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才反应过来离开了走廊,不过后来就没有再出来,也许是也去睡了。因为学生要午睡上半个时辰,所以傅青岩说之后还要在院中、墙上洒上几次水,以防学生们中热生病。
学堂屋舍的正门一般不会打开,一般要绕到后面去,后门是练武的院子,因为那边的门对着山没有什么人看过来,所以经常开着通风。但今天实在太过炎热,两边的门都大开着让风来返。
穆杏林抬头看了一眼,走廊上的屋檐将太阳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院子里刚泼过水,一阵阵风吹过时,比之刚才清凉了不少。
傅青岩把竹篮放到里屋一学生的桌子上,把饭菜摆开来。“刚才那位是学堂里授文的秀才林修文,最近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我回来就觉得他像读书读昏了头一样,不过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时候,可以理解。”
虽是说着别人,傅青岩的态度却好像就只是读着一段无趣的文章,边读着边管自己吃饭。
靴子是脱在旁边的阶梯上,穆杏林踩着白袜站着,望着远处的风景。第一次见面林修文是个死板的读书人,第二次见面林修文反倒像个木头人,不过他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所以思绪一过,就抛之脑后。
“好热。”穆杏林摸着自己的后颈,那里被长发挡着进不了一丝风,如果不是穆杏林自身不是很怕热,换做寻常人早就烦躁起来了。
傅青岩看着穆杏林被光线镀了一层金色的背影,突然停了筷。
“把长发束起来吧。”
虽然它们乖乖地服帖在穆杏林身后,在微风吹来时轻轻一动,光景美好,但是它们的主人并不这么觉得,他只感受到了闷热。
穆杏林转过身来,他今天还是回来那天路上买的衣服,长发是被破军头饰微微系着,要说发绳他的梨绒包里好像还是有出发前以及路途上用过的。
傅青岩从腰间的玉佩上解下一条红绳来,可怜的玉石只剩下光秃秃的丝绦,中间那个寓意平安的结硬生生被人拆了。
回来后傅青岩就把剑的位置换成了一块玉佩,那把在刑搂之旅中立了大功的剑,被挂在了房间的墙上。
傅青岩站起来,拿着红绳走向穆杏林,“你转过去。”
穆杏林没有拒绝,转了身。手指触到破军头饰,轻轻将其解了下来,被放入自己的掌中,那双手接着穿入发丝之中,有条不紊地细细理着,将满头乌发拢在手上。
红绳缓缓绕了过去,一圈又一圈,穿过这端,连上那端,将远的近的缚在一起,成一体。
夏日的阳光终究是有些些来到了回廊之下,落在两个身影前,歪歪斜斜划出一条长线来,那是那端的,他们是这端的。
有风忽来扑入怀中,被束好的发丝飞扬,风过,发丝便随之静了下来,如同这个夏日的此时此刻。
两个人,一阵风。
林薛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地从后门爬进来,伏着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他悄悄溜进午睡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将那幅安静的画面留在了门的外边。
原来大侠是师娘啊……
“怎么样傅某这手艺?”傅青岩满意地看着,等穆杏林转过来挑着眉问。他第一次帮别人束发,本来这是一种亲密的事,可是对着穆杏林他愣是一点抗拒都没有。
穆杏林摸了摸马尾,后颈因为风吹过十分清凉,“傅公子做的不错。”
这话说得就像夸一只表现良好的大狗狗,可是傅青岩却毫无恼意,反倒弯唇微微笑着,眉目温柔,清甜到穆杏林的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其果
刚要吹熄烛火,窗外一阵大风呼啸而过,目标明确地来到身前,‘扑’地一声,烛火熄灭,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伍净侧身避去,一柄在黑暗中凛冽的银剑擦肩而过,他拍案跃起,躲过再度刁钻袭来的剑芒。他心知自己的身体情况,虽是得到穆杏林的药方,但怎么能在这几月中就把数十年亏败的身子补回来——他打不了持久战。
窗棂忽地被人破开,一道身影劫走了伍净。
将银剑反在身后,那人走至窗边,月色映亮了他的脸。双眸如星,可不是傅青岩。
枫叶这边还没走远,就忽觉得内力一滞,身形一沉就带着伍净坠了下去,伍净察觉了变化,手上拦去,与枫叶安全落地。
长剑清啸,于耳际险险擦去。
两人一回身,就看见对面两人慢慢走到了一块。一人穿着墨蓝色的衣服,一人一身青蓝,记忆深刻的眼熟。
伍净眼中顿时冒出了光,这两人一人是他想要先杀死的,一人是自那人受挫之后也想杀死的,来到一起……真是来的太好了!
