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麒麟一舔,聂风只觉得手心痒痒,他往后一靠,抖得一手麦饼碎屑落满火麒麟的脑袋。火麒麟忙摇头摆尾把碎屑从身上甩掉,又巴着巴着用无辜的小眼神向聂风索食。
火麒麟的各项讨好上聂风颇为受用,他正准备继续给火麒麟掰麦饼,手上的动作突的一顿——只听远处有草木窸窣的声音传来,聂风双眸逐渐深沉。
来人显然不够谨慎,甚至踩中树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森林里颇为明显。聂风想着,或许来人会害怕暴露行迹,更早更快向他下手。他心里的警惕又重了一分,却佯装浑然不知。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枝,放在手里一晃一晃。
近了,近了,聂风冷冷一眼瞥去,手里的树枝正欲射出,却见那躲在树旁的白衣女子赫然是与他在这无双城中有过两面之晤的明月。彼时,明月手里举着弓箭,目标直指他来!
聂风神色未动,直欲射出的树枝却往回一收。
明月不知道聂风已经发现了她,自信满满的挽起弓箭,要以凤舞箭夺取聂风的性命。明月心里知道,雄霸的三个徒弟个个了得,聂风必定不可小觑,她必须一击得手,否则后患无穷。
为求精准,明月的全副身心都在箭头上,却忽略了身后逐步逼近的黑熊。反而是与她相对的聂风,先一步看见那头黑熊朝明月探出的利爪。
千钧一刻,不容聂风犹豫,他手里的树枝已经随着心意掷出,目标正中明月身后的黑熊。与此同时,明月的箭也射中了聂风。
聂风闷哼,黑熊哀嚎。
明月回头一看,复又怔怔的望向聂风,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她的眼里有太多的疑惑不解,还有不少的担忧惊悸。
聂风身中凤舞箭已经难以维持清醒,他看着步步逼近的明月,吃力的将火麒麟捂好,才虚咳一声道:“你这一箭未必能夺我性命,我却不能忍看黑熊夺走你的性命,否则不是害了无双城中那许多行乞者?”
聂风说着,还要勉强去笑,忽然身子一歪,就那么直挺挺倒了下去。纵然他昏死过去,还不忘揪紧衣襟,想要隐匿火麒麟的身形。然而,失去了力道的手根本拦不住火麒麟,鹿角一顶,聂风的手就滑落在地。
火麒麟顺势从聂风怀里窜出,才落地就变化为成年麒麟的体型。不同于袖珍的幼态,成年麒麟的一只龙头硕大无朋,一双鹿角威赫无比,仅是一声吼叫,已震透山林!
“啊——”明月突然直面火麒麟的威压,不由煞白着脸后退一步。她这无意识的退开,倒给火麒麟让出了路。不等明月反应,火麒麟双膝一屈,将聂风往背上一顶,疾奔而去。
火麒麟乃神兽祥瑞,与生俱来的威慑吓得树林之中飞禽走兽四下逃离。被火麒麟辟开的绒草全部烧成灰烬,离得近的树木也受到火麒麟周身高热的影响,噗噗的着起火来,烧红了半边天空。
明月傻傻的看着火麒麟过处无比骇人的场面,良久才回过神来,追着喊了几声:“聂风!聂风!”忽有一名蓝衣青年将她的手腕扼住,眼带煞气的喝问:“聂风怎么了!”
明月认得他,是城主新认的义子断浪。明月一向将他归为独孤鸣那种纨绔子弟,此时却颇受他震慑,呆了片刻才道:“聂风被一个浑身冒火的怪物带走了!”
