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直接跟她说话。」
「听不到吗?」
「是的。」
原来如此,难怪不论我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不过虽然她身体有残缺,但是给人的感觉却非常开朗,跟「某人」截然不同。
「和奈绪说话不需要透过声音,你在脑海中直接对她说话看看。」
八云说的话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接在脑中对话是什么意思?我试着面对奈绪,在心里说:「你好。」
「你好。」
「咦?」
奈绪真的听到声音了,但是我并没有开口,也不是八云说的话,那声音是直接传送到她脑海中的。奈绪又拍手微笑,我彷佛能感染到她的笑意。
「奈绪,太好了。」
八云摸了摸奈绪的头,奈绪得意洋洋地点点头。
「那是耳朵听不见的她所独创的沟通方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她可以靠振动空气以外的方法来表达她的意思,这不是每个人都办得到的。」
我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明白。
「好了,我们走吧!」
我站起身来。就在此时,奈绪跑过来用力抓住我的脚,泫然欲泣着头看着我。
「看来奈绪很喜欢你。」
说完,八云蹲下身来凝视着奈绪,露出从没见过的温柔表情。他们两个或许在交谈着什么吧!
一会儿奈绪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的脚边。
「好孩子。」
八云摸了摸奈绪的头,离开客厅。我站起来跟在八云后面,在脑海中又试着跟奈绪说话。
「再见。」
奈绪跳起来挥挥手。我的话真的传达给她了。
「咦?睛香也在啊!」
我一走出客厅便听别一个声音。定睛一看发现八云的舅舅穿着作务衣(注3)站在走廊上,他的左眼仍旧戴着红色的隐形眼镜。
注3:禅宗寺院的僧侣清扫或做其他事时所穿的衣服。
「您好,打扰了。」
「混蛋八云!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就端茶给人家喝了。」
「不,您不用这么客气。」
「不过现在泡茶也不迟。你再稍微坐一下,我去端茶过来。」
「但是」
「冰箱里还有羊羹。」
「舅舅,我们没什么时间了。」
八云站在玄关上不悦地双手抱胸。
「小气。」
舅舅像个孩子一样噘起嘴闹别扭。
「真是的,连奈绪都比你听话。你知道地点吧?千万别忘记了,这次你可是关键人物。」
「哦,交给我吧!」
舅舅一派轻松地说道,不过在八云耳里听起来却觉得一点都不可靠。
「真是的!好了,我们走吧!」
在八云的催促下,我再次向舅舅道谢后便紧跟在八云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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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做得很好嘛!」
畠听到这句话,嘴角上扬露出狂妄自大的笑容。他能不能不要这样笑?说明白点,那种脸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在解剖室这样阴森森的地方,看到他的脸就觉得更恐怖了。
「不过才花一天的时间,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后藤不得不佩服畠的能力,他竟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巧夺天工地重现一张人脸
「只是一张脸而己,小意思!都准备好了吗?」
「不,石井还没准备好。」
「那个叫石井的年轻人没问题吧?」
「我不知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会有办法的。」
「你心情不好啊?」
「才没有!」
后藤的心情当然不好了。明明是靠他解决了这件案子的,却因为擅自插手辖区外的事被井手内狠狠地刮了一顿。不过他也不是不了解井手内为什么会不高兴,这次的案件扑朔迷离,调查本部不捨昼夜地追查白色厢型车、交友网站、校方人士,结果却都扑了个空,还让处理别的案件的后藤意想不到地破桉了。
然而整个案件却让井手内佔尽所有的好处。媒体记者将这次的事件命名为「戏剧性地营救被害少女」,完全没提到后藤。真是气死人了!后藤将这股无处宣洩的怒气全部迁怒到石井身上。
「就算是人事命令搞错了,我也不想当你的属下。」
畠露出泛黄的牙齿说道。
「我才会先要求退货!」
后藤粗鲁地回答,畠不知为何笑得肩膀乱颤。
真是恶心,拜託你不要这样笑!
加油!石井雄太郎!你是男人吧!
石井鼓起勇气打开门。
这里和他之前来的时候一样,充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森冷的寒意。
她好像睡着了。
石井摸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他回想起前天第一次看见真琴时的恶梦,由腹部发出的声响、白浊的双眼!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东西。
石井小心不发出任何声音,一步步接近真琴。只要让她坐上放在床边的轮椅,把她带走就可以了。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一点也不难。
行井将双手伸入真琴的腋下,就在准备将她拉起的那一刻。真琴张开双眼醒了过来。他把她吵醒了!
石井全身僵硬,真琴强烈地扭转身体,紧咬住石井的手腕。
「哇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寂寞好寂寞~~~没人评论好寂寞~~~QAQ嗷嗷为了不可忍的错字把我的总攻大军破掉了QAQ唉
☆、32
我和八云来到河边,这里和前天并没有两样。只有风平浪静的水面。我回想起八云之前所说的,这里是发现那名少女的尸体的地方,所以那时水门管理局的远藤先生才会要我小心一点。
八云不发一语地站在他前天所站的那块岩石上眺望着河面,那双眯起的眼睛一定看见了某样东西只有他能看得见的东西。
我脑海中再次浮现当天在水里看见的光景,那名少女所说的「爸爸,住手」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希望她父亲停止做什么呢?
