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段誉,你要杀了段正淳,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段延庆面无表情道,他的声音极大,盖过了吴名的笛声。
吴名身体不易察觉的一震,他不动声色的收起玉笛,调匀了气息方才缓缓笑道,“既然如此,段誉就归你了。”说着他走到段正淳身边,笑道,“段王爷,瞧着段誉死后,我再送你上路。”
段延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提起铁杖便向段誉胸前点去,说时迟那时快,岳老三猛扑过去,抓住铁杖道,“老大,你要杀了我师父,我不能见死不救。。。。”
段延庆眼神一冷,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化子邋遢,观音长发!”
段延庆听到“天龙寺外”四字时,钢杖凝在半空不动,待听完这四句话,那钢杖竟不住颤动,慢慢缩了回来。他一回头,与刀白凤的目光相对,只见她眼色中似有千言万语欲待吐露。段延庆心头大震,颤声道:“观……观世音菩萨……”
刀白凤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你可知这孩子是谁?”她说着,费力的解开了青丝披将下来,垂在肩头。再抬起头时,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段延庆脸色大变,后退两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刀白凤道,
“他、我的孩儿?”
此言一出,不光慕容复吃惊,原本坐的稳如泰山的段正淳也立刻就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只有吴名嗤笑一声,玩弄着手中的剑道,“我还道只王爷风流倜傥,不想王妃也是如此。”
刀白凤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低声道,“他……他颈中有一块小金牌,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段延庆立刻便要伸杖挑开段誉的衣衫,慕容复心念一动,急急的喊道,“王妃记错了吧,誉儿同我。。。。之时,我记得那块金牌是挂在腰间的。”
段延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再要落杖时倒是有些犹豫了。不过此刻段誉已经无法动弹,想来也不会有诈。想到这里,他手腕一翻,解开了段誉的外衫,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岳老三伸手去捡,“咦”了一声回头问道,“不是说是玉牌么?为何是块玉佩?”
段延庆看到那块玉佩,脸色再次变了变,他不自觉的回头望了段正淳一眼,不想段正淳却也正望着他,双目相对,段延庆别过脸,俯□子去瞧。见段誉颈中有条极细的金链,拉出金链,果见链端悬着一块长方的小金牌,一面刻着“长命百岁”四字,翻将过来,只见刻着一行小字:“大理保定二年癸亥十一月廿三日生”。
他此刻再无疑问,心里却泛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照这个年龄推算,他竟然。。。。。比那人先一步有了孩子?
凉亭之中,段正淳摇摇头,苦涩道,“吴公子,你可以动手了。”
原本呆立在那里的段延庆蓦然回头,想也不想的打落吴名手中的剑,面无表情指了指段誉和段正淳道,“这两个人我都要带走,剩下的,随你处置。”
“不可能!”吴名断然道,段延庆眼中杀机立现,正要说话,却见东方火光乍起,借着风势越烧越旺,正向这边蔓延开来。亭中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吴名更是心下大惊,起火的地方正是鬼降的住处,火势一起,他圈养的那些鬼降就算是都废了!若是此刻段延庆定要与自己为敌,他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的。
想到此处,他忽然伸手疾速向段正淳头顶“百汇穴”拍去,今日就算死在此处,也一定要杀了段正淳!