只是枫叶的脸色一直很不好,刚才内力一滞的感觉他是亲身体会,直到现在,内力还是没有丝毫回来的痕迹。
察觉到枫叶的异样,伍净眼皮一跳,“你怎么样?”刚才的失误不是意外?
穆杏林往前走了一步,白笛在手上灵活地转了一圈,他微微一笑,“伍公子,咱们来算下几月前的帐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伍净瞳孔一缩就见到傅青岩的身影已在身前,而不知从何飞来了绿色的萤光,身旁的枫叶没有动,而他,差点就被一把剑洞穿。
他想问枫叶为何不帮他,却只能看到枫叶无能为力的表情。
长剑挑穿肩部的衣物,在那刺下猩红的痕迹,只是人有避的法,可惜地没刺下多少。
枫叶拔出剑来去帮伍净,可是身无内力的手不受控制地在抖,傅青岩回头轻蔑眯眼,看他无法阻止的样子。
伍净得已喘息,立即退开防备,身上经日累计的负累让他急促地呼吸着。
穆杏林看着,抿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月色下面容宛如玉像,他的眼眸黑亮,深陷其中的漩涡旋得越来越快,直直将什么东西吞食了进去,爆发出了危险的光芒。
“傅青岩,伍净留给我,你先把旁边那个杀了吧。”
傅青岩没有一点犹豫,放弃了迫近伍净的机会,跟枫叶比划起剑招来。枫叶有一刻不敢对上的恐惧,可随后他就松了一口气,身上再度涌出了内力,让他握紧了剑。
这两人同是用剑,很少有让人贴身的机会,谨慎得双方都忌讳。
而这边,伍净沉着气看着穆杏林靠近,太诡异了,枫叶的状态,还有这个人,前段时间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现在却说自己可以解决,这其中……
白笛顶端贴在腕间,穆杏林动了动手指,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太狰狞,他自幼信奉君子医道,杀心没动过多少次,别人驳了他的面子他的坚持,他也不会恼——只要能说服他。
这并不是说没有他没有亲手杀过——譬如刑搂——他是人,有情绪变动的时候;他有自己的道,而且一直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在这之上,只要对方没有惹怒他或踩到他的底线,他只会把这人不当一回事,绝不会动杀心。
如果他的想法是玉石俱焚,可见对方是已经踏入底线之内,就算对方多么难解决,他也会抱着同归于尽,杀之。
抬起白笛,穆杏林看了一眼戒备状态的人。
伍净还没有到他想要玉石俱焚的地步,不过他的态度已经触怒了他,这个人一副自己可以主宰他人的样子,可笑地在他有所顾忌的时候肆意妄为。是,这个人可以笑一会,但,他不会让他笑上一辈子。
不是很多话么?不是说喜欢我要杀了我么?为什么说不出来了呢?
穆杏林手中白笛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绿光,墨色,飞溅。
伍净无法逃跑无法攻击,狼狈得就像被天敌紧追不舍,无可奈何的动物。
越是不甘就越是喜欢,越是想要杀了他。
“穆大夫还是这样惹人喜爱……”伍净虽是毫无办法,可是他却没有受什么伤。——只不过是被戏耍着。
他眼中闪烁,“穆大夫现在依旧不喜欢我吗?其实我觉得我们很相配的?”
穆杏林露出一个从某人那里学来的嗤笑,“相配?就算我停手了你还是会想要杀我吧?”更何况,他不会停手。
玩够了,穆杏林转眼往傅青岩那边看去,却看见傅青岩与枫叶离得远远的,一个人持剑站着,背上落了一层冷冷的月光。
“我想穆公子已经玩够了,我可以把这个人解决掉吗?”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穆杏林知道这个人指的是谁。
他没有意见。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白笛朝枫叶使出厥阴指,傅青岩的身影已在自己身前,伍净的面前。
今晚首次出场的宝剑剑芒冷冽,将身无内力且受少阳指限制的伍净,毙命!
