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谁要是不给他写这个审查报告,我第一个不愿意。当时我还把配枪拍在了桌子上。”
“爸,你可真牛!”我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父亲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当时那个村支书就傻了,乖乖地把报告写给了我们。”
“那当时明哥不开心死?”我开心地问道。
父亲听到这儿,收起了笑容,对我说道:“启明当时就对我说了一个字。”
我看到父亲异样的表情,赶忙问道:“什么字?”
父亲激动地回答道:“他喊了我一声爸。”
一瓶酒,我和父亲一直喝到后半夜,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母亲回来时也很识趣地没有打搅我们。深夜,我躺在床上,耳边响起阵阵虫鸣声。父亲和明哥,这两个人,以前在我的心中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他们两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伴着夜幕,脑中回想着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一颗理解和包容的种子,正在我的心里渐渐生根发芽。
三蘑菇云
第二天早上八点,云汐市某执法局的办公室内坐着两个身穿行政执法制服的男子,他们一个是执法中队的中队长刘峰,一个是他的手下高亮。
“刘队,今天晚上有没有空?赏个脸,咱去撮一顿。”高亮笑着奉承道。
“到哪里吃?一般的场子我可不去啊。”刘峰叼着烟卷摆着排场回答道。
“请刘队吃饭哪儿会是一般的场子,保证让你满意!我回头把家里的五粮液也带着。”高亮跷着二郎腿笑着说道。
“又从哪里受贿来的五粮液?”刘峰斜着眼睛,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问道。
“不就是前几天几个烟花爆竹厂的小老板送的嘛,我不敢一个人独享,所以晚上请刘队一起去品尝品尝。”高亮龇着大板牙,眯着眼睛说道。
“得嘞,看你小子这么懂事,我今天晚上就赏你这个脸了。”刘峰掐灭烟卷乐呵呵说道。
丁零零。两人正说着,刘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忙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串奇怪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谁打的电话,号码我不认识啊。”刘峰皱起了眉头。
“会不会是诈骗电话?”高亮起身歪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哼,诈骗电话敢打在老子的手机上?老子就要看看谁他娘的那么大胆!”刘峰转头看了一眼高亮,然后按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朵边。本来还气焰嚣张的刘峰,听了不到一分钟,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高亮觉察到了刘峰的变化,等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赶忙上前问道:“刘队,什么情况?”
“是举报电话,对方说芦苇村有人在违规生产烟花爆竹。”刘峰皱着眉头回答道。
“芦苇村?知道是哪家吗?”高亮在一旁问道。
“人家是指名道姓地举报,就是在芦苇塘中间的赵俊新家。”刘峰双手插兜回答道。
“他们家的那个厂,三年前被罚了那么多,听说已经把生产许可证给办下来了啊,怎么还会有人举报?”高亮有些困惑。
“这也是我纳闷儿的地方,按理说不应该啊!”刘峰皱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估计是同行干的,也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冤家。”高亮有些气愤。
“反正闲着也没事,去看看再说。我害怕我们不去,对方捏着不放,万一告到局长那里,人家还以为我们收了他赵俊新的好处呢。”刘峰说完,拿起帽子往头上一卡。
“刘队英明!”高亮弓着腰,竖起大拇指拍起了马屁。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我可还惦记着你的五粮液呢。”刘峰点燃一支烟卷,拍了拍高亮的肩膀。
几分钟后,两人驾驶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朝芦苇村驶去。没过多久,伴着吱呀一声响,车子停在了一个大院门口。大院坐南朝北,院子内有三间厂房和一间平房,院门是一扇朝北的双开红色大铁门。此时铁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
“你先把车头掉一下,我进去看看就出来。”刘峰叼着烟卷对高亮说道。
“好咧。”高亮爽快地答应。
哗啦!刘峰拉开车门就准备朝院子内走去。
“刘队,烟!”高亮看了一眼院墙外张贴的“严禁烟火”四个大字,担心地对刘峰说道。
刘峰歪头看了一眼墙面,转身对高亮笑着说道:“屌事,咱还能被这几个字唬住?”说完,他哼着小曲,推开铁门,朝院内走去。
“赵俊新,你给我出来。”院子内传出了刘峰的喊叫声。
“赵俊新!”又是一声喊叫。
高亮此时已经把车头掉转完毕,当他正准备下车时,嘭,伴着一声巨响,高亮连人带车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到了院外的臭水沟里。
“什么情况?”坐在办公室的我也听到了动静,赶忙起身趴在窗口,往外望去。此时窗外远处一团白色的蘑菇云正在缓慢升起。
“瓦斯爆炸了?”叶茜好奇地跑到我身边,把头探出去问道。
“矿区在南边,这是北边,哪儿来的瓦斯?”