不久八云回到岸边,神情凝重。
「怎么样?」
「我明白了几件事。」
「什么事?」
「的确有少女的灵魂在河里徘徊,但问题是,为什么她要一直留住那里?」
我当时被拉进河里时可以感觉到除了那个个女孩之外少女的情感流入自己的体内,那并非憎恨或怨念,而是充满了悲伤的某种情绪,但我也说不上来。
「有什么东西让她牵绊在这里。」我说道。
「有股强烈的情感把她关在这里,是她父亲吗?」
最后的这句话,八云就像在自言自语,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没理出个头绪吧!任谁都无法这么轻易就归纳出结论。
「小姐,你没事吧?」
我一回头便看见一名穿着工作服的男子。我之前看过他,他就是救了自己的远藤先生。
「前几天谢谢您救了我,很抱歉这么晚才来向您道谢。」
我有条不紊的行礼。
「我才要你小心一点你就掉到河里去了,不过人平安就好。」
远藤笑容满面地说道,他的笑容彷佛能解除别人的戒心。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不用客气了。话说回来,你身边的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远藤发现八云在一旁,于是问道。
「我妹妹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她比一般人还脱线。」
八云行礼道。啧啧,这货又在傲娇了。
「咦,是哥哥啊!长得真不像。」
当然不像,我们连一丁点血缘关係也没有。
「总之,你要小心别再掉下去了。」
远藤笑道。当他正打算离去时,突然被八云叫住了。
「不好意思,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木下医生常常来这里吗?」
远藤脸上顿时出现惊讶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之后娓娓道来。
「以前大概一个礼拜会来一次。有一次他们父女散步到这里来邀我一起吃晚饭,亚矢香做的料理跟她妈妈很像,很好吃,吃她亲手做的料理真是我生活的乐趣。」
「您从以前就认识木下医生吗?」
「是啊!木下跟我是国中同学,他不但成为一位医生,还跟我们大家心目中的偶像结了婚呢!」
远藤自嘲地笑道。
「这样啊!」
「我也常陪亚矢香玩,尤其在他太太过世之后,我就常跟木下说些蠢话,像是:『这孩子没了母亲,所以让两个父亲来扶养我吧!』我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远藤擤了擤鼻涕,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毛巾使劲地擦脸。
「难道发现西矢香尸体的是」
八云一边观察远藤的反应,一边开口说道。
「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注定,发现她的人是我。」
远藤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
「啊,河川中央不是有一座管理塔吗?」
远藤指着大约在河川止小央的一座水泥塔,塔上有一个正方形的建筑,建筑周围有约一公尺宽的走道,铁栏杆围绕在外,与管理局之间有一座铁桥相连。
「就在那里的正下方,我去监测水量的时候发现的。」
「哦。」
「我绝对不原谅痛下毒手的凶手!」
对话到此打住。我眺望着浮动的河面。
一会儿,远藤觉得自己似乎话太多而面露苦笑,跳上停在附近的小卡车架车离去。
我觉得远藤对亚矢香的感情似乎已经超过「朋友的女儿」了。
「我总觉得他好可怜。」
「失去最重要的人是无法简单地用一句话来形容的。」
八云说道。失去姊姊的我也非常清楚。那种失落感不是一时性的,它会不断纠缠着被遗留下来的人。
「果然是她父亲吗」
八云若有所思地说着和刚才相同的话,我正想问八云话中的含意,八云正好发现脚边有某个东西,他弯下身去捡起来后直盯着瞧,那是一本像手册的本子。
「这是」
「应该是远藤先生掉的东西吧?」
八云翻开手册,我在旁偷看。
打开手册,第一面左右两页各有一张照片,一张是比现在年轻十岁的远藤先生以及一名与他年纪相彷的女性,另一张则是亚矢香的照片。
「这个该不会是」
八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我在等待八云接下来的话。
「喂!你们果然在这里。」
不巧的是有人在防波堤上大叫,一路朝我们跑过来是后藤。
「不要从那么远的地方鬼吼鬼叫的。」
八云故意用手塞住耳朵。
「我把你踹进河里哦?」
「请便。」
「你这混账?」
后藤气得咬牙切齿,八云就是吃定他办不到才这么说的。
「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具备,只欠你这个东风了!」
「那我们走吧!」
八云将刚才那本手册收进口袋里。
「我也要去吗?」
后藤问道。
「咦?去哪里?」
「或许可以看到很有趣的东西哦!」
后藤眨眨眼,笨拙地对我使了个眼色。
/
我跟后藤还有八云来到位于地下的解剖室。
这里没有窗户,正小央摆了一张铺上大理石的床,床的旁边有一个排列着手术用具的檀面,与床形成直角摆放着。
牆壁一角有一排像是大型冷藏库一样的门,我在电影里看过,那应该是存放尸体的地方吧?
室内的温度比室外寒冷得多了,让我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刚才后藤说「可以看到有趣的束西」我才跟过来的,但是现在我开始觉得后悔了。
「你怕了吗?」
八云问我。
「不怕」,我说道。
「哦,全员到齐了!」
解剖室里走出一名穿着白袍的瘦小老翁。
「他是法医畠先生。」
后藤向我介绍。
「您好。」
我向畠行礼,但畠却对我视若无睹。
「畠先生,那样东西呢?」
畠对八云的问话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这老翁怎么好像吸血鬼一样?
畠打开一个冷藏库,扯出一张滑动式的床。
床上躺着一具男性的尸体,从他的左额到鼻梁上有一道相当大的伤疤。
八云面无表情地靠近床边,拉起盖到颈部上的白布。
颈部以下是人体模特儿的身体。
「这是那个变态老爹的杰作。脸做得像真的一样,不过只是橡皮罢了。」
后藤补充说明。
「这是假的?」
但是却精巧得让人难办真伪。
「真不愧是畠先生。」
「为这点小事大惊小怪可是会让我感到困扰的!」
畠得意洋洋地说道。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摇控器的东西,然后桉了开关。就在此时,人体模特儿的胸腔一带开始不断地上下起伏,就像人在呼吸一样。
「只要盖上白布就分不出来了。」
八云说道,畠点点头。
「对啊,这是练习心肺复苏术用的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