然而段延庆早已料到了他会有这一招,吴名一出手,铁杖就打了过去。两人一交上手,立时便缠斗在一起。吴名只求杀了段正淳,招招都往段正淳身上打去,自己却不防守。他这一做法更加激怒了段延庆,下手更是不容情。两人过了有数十招,吴名回头一瞥之下,忽然看见有一队人影急急的穿过花丛而来,他心中一惊,出手挡了一招后,那些人已然来到了近前。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虚竹和灵鹫
宫众人。虚竹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一上来就和吴名交上了手,灵鹫宫众人也纷纷上前助力。吴名武功最高,可是以一人之力也难敌众人,又过了十招,虚竹一掌拍向他的前胸,吴名侧身一躲,却撞上了段延庆的铁杖。
段延庆正待要下杀手,却听段正淳叫了一声,“不要!”然而却是晚了,铁杖穿心而过,吴名身子晃了几晃,砰然倒地。
段正淳几乎是踉跄着自凉亭中冲出来,吴名却费力的转过头,对着慕容复吐出几个字来,“转告。。。。她,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言罢闭上了双眼,再无他话。
段正淳颤抖着手去试他的鼻息,发现吴名已然气绝。他手里还抓着那只从不离身的玉笛,笛身上雕刻着玉色的山茶花此刻已经变成了鲜红色,段正淳怔了怔,猛然伸手扯开吴名的衣衫,果然见左肩之上,纹着四个小字,“沽名钓誉”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记天雷劈下,打的段正淳不能动弹。沽名钓誉,早该想到的。他苦笑着摇头,早该想到的。一时之间,往事纷纷涌上心头,那人于山茶花间娇笑,言犹在耳,“此番若是能为段郎诞下双生儿,名字妾身已经想好了。沽名钓誉,一个叫段名,一个叫段誉,段郎说好不好?”
“段名?听上去跟短命似的,这个不好不好。段誉么,倒是不错。”
昔年玩笑之语,如今竟然一语成谶。
手心一片冰凉,几乎握不住那支玉笛。段延庆上前一步,正待开口,段正淳却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踉跄着站起身朝慕容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有没有筒子们想看庆淳番外的哇~
☆、疑惑
“王爷……”慕容复担忧的叫了一声,二十年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儿子一夕之间成为了别人的儿子;自己真正的儿子却又死在自己眼前。这;叫人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段正淳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慕容复的肩膀,缓缓离去。孤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所有人都盯着他的背影;可是却没有人敢追上去。
段延庆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慕容复心念一动;冲着段延庆大声喊道;“延庆太子;你若是不想知道真相,那么那块玉佩,还请还给段誉吧!”
段延庆身体一震;捏紧了手中的玉佩,望着段正淳远去的方向。过了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铁杖一点,青色的身影追着段正淳而去。
虚竹并不知道内中缘由,还以为段延庆此去是要杀了段正淳。他望向慕容复,意为要不要派人去追,慕容复摇摇头,指指东面所起的大火道,“快要蔓延过来了,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吧。”
因他们这一众人几乎个个内力已失,虚竹便吩咐了灵鹫宫众人帮忙扶着。一行人缓慢的朝山下走去,虚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朝吴名的怀里探了探,果然寻到了几个小巧的瓶子,想来就应该是解药了。
风乍起,火势更加迅猛的朝着这边扑来。夜色下熊熊大火像一条狰狞的火舌,所到之处焚毁一切。虚竹叹息,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去。
待到众人都安置妥当,去了身上的毒,恢复了内力,已经是四日后了。
慕容复斜倚着床,头一次抱着双臂发呆,段誉进来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慕容,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总是发呆?”
慕容复回过神,看见段誉便愉快的笑了起来,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在想着怎么揍你。”
段誉本来站在床边,听到这话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一样窜出老远,嘿嘿笑着,“我又怎么了?”
慕容复愉快的笑出声来,段誉意识到被耍,立刻黑了脸,蹭到慕容复身边抗议道,“你又耍我!”
慕容复并不答话,只是瞧着段誉。段誉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把头伏在慕容复的腿上,满意的闭上了眼睛。过了半响,慕容复才开口问道,“去瞧过王妃了?”
段誉“恩”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去的时候妈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叫我去找爹爹。”
慕容复的手抖了一下,段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起头问道,“怎么了?”慕容复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凉风吹进来,觉得有些冷。王妃还说什么了?”
段誉听他如此说,便起身去关窗,“别的也没说什么
,妈也真是的,过几日启程回了大理,不就能见到爹爹了么。还叫我去找什么?”
