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笑道:“是的,他的确是一个好人。后来我去感谢他,两个人聊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跟我是竟然是同乡。”
赵祯叹道:“他乡遇故知,这是缘分啊。”
李萍笑了,答道:“我是苏州人,竟然在汴京的皇宫里遇到同乡。这对我跟秦凤来说,都是天大的缘分。”
“他叫秦凤?”
“是的。”李萍道,“因为感叹彼此的缘分,我便与他结拜了兄妹。后来,我就一直叫他秦凤哥哥,他就叫我李萍妹妹。我们兄妹二人在深宫中彼此照应,我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直到后来——”
赵祯听见李萍突然停下,也忍不住心中一动。他知道,那件关键的事情就要来了。
“那一天,天清云淡,月明星稀,是一个好天气。”李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仿佛是在回忆一件十分美好的往事,“那天晚上皇上喝醉了,路过了玉辰宫。当时我正在玉辰宫旁边修剪花草,皇上看见了我,就让我扶他进玉辰宫休息。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可却是我第一次与他挨的那么近。
玉辰宫当时并没有主位娘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到这里休息。最后,皇上与我——”李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她看了赵祯一眼,继续说道,“那一晚过后,皇上好像就把我给忘了。没有人来找过我,我也只能继续当我默默无闻的小宫女。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赵祯皱了皱眉。他自己也是皇帝,自然知道在皇宫之内,皇上偶尔宠幸宫女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为何李萍被先帝宠幸之后,竟然没有任何人来找她呢?起码,也要做一些不同的安排,总不能让一个可能怀有皇家子嗣的宫女继续做粗活吧?
李萍似乎看出了赵祯的疑问,继续说道:“我发现怀孕之后,又是高兴又是害怕。我跟秦凤哥哥商量此事,他劝我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当时宫中没有皇后,也没有太后,后宫做主的一直是刘贵妃。我就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刘贵妃。
贵妃娘娘听了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当即让我住在了玉辰宫,还派了她的贴身宫女寇珠照顾我。但是,在我养胎期间,好几个月,陪伴我的就只有寇珠一个人,除此之外,我并没有见过其他人,一个也没有。”
说到这里,李萍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抹阴冷的神情,眼神中也涌现出了巨大的愤怒。
赵祯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母后——”
李萍微微冷笑,“皇上不必介意,她养了你一场,你叫她母后也是应该的。虽然,我恨不得吃了她的肉,也还要感谢她这么多年来好好照顾了我的儿子。”
赵祯的心中又是酸涩又是难受,他的眼睛微微颤抖,艰难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母后软禁了你。”
李萍点了点头,冷笑道:“刘贵妃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打定了去母留子的主意。可惜,我贪心不足,一心想着生下皇子,后半生可以衣食无忧,终身有靠,竟然一直没有识破她的奸计。”
赵祯眉头紧锁,静静地听着李萍继续讲述她生下自己之后遇到的事情。这是赵祯第二次听这些故事,包括寇珠给李萍通风报信,秦凤顶替李萍被烧死在玉辰宫。李萍躲在水车里逃出了皇宫,一路上颠沛流离,辗转在各处躲藏。最后,她遇到了现在的丈夫赵大,夫妻两个东躲西藏,最后停在隐逸村一直到现在。
李萍的后半生虽然终于安稳了下来,但是由于早年生赵祯之后就一路东躲西藏,身子亏得太厉害。后来跟赵大在一起二十多年,也没有再生下一儿半女。
李萍终于将这段往事亲口跟赵祯讲述了一遍,亲身经历,字字血泪。赵祯几番心潮起伏,再看向李萍的泪眼,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但是,这些只是故事。就算听上去再像真的,赵祯也不能仅凭这些一面之词就相信了李萍。因为李萍控告的,是赵祯喊了二十多年母后的刘娥。李萍有一点说的没错,即使刘娥对不起天下人,却也有对赵祯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赵祯不能无凭无据地就否认自己的母后。
因此,赵祯红着眼圈看向了李萍,颤声道:“夫人,你方才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李萍微微一笑,眼泪却顺着眼眶流到了腮边。她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荷包,然后从荷包里取出一颗金光闪烁的明珠,双手捧着,递到赵祯的面前。
“这是——”赵祯惊讶地看着那颗金珠,竟然觉得十分眼熟,仿佛在母后的身上见过。
李萍冷笑道:“当时刘娥让我住进玉辰宫的时候说得好听。她说先帝还记得我,十分喜欢我,答应若我生下皇子就封我为玉辰宫贵妃。让我安心养胎,并且赐下金珠一枚,作为凭证。那金珠上还刻着玉辰宫李妃的字样。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轻信刘娥的花言巧语,安心留在玉辰宫,等着她抢我的儿子?”
