“加油！我们相信你！”
“黑子，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第一次，反赤联盟如此的团结一致。他们虽然身在场外，心却紧紧地围绕在黑子身边。
我也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口哨。加油，黑子！我们始终相信，你就是有那种创造奇迹的能力。
第九球——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在每个呼喊着加油的人心间踏着坚实的脚步跳跃而过。那一刻在我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耳膜仿佛被覆上了沉重的枷锁，呼吸只随着场上那个蓝发少年律动的身影辗转游走。
依旧是光速的赤司，但是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少年如同影子一般追随着他的脚步。
没有人相信，黑子哲也能够追上赤司征十郎。
但是也没有人相信，黑子哲也不能战胜赤司征十郎。
呵……这是一种多么矛盾而又真实的心理啊。
哐——
“最后一球！”
这一次，赤司没有选择将球重新交到我的手上。而是在进完第九个球后直接带球绕到了中场，在他重新瞄准着篮筐准备发动最终攻势之时，奇迹出现了。
诶？
那一刻，我相信所有的人几乎都会跟身在场上的赤司一样内心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
因为那一瞬，眼前幽蓝色的影子，完全的，消失了……
“啪——”
仿佛是撕裂空气的声音，时间的洪流重新在球场上流动了起来，然而出乎人意料的，竟是以一种逆转的格局呈现。
重新闪现的那道人影在赤司的眼角下方毫无预兆地出现。只是有一瞬的迟疑，流转在指尖的血管带着一丝疼痛感地剥离了身体。篮球离开了自己的手，转而随着蓝发少年的动作跳向了他的怀中。
场边的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发出了一丝惊呼，然而秉持着王者自尊的赤司征十郎并没有立刻放弃对那道幻影的追逐。球未离身，并不代表着抢断事实的发生。他强迫自己身体的动作脱离惯性的意志，抽手伸向了篮球的方向。
短短一秒间的动作在那一刻被分割成无数个画面。
黑子扭曲着自己的右手顺势勾过球的侧面，紧接着跟上的脚步朝相反的方向跨了出去。
一步，两步……离胜利的希望越来越近。
哗啦一声，也许是惯性太大的关系，勉强侧过来的身体无法支撑重心的偏移，黑子瘦弱的身体仿佛脱线的风筝一般被甩了出去。
刺耳的摩擦声在地面上响起，水泥铺成的硬石板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阿哲！”场边的青峰和黄濑抑制不住地冲进了场内。
捂着右臂从地上坐起身来的黑子，右半边的脸上染上了无数的灰尘。猩红的血珠从他的手臂和脸侧冒了出来，被磨掉的皮肤下，覆盖着灰尘的暗灰色皮肤隐隐可见。
青峰蹲下身子扶起黑子，染满怒意的双眼却直直地落在赤司的身上：“你就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小黑子你流血了，痛不痛？”黄濑也是一脸心疼的表情。
“如果说这是赤司你想要看到的结局，那么我便不再认可你是我们的队长！”
“别这样，青峰君，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黑子压住了青峰的手臂。
“可是……”
“没有可是，赤司君并没有任何错。”
黑子挣脱开青峰和黄濑，忍着疼痛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有腿侧也被磨出了血，所以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他站到赤司的面前，将手中的篮球交到他的手上。
“赤司君，球在我手上，我赢了。”
云淡风轻的声音。
赤司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阵风划过球场，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赤司接过球，头微侧着在黑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此时绿间和紫原也走到了场内，与赤司相对而立的我们一行反赤联盟一同注视着他。
“走吧，黑子。”青峰说着便将黑子未受伤的手臂环上了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的一侧给了黑子作为支撑，让他受伤的部位不用如此辛苦。
黄濑、绿间和紫原跟着青峰离开了球场，黑子在几个巨人们的包围中显得更加瘦小孤立。
然而与黑子相对的，另一个瘦小孤立的身影则被留在了球场上。
我回头看向红发少年逐渐变得模糊的身影，他依旧低着头，沉默地面对同伴们离开的背影。
那一刻我才发觉，所谓的王者，竟然是如此孤独。
*
黑子的伤势并没有大碍，只是在脸上、手臂和膝盖的地方各多了几张创可贴。
在处理完黑子的伤势后，反赤联盟在我的房间内庆祝了首场对抗的胜利。
黄濑显得最为兴奋：“小黑子你那招是怎么回事哦？突然就消失了，好厉害哦！竟然能够从小赤司那里抢到球，真是帅气死了啦！”
青峰跟着道：“确实，连我都没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黑子，怎么做到的？”绿间凑过身去。
“喂，我说！你们这些人不要挤过来了好不好！细菌感染是会死人的！”
在我的严词恐吓下，黄濑等人稍稍后退了半步，但是眼神始终没从黑子身上移开。