断浪眼里的担忧瞬间闪逝,他瞥一眼明月手里的凤舞箭,冷冷的威胁道:“最好聂风没有事,他若有个好歹,我杀尽无双城也要你偿命!”言罢,纵身跃起,朝火麒麟过处追去。
是时,聂风躺在一个山洞里,一个并不阴冷也不潮湿的山洞里。想当然尔,有火麒麟盘踞,山壁上的苔藓都蒸出了热气,又怎么会让人觉得寒冷,说是热烫才差不多。
聂风躺着,火麒麟就蹲在旁边守候。
火麒麟一直呆在凌云窟中,懵懵懂懂不知世事,是聂风向它展示一个全新的世界,不管是出于聂风对他好,或者是他喜欢聂风,火麒麟不会眼睁睁看着聂风死去。
然而,火麒麟能够化为原形将聂风带离明月身边,却不懂怎么治疗聂风的伤。它难过的看着昏迷的聂风,呜呜咽咽的用角去拱聂风的身体,企图用这样的方法将聂风唤醒。
聂风是在昏迷而非酣睡,他不会像往日一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笑呵呵的来戳它的头,骂一句“小火你别闹。”得不到回应的火麒麟只觉得心里像空了一块似的,从未有过的失落将它单纯的脑袋占满。
火麒麟趴在聂风身侧,两掌垫在头下,它忽然惊起,竟作势往聂风身上一扑,撕拉一声扯碎了聂风的上衣。聂风胸前还插着箭枝,箭尖深深的扎在肉里,有汩汩的血从伤口旁涌出。
火麒麟像前一日舔舐聂风受伤的手指那般,将粗糙的舌头探出来,一点一点的舔在聂风的伤口处,细致得像品尝美味珍馐。
那支箭让火麒麟碍手碍脚,它有尝试过用嘴巴叼住箭羽把箭|拔|出|来,然而每次它一使力,聂风就会闷闷的呻|吟。火麒麟围着箭身在聂风周围兜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只因为它的舌头不够灵巧,不能避开凤舞箭去舔伤口的另一侧。
不知绕了多少圈后,聂风的血止住了。
然而,止血不代表苏醒。
看着聂风双目紧闭,火麒麟急得呜呜直叫,不住拿巨大的兽头在聂风身前拱动。它一向不知轻重,撞到了箭上还不自知,害得聂风咬着牙根叫痛。
火麒麟头一次觉得它威风凛凛的原形是一种笨拙的姿态。这样的它无法将聂风捧在掌心里,无法将聂风塞在皮毛里,无法为聂风掰细碎的糕点。因为它身量大,所以难免粗笨,做不来精细的活儿。
如果…如果它和聂风一样,有着直立行走的能力,和一双灵活的手,能够口吐人言,在聂风喊它的时候,学着他的温柔予以回应…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火麒麟心里仿佛有一把火烧得正旺,将它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求燃烧殆尽,化作深入骨髓的疼痛。咔嚓咔嚓,依稀之间,火麒麟听见骨头间发出脆响,然后延伸到鳞甲,又痒又痛,叫它几欲死去。
火麒麟疼得在地上打滚,忽然扬起兽头,静静的不再动作。
在红光映照的山洞里,壁上映着一道黑黢黢的兽影,它逐渐的缩小体形,又像抽条一般的拔高扯瘦,在高低不断的呜咽嘶叫里变成了人类的身形。
火麒麟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猛地扑到聂风,将侧脸贴在聂风的脸颊细细磨蹭,从喉头里挤出干涩的叫唤声:“风…风风。”从今以后,将由它赋予聂风,加倍的喜欢。
23第二十三章
……前情回顾……
火麒麟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猛地扑到聂风身上,将侧脸贴在聂风的脸颊细细磨蹭,从喉头里挤出干涩的叫唤声:“风…风风。”从今以后,将由它赋予聂风,加倍的喜欢。
……正文……
聂风昏迷着,一直未醒。束手无策的火麒麟最初还四处摸摸舔舔,却很快就没心没肺的逗弄起聂风来——
火麒麟有意避开聂风的箭伤,将他搂在怀里,学着聂风戳它的样子,僵着一张脸猛戳聂风的额头。戳得聂风额头都起红印子了,它又伸手去揉,再趴着吹吹。
紧跟着,火麒麟握住聂风垂在腿侧的手,笨拙的将聂风一根根手指屈起又伸直,伸直又屈起,像聂风玩弄它的兽掌一般,反复揉搓。
更甚至,火麒麟心血来潮从聂风的包袱里掏出剩下的麦饼,掰碎了塞在聂风的嘴唇缝隙中。聂风的嘴被它撬开一点,塞了一些进去,还有更多的塞不进去,都沾在聂风的嘴角。火麒麟一时起意,伏下|身,伸舌将聂风嘴边的饼屑舔干净。
火麒麟围着聂风团团转,使出了百般花样。仿佛要握住这一时半刻,将聂风倾注在它身上的东西悉数还回去。却还不够,还要给聂风更多!