赵祯听得这话,急忙将那颗金珠接了过来,仔细一看,果然看到那金珠上刻有玉辰宫李妃几个字。那雕刻的手艺精巧非凡,果然是皇宫内造才有的水准。
赵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颗金珠的存在,忍不住抬头看了李萍一眼,问道:“为何,你之前并没有把金珠拿出。包拯对这颗金珠的存在,也不知情吗?”
李萍杏眼一眯,笑道:“这是我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怎可以轻易拿给别人。”
“那,你现在——”
赵祯微微一怔,只看见李萍泪如雨下,哭道:“我的儿子,我这是认出了你啊!你的耳后有一颗黑痣,手腕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块微红的胎记。就算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为娘的,也认得出来啊!”
赵祯心底惊涛骇浪一般地翻滚了起来,他盯着眼前这个哭的泪人一般的中年妇人,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屋内,母子相见,却无法立即相认。而房门之外,展白二人已经挨了好大一顿训斥,直到亲眼见着小皇帝失魂落魄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才得以逃脱公孙大哥的唠叨。
“皇上,你这是——”展昭看到皇上情绪低落,满脸是泪,忍不住走了过去,关切地道。
赵祯抬眼看了看展昭,双眸之中满是疲惫。之后,他轻轻扯动嘴角,叹道:“展昭,送我回宫。”
“皇上你不休息一下吗?”展昭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赵祯微微苦笑,叹道:“朕今晚没办法休息。朕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一个人求证。”
☆、第11章 。皇宫(5)倒V重复购买
这一晚上展昭和白玉堂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皇宫;还随身携带着皇上一枚;可谓前所未有的体验。最后一次将赵祯送回了皇宫,亲眼目睹了寝宫内侍们为了寻找失踪了一个时辰的皇帝陛下急的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的样子;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赵祯看了看他们,嘴角轻轻一勾;瞄了一眼展昭腰间的佩剑;淡淡地道:“以后进宫;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来。还有;藏好你们的武器;让别人看见;让我怎么替你们开脱呢?”
展昭一愣,白玉堂却笑了。他眯了眯好看的凤眼;瞄了瞄赵祯气定神闲的神情,笑道:“皇上好意,我们定当遵从。”
赵祯也笑了笑,挥挥手,迈步走进了寝宫。一边走,一边轻轻地说道:“你们走吧,今晚你们没见过我,我也没有出过宫。”
目送着赵祯走进了宏大的宫殿,展昭轻轻叹了口气。白玉堂一皱眉,“你叹什么气?”
展昭轻轻地道:“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皇上的背影很寂寞。”
白玉堂一愣,悠悠地看了展昭一眼,嘴角一撇,冷冷地道:“他是皇上,孤家寡人,自然会寂寞。算啦,皇帝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去操心好了。走,跟哥哥回家睡觉!”
展昭瞄了瞄天色,笑道:“马上就天亮了,看样子睡觉是没办法了。”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还打算继续留在宫里听小皇帝的秘密?”白玉堂眯了眯眼睛,笑道,“你不要以为这小皇帝脾气好,你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你信不信,从今晚开始,皇宫一定会加强戒备。再想进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展昭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太高估我的胆量了,我怎么敢小瞧皇帝。我只是觉得,当皇帝也挺不容易的。”
“哦?”白玉堂一笑,“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皇帝有什么不容易的,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天之子,应该过得最惬意才是。”
展昭摇了摇头,纵身一跃就上了房顶。白玉堂急忙跟上,两个人向着宫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展小猫,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一边跑,白玉堂一边问道。
“天的儿子,也搞不清人间的父母是谁。白玉堂,你说老百姓家里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吗?”