“王妃关心王爷,叫你去寻,倒也是情理之中。”慕容复笑着打趣道,段誉调皮的做个鬼脸,脱了靴子钻到被窝里,闭着眼睛懒懒道,“好困好困,我睡会儿。”
“这话说的不尽不实,你才起床多久,这就困了?想赖着不走就直说,找这么拙劣的借口,真是呆子。”
段誉白他一眼,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慕容复替他掖了掖被角,想了想还是问道,“你真的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段誉懒懒的恩了一声,慕容复放心不下,再次追问道,“真的没有?”
这下好了,段誉索性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了,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脑袋。慕容复看他耍赖的模样,玩心大起,于是便朝他脸上拧了一把,段誉哎呦的一声弹了起来,捂着脸愤愤道,“你这是恩将仇报,恩将仇报!”
一边说还一边嘶着气,一副痛不可当的样子。慕容复凑近他,不等段誉反应过来就反剪了他的双手,把他牢牢压在身下,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就是恩将仇报,你待如何?”
“没有没有没有”,段誉敏感的意识到了危险,立刻摇着头连声道。大白天的,他可不要被他吃掉!
想了想,他又小声说道,“真的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慕容复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没想到段誉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耍赖般嘟囔道,“自打你醒来,都已经问了无数遍了,没有不舒服没有不舒服没有不舒服,是不是非要我脱光了给你检查,你才能放心啊?”
慕容复莞尔,大白天的,你这是引诱我呢?他往段誉身边凑了凑,低声在他耳边道,“那要不你就脱光了罢。”
段誉的脸腾的就红了,结结巴巴道,“现在、现在是白天”。慕容复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段誉不安分的小脑袋,笑道,“果真没有不舒服我就放心了。睡一会儿吧。”
小呆眨眨眼睛,刚要说话,窗外却传来一阵鄙夷的笑声,岳老三踱着步子闪了出来,鄙夷道,“睡个觉还要讨论老半天,你们两个真是啰嗦。早知道你俩罗里吧嗦的在讨论这个,我岳老二早就打断你们啦!”
段誉打被窝里探出脑袋,奇怪道,“咦,徒儿,你来做什么?”说着又板起脸,佯怒道,“岳老三,你竟然敢偷听师父讲话,哼!”
岳老三大叫道,“是岳老二,岳老二!”说着又撇撇嘴,“你当我岳老二喜欢听呢,老大和段正淳那厮一起回来了,老大叫我来请你去见他。”
段延庆?段誉脑子缓慢转了一下,仍旧没弄清楚岳老三在说什么。老大和段正
淳那厮一起回来了。。。。。也就是说,自己的爹和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在一起?然后,现在段延庆要见自己?
段誉疑惑的望着岳老三,岳老三发觉他的师父什么都不知道,疑惑的望着慕容复。慕容复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岳老三点点头,道,“劳烦告诉王爷一声,我们稍候就去。”
岳老三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于是拍拍脑袋,溜之大吉。
段誉盯着岳老三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慕容复叹口气,摇摇他的肩膀道,“别愣着了。走吧。”
段誉霍然转过头,盯着慕容复的眼睛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晕倒的。”慕容复索性掀开被子下床,一边穿靴子一边说道,“待会儿见了段王爷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原来那日众人皆中了毒,虚竹为众人解毒之后众人都沉沉睡去,唯独段誉好好地站在那里,眨着眼睛疑惑的问,“二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来了?”
那日所发生的一切,虚竹全都知道。但是这事情复杂的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段誉说,于是他含糊的笑道,“碰巧路过这里,听说慕容公子受了伤,所以便留下来了。”
“慕容受伤了?”段誉大惊,忙忙的就要跑去看慕容复。虚竹犹豫了一下,没有去追他。想来,慕容复是会告诉他发生什么了吧。
慕容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段誉伏在床边,脑袋歪在一边,倒是睡的心满意足。他伸手推了推,段誉立刻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慕容,你醒了?”
慵懒的语气,让慕容复有短暂的怀疑。他点点头,试探的问道,“誉儿,你怎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