正当我们俩在猜测这爆炸声从哪里传来时,明哥已经穿戴好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前:“前面的芦苇村发生爆炸案,拿起东西赶紧走。”
“什么?爆炸案?”我瞪着眼睛看着准备转身离去的明哥。
“难道是恐怖袭击?”叶茜很无脑地对我说道。
“袭击个屁啊,抓紧时间,到现场看看再说。”我对她翻了翻白眼说道。
现场距离我们技术室直线不到一千米,当我们赶到时,徐大队长他们还在路上,现场暂时由当地派出所派人保护。
爆炸现场的地理位置很特殊,这是一个建在水塘环绕之中的烟花爆竹厂,爆竹厂周围是一圈宽七八米的水沟,水沟有点儿护城河的意思。这一大片地方,只有爆竹厂一个院落,因此爆炸并没有给村子里其他的住户造成什么损失。
“赵所长,什么情况?”明哥一下车,就对着站在现场外围紧张指挥的男子问道。
“冷主任,你来了?”赵所长客气地伸出右手跟明哥握了握。
“现场伤亡重不重?”明哥担心地问道。
“一死一伤,我们也没往现场进,其他的还不清楚。”赵所长回答道。
“死伤的是什么人?”明哥扭头看了一眼半截车身没入水中的白色面包车问道。
“死的那个是咱们执法局的一个中队长,叫刘峰,伤的那个是他的手下高亮,不过高亮因为坐在车里,只受了一点儿皮外伤。根据高亮的介绍,他们早上接到举报,说有人在这里私自赶制违规的烟花爆竹,于是他们两个就赶了过来。刘峰先下的车,他在院子外面给车掉头,车头刚掉好,里面就发生了爆炸。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赵所长介绍道。
“这个烟花爆竹厂的老板联系到了没有?”明哥接着问道。
“联系到了,被我们带到了派出所里。”赵所长回答道。
“那行,你们把他看好,我们先勘查一下现场,分析一下这起爆炸是人为的,还是一场意外。”明哥说完便戴上手套朝中心现场走去。
由于爆炸的冲击力,整个现场已经面目全非,厂子外本来砌好的院墙此时已经完全倒在了地上,在保护圈外,爆炸现场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这家烟花厂占地超过了四亩,构造很简单,正南边为三间连在一起的铁皮厂房,进门右手边是一间30平方米左右的平房。从现场被破坏的程度来看,爆炸就是在这间平房里发生的。院子东边的地面上,一个身穿灰绿色制服的男子被一堆砖头埋在其中,早就没了生气。
“目前这个案件最重要的就是判断是人为还是意外,所以国贤,这次你要辛苦一点儿了!”明哥转头对着老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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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贤推了推眼镜,环视一周,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爆炸案件的勘验,不像其他案件那样简单,首先要确定炸点的位置。所谓炸点,就是爆炸物品在爆炸前所放置的位置。找到炸点以后,便要以炸点为中心进行大批量的取样,通过分析炸点周围的化学粉末,便能得知爆炸品的成分。
其次,就是要确定爆炸装置是自然引爆,还是由人为的装置控制,这直接决定了案件的性质。
最后,需要在现场找寻引燃物,比如烟头、电子打火器等物品。
这以上的三点都需要老贤通过提取和化验去完成。
听到明哥的指令,老贤在一旁紧张地准备着提取设备,趁着这个工夫,我们四个人围在了尸体旁边。
“小龙、叶茜,戴上手套,把尸体身上的砖头移开,焦磊你拍照。”明哥对我们几个吩咐道。
“好。”我几人听令点了点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最后一块砖头从尸体上拿开时,死者的整个面目显露了出来,比我想象的好得多,尸体除了头部有些明显的凹陷以外,其他地方还算完整。
明哥简单地看了一下尸体说道:“死亡原因应该是头部受到墙面砖头的撞击而死。通俗点儿说,死者应该是被对面飞来的砖头砸死的。”
“我还以为他是被炸药给炸死的呢。”叶茜略微担心地说道。
叶茜的想法跟我一开始认为的一样,如果这个刘峰果真是被炸药炸死的,那尸体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好。以前我在上大学时,就在书本上见过爆炸案件现场尸体的惨状,可以说整个案发现场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块和人体组织。遇到这样的情况,还需要勘验人员把碎肉全部捡拾在一起,然后再拼接起来。不过目前来看,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好在爆炸给刘峰留了一个全尸。