傅青岩眼中的锋芒没有了压抑的遮掩,直直暴露在人前,可是只有一个将死的人才能看见。它包含着浓浓的敌意,带着一股视之仇敌的意味,又因为主人多年身居高位,压迫的气势让被锁定的人恍如身陷冰天雪地之间,动弹不得。
收剑,傅青岩回头对穆杏林微笑,“好了。”
穆杏林瞥向旁边的枫叶,“哦,那到他了。”
结束了。枫叶睁大眼睛,握着剑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
无双不舍地抓着穆杏林的手臂,脸上几乎要挂下泪珠子了,他扁了扁嘴,“穆公子再住几天好不好嘛~”
都才几天呀,穆公子就要回去了,他都还没看到过主子跟穆公子感情变好的场面呢!
穆杏林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他还是有些委屈的样子安慰道,“事情办完就就该回去开医馆了,你如果舍不得我可以来看我,在那边也可以见面不是吗?”
“呜……”无双反驳不了,抓着手拼命摇头,被摸了头反而更舍不得了。 穆杏林知道他年少,渴慕双方多些这种类似亲情的相处,他只是再揉了揉无双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话。
这样无双反而觉得自己任性起来,他放开穆杏林的手,妥协之后乖顺答应道,“好吧,我会去镇上看公子的!”嗯!带着主子!
这样多乖。穆杏林温雅笑着,奖励般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对了,傅青岩还没有忙完吗?之前说要送自己一程,结果来了客人就一直在屋里面说话。穆杏林疑惑地往屋那边看去,却意外看到一个小身影从屋里面跑出来,跟着一个妇人追了出去。
“你这个不学好的小东西!”妇人扬手追着要打他,却怎么都追不上,眼看着人从院子里哒哒哒跑出去。
穆杏林瞧着那可不就是之前随手帮过的那个小胖子,只见他跑出来后转身做了个鬼脸,活泼机灵得不行。
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跑进去的?穆杏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就见小胖子像认出了他,停住犹豫着要不要跑回来,但介于妇人的存在他就只是呲牙灿烂一笑,比了个大拇指继续跑走了。
“这不是林薛吗?”旁边无双看了一出突如其来的闹剧,穆杏林看他脸上也是疑惑得很。
妇人不好意思地走到院子口,冲两人点了点头,然后摇着头离开了。
哪家小蹄子把傅先生给定了啊……所以她就说得赶着来啊,指不定哪次就说成了,这下可好,人没了!
站在门口的傅青岩冲没有人的方向看了一会,“穆公子我们走吧。”
村里不是没有过把他留在村子的想法,只是傅青岩没想到之前的婉拒还是没能让这些人死心。
那妇人是前边林大善人家大儿子的媳妇,来给傅青岩跟她家侄女说媒的。
只是没想到,坐都还没坐热,儿子林薛不知从哪溜了进来,瞪着大眼睛就说。
——“傅先生有喜欢的人的!我见过!特别好看跟神仙一样!好厉害好厉害的人!娘你不可以给傅先生做媒!”
“哎!你小个小东西!你知道做媒什么意思吗!”
“林启说啦,就是给傅先生找媳妇!娘你太坏了!傅先生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你不要乱点鸳鸯谱乱拉红线乱操心!”
“你个不学好的小东西!!你都学了什么!!你给我站好——你别跑!”
傅青岩回想着不由得抵着唇笑出了声,虽然不知道林薛说的是什么,但也算是及时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以后给这小胖子睁只眼闭只眼,算是奖赏这孩子这次‘见义勇为’。
“怎么了?”穆杏林被这人走着走着突然笑出声的场景惊到了,还以为自己哪里有问题引得他这样笑话。
傅青岩笑意不减,“林薛这孩子挺机灵的,不过就是回去要吃苦头了。”
穆杏林想起之前的场景,想起林薛给自己比划的大拇指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他那么机灵,回去肯定会说‘甜言蜜语’,不会吃什么苦头的。”
傅青岩闭口不言,有些出神地凝视着穆杏林笑得眼眸弯弯的样子。
——快要,就快要……制止不了,也不想制止了。
“有事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