黑子的皮肤近看比想象中还要透明，这连让身为女孩子的我都感到自愧不如。青色的经络在皮肤下隐约可见，但大片的淤红还是看着让人有些胆颤心惊。
“请大家不要讨厌赤司君。”
面对着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反赤联盟成员，黑子的话无疑让大家小小地吃了一惊。
“赤司君很强，有他在帝光，我很庆幸。”
“可是那家伙……！”青峰侧过脸，看来他对赤司的怒意尚未完全消失。
“老实说追逐着赤司君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觉得，原来篮球是这么有趣的运动。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感激赤司君。”
“可他那么对你！”
“他对我说了……那个时候。”
“咦？”
我的脑海中闪现出比赛结束后，赤司凑近黑子耳边对他低语的画面。
“他对我说——做的好。”
“……”
那样的赤司，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卸去了王者的面具，如同一个真正的队长一般，鼓励着球员，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
黑子看着沉默的众人，低着头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或许并不了解赤司君。他对我们很严格，也很苛刻，可是我总会想，那真的是他的本意吗？”
“不是本意还能是什么啊……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啦，小黑子。”
“可是黄濑君，他却叫你‘凉太’。青峰君也是。大辉、真太郎、阿敦，还有我，他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一个真正骄傲的人是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的吧。”
所有人都沉思了起来。
“我非常希望，帝光的大家，能以他为中心，实现球队的强大。”
“而且我坚信，这一天，会来的。”
“所以，请大家不要讨厌赤司君。”
*
之后的那一天赤司并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我们还是重复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不过在午膳的时候竟然增添了不少可口的美食佳肴。就我个人而言，原本粗重的劳务工作被几个女佣接手，整个下午除了认真观察队员们的训练以外，我甚至有时间开始锻炼自己的身体。
看来，赤司并没有对我们食言。
作为胜利的回报，我们得到了期盼已久的自由生活。
没有打坐静修的夜晚，没有雷诺斯的监视，没有束缚的合宿生活，幸福感顿时满溢了出来。
现在离合宿结束还剩下一周的时间，既然赤司的承诺均一一得到了兑现。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开始计划之后一天的假期要怎么用才来得更划算些。
“五月，不如还是去看富士山吧，都来了箱根，不去太可惜了。”青峰侧身躺在榻榻米上，支着头看向我。
一边的黄濑则扭动到我的身边，道：“小青峰真是没情趣耶！邀请女生当然是去泡温泉咯，小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里有男女混浴哦。”
“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果断拒绝之。
撇开被拒后嚎啕大哭的黄濑不说，绿间则在认真地翻阅着箱根各种神社的介绍手札，而紫原则一边咬着酢昆布，一边大翻特翻箱根美食一日吃的集锦介绍集。
看来各有各的打算，难得的一日假期，到底要去哪里比较好呢？
我转向始终没有出声的黑子，问道：“黑子打算去哪儿？”
想不到问话一出，原本还各自计划着一日游事宜的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小黑子要跟我一起去泡温泉吗？一起去嘛，去嘛，去嘛！”
“笨蛋，阿哲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入水啊！”
“诶？小青峰孤陋寡闻了吧，箱根有疗伤温泉之说哦，我可是深思熟虑才提的建议耶。”
“还是去看看富士山的美景吧。”
“去神社求一炷香也不错。”
“去吃好吃的料理！”
在众人的口舌之争中，黑子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张海报。
“我想去这里。”
顺着他的声音，我们将视线集中到那张海报上。
——烟火大会。
8月20日。
正是合宿结束前的最后一天。
06。5
》》 赤司番外①：王的面具
呐。
如果有一天我愿意摘下王的面具。
会不会看到，你所说的，那些不一样的风景呢？
*
是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赤司本家的屋宇被花白的雪片染上了肃殇之色，刺骨的寒风席卷着屋院内的青石台阶，宅邸中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那一天，夏江死了。
我拽着她逐渐变得冰冷的手，五根骨瘦如柴的手指，指甲里泛出的是毫无生气的青灰色。
缠绵病榻了二十几年的夏江能够活到今天也许是上帝眷顾的结果。外祖父在法事开始之前将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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