正当我开小差的时候,明哥已经大致看了一下尸表,然后拍了拍手对我们说道:
“这个案件必须等国贤那边处理好,才能有一个分析判断,尸体现在没有什么看头,先把它装进尸袋再说。”
四谎言背后
我听后点了点头,从箱子里拿出白色的石灰粉,沿着尸体四周标记出尸体的位置后,跟明哥一起将尸体抬出了现场。老贤用了六个小时的时间才把现场所有物证提取完毕。
“国贤、焦磊,你俩先回单位把检验结果给做出来。”
“好的。”
“叶茜、小龙,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到医院问问报案人高亮的情况。”
“明白!”
就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开始了紧张的调查工作。从派出所反馈的情况来看,爆炸发生时,这个爆竹厂空无一人,所以要想确定此次爆炸的性质,外围的调查工作尤为重要。
云汐市第一人民医院病房内,高亮右手缠着绷带坐在床边,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此时正在给他换药。
“高亮,没事吧?”明哥一进门就开口问道。
高亮闻声抬头看了一眼穿着制服的我们,龇牙咧嘴地回答道:“还好命大,否则根本活不过今天。”
换药的大夫看见我们几个,很识趣地端着托盘走出了病房。
“我们是云汐市公安局的民警,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明哥拿出了警官证客气地说道。
“没事,问吧,咱们都是执法人员,有什么我肯定说。”高亮拿了一个枕头放在自己身后,往枕头上一靠,对我们说道。
“你觉得这次爆炸是人为还是意外?”明哥很刁钻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高亮被明哥猛地这么一问,有些犹豫。
这正好中了明哥的圈套。估计高亮正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的经过从头叙述一遍,可谁知道明哥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直接问他对这个案件的看法。如果高亮面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很爽快,说明这里面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回答得支支吾吾,这里面就有猫腻。现在哪个执法单位里面没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收受金钱、以权谋私等情况,如果死者刘峰跟这个烟花厂的老板赵俊新有这方面的恩怨,那赵俊新设计将其炸死也说得通,这就是明哥问话的主要目的。
“怎么,有什么事不好说?”明哥眉毛一挑问道。
“不是不好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高亮为难道。
“你要知道,被炸死的是一名执法局的执法者,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希望你别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你应该尽力配合我们公安机关把这件事查清楚。你想想看,今天只有你跟刘峰在一起,现在刘峰死了,我们公安局如果查不到任何头绪,你觉得刘峰的家里人能放过你?”明哥在一旁仔细帮高亮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高亮一边听一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接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明哥,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早上,刘队接到一个电话,举报赵俊新在厂中私自制作烟花爆竹。他们家三年前已经被查过一次。”
“被查过一次?”明哥打断了高亮,问道。
“对,那次的动静很大,我们在他家搜出了价值一百多万的烟花,后来还给他开了一张20万元的罚款单。”高亮仔细回忆起来。
“那次赵俊新被查,跟刘峰有没有关系?”明哥问道。
“应该没有,因为那次是我们王局长亲自带队查的。”高亮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