展昭的话让白玉堂微微一怔,他皱了皱眉,不知怎地,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了无缘的父母,乱七八糟的大哥。他突然觉得,尽管他生在一个大富之家,却好像没有展昭过的舒心。但是,跟皇宫里那个寂寞的小皇帝一比,好像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想到这里,白玉堂竟笑了。这么想的话,那个小皇帝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白玉堂和展昭踏着晨光回到了万通镖局。回去以后,他们还可以补上一觉,好好睡一睡。然而赵祯却必须带着满身满心的疲惫,履行他身为皇帝的职责。
上朝,理事,同时也聆听者幔帐后方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跟那些难缠的百官你来我往地交涉着棘手的国家大事。赵祯的心情很沉重,甚至坐在御座上走神了好几次。一直到了退朝,他都是恍恍惚惚的。
退朝之后,刘太后的脸上明显很不高兴。她冷冷地瞥了赵祯一眼,吩咐他跟自己去佛堂。
赵祯知道,母后又要训斥他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跟着刘后走进了大佛堂。
木鱼声咚咚地敲着,赵祯垂首站在刘娥的身后,目光盯着面前的地面,连呼吸都控制的十分轻细,不敢打扰到刘太后的静修。等到一段经文念完,刘后将木鱼放下。赵祯急忙上前,赶在宫女之前双手将刘后搀扶起来。
刘娥微微一怔,赵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了。她微微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一勾,温柔地看了赵祯一眼。赵祯眼角低垂,并没有看到刘后的微笑。
母子二人落座,旁边有宫人上茶。刘娥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皇上,你今天的气色怎么不太好,我听说,你昨晚在宫里乱跑,让整个寝宫的内侍宫女都乱了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后的声音十分不悦,赵祯一听见她这种语气,就开始下意识的害怕。他沉吟了片刻,答道:“我昨天跟太师商讨为母后庆寿的事情,后来想到朝堂上有人禀报,西南匪患,黄河治水,一系列事情耗费钱粮太多,国库怕是难以支持。我心里惦记着百姓受苦,不忍给他们增加负担。可是我又想给太后办一个体面的寿宴。想起那些朝臣劝阻的话,我觉得左右为难,因此心情烦闷。所以,就在皇宫里到处走了走,谁知道走着走着,想起了小时候母后教导养育儿臣的往事。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一个时辰。”
赵祯说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刘后的脸色。直到最后,刘后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看了看赵祯,笑道:“皇上能为百姓着想,是天下苍生的福气。一个寿宴而已,今年不过还有明年,何必铺张。再说,我也不好那个热闹,皇帝就不要为难了,听了言官的荐言,随他们去吧。省的他们一个个抓住这一点又骂你。”
听了刘后的话,赵祯真的想起了在大殿里被言官指着鼻子骂的惨状,忍不住委屈地道:“可是母后,你是当朝太后,天下的母亲。你过大寿,稍微庆祝一下他们就那么多话。每天上朝,就属他们的事儿多,对我这个皇上也是张嘴就骂,实在让人讨厌。”
赵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一个皇帝,倒有几分小儿女情态,让许久没有见过他如此的刘娥心中一软。刘娥站起来,慢慢走到赵祯身边。赵祯也急忙起身,只见刘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儿做皇帝辛苦了。”
赵祯心中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刘娥有些吃惊,道:“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赵祯往刘娥的怀里蹭了蹭,闷闷地道:“母后已经好多年没有摸过我的头了。”
刘娥心中一软,笑道:“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皇帝。”
“我不只是皇帝,也是娘的儿子。”
娘?刘娥心中打动,似乎赵祯从小就叫她母后,很少把娘这个字眼挂在嘴边。今天这孩子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反常?
“母后。”赵祯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