嬉戏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火麒麟的眼睛渐渐眯成了线,他脑袋一点一点的啄着聂风的头,猛地磕下去,就呼噜呼噜的爬不起来了。竟是困顿的睡了过去。
前几年的时候,火麒麟受了些伤,尚未养好。遇见聂风之后,它一直保持幼态,这样可以加快伤口的愈合,比之成年的体型要轻松许多。而毫无疑问,人形是最吃力的一阵。火麒麟一向精力充沛,这才一盏茶,就撑不下去了。
火麒麟维持着人形,与聂风抵着脑袋相依而眠,两人的头发交缠在一起,蜿蜒了一地,因着未褪的红光,既是妖娆,又是喜庆。
…
火麒麟再度苏醒,是因为一串脚步声。
彼时,山洞里的火焰已经随着火麒麟力量的收敛湮灭于无,黑黢黢的山洞里仿佛从未有过亮光,只有微烫的山壁和烧灼的青苔彰示着火麒麟这个司火神兽的存在。
那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不厚重,不虚浮,可见其人武艺颇高。只是,不惯夜视的双眼似乎给那人带来极大的不便,他在黑暗的山洞里摸索着,难免失足,磕磕碰碰里制造了不少杂音。
火麒麟得天地的恩泽雨露,应自然之道而生,对于万物的状态其实尤其敏感,它老远就听见了那阵足音,并竖起耳朵保持高度的警惕。
渐渐近了,一双脚在距离聂风不远不近的地方停驻,随后有一支火折子亮着微弱的光芒,移过来一些,又一些,打在聂风苍白的面上。
“聂风!”是断浪。
断浪急切的喊着聂风的名字,差点抖落了手中的火折子。或许是聂风的脸色过分黯淡,让他心里担忧愈盛。他不去想明月所说的浑身冒火的怪物是否在窥伺着,一心扑向聂风,想看他的脸色恢复以往的红润健康。
断浪一动,火麒麟变像是被侵犯了领地一般,竖起浑身毛发。它鼓着眼睛,嘴里发出带着敌意的呜噜呜噜声,扑上去要阻拦断浪的靠近。
随心一跃而起,火麒麟才赫然发现自己变回了幼态。还不容它失落,断浪毫不留情的一手拨来,趁火麒麟不备,将它拨在岩壁上狠狠一撞。
断浪就着火折子细细端看聂风的脸色。聂风被火麒麟以唾液止住鲜血的时候,已微微有些失血过多的症状。此时的聂风静静的躺在阴暗的山洞里,煞白着一张脸,眉间皱得死紧,嘴唇却抿着,不肯泻出一丝痛吟。
凤舞箭的了得,断浪在孤独一方手下略有耳闻——那凤舞箭的刁钻之处,在于箭尖上毫不起眼的牛毛小针。一旦凤舞箭入体,针随血液循环而入,渐渐扎根各脉之中。若是运功催使逼针,只会加快血流速度,叫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忌惮这凤舞箭,断浪不敢胡乱给聂风输送内力。然而,箭尖入体,小针已流转全身,箭支本身倒是没什么危害。拔掉箭支还能防止逐渐趋合的伤口再度崩裂,流血不止。
断浪心乱如麻,表面上则愈发平静。他推推聂风,低声叫道:“聂风,聂风,”火麒麟正从山壁旁咕噜咕噜的滚过来,恶狠狠的瞪着断浪推聂风的那只手,又咻一声扑上前去。
断浪略有所查,手肘一反,一把抓住火麒麟,扣住它的下颌不让它张口乱咬,不耐烦的皱眉道:“这是个什么鬼东西?也不知道明月说的全身冒火的怪物在哪里。”
火麒麟自然不会屈于断浪的手段,它扑腾着抓咬断浪,断浪就恼羞成怒的握住它死劲揉捏。一人一兽争强斗狠,不料聂风竟忽然醒了过来,他低低的唔一声,眼前还有些迷离,陡见断浪将火麒麟掐在手里,满脸凶恶的模样。不由疾喝道:“断浪,快放开小火!”
断浪见聂风醒来,先是一喜,又瞅了火麒麟一眼,握着它一松一紧的捏着,问聂风:“小火?说的是这东西?”但见聂风奋力要爬起来的样子,再想想聂风的一番作为是怜惜所谓的“小火”,又是一阵无名火起。
断浪捏着火麒麟的手无意识加重了力道,火麒麟却是一身铜皮铁骨不知疼痛。倒是一听见聂风的叫唤,它就火急火燎的朝着聂风扑腾。
火麒麟扑腾得起劲,断浪还不肯撒手。它趁着断浪将它举高,评头论足的看着,猛地用鹿角去顶断浪的眼睛,趁断浪吃痛撒手,唰一下窜回聂风身边。
聂风将火麒麟捧在手心,看它滚来滚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微带愠怒道:“断浪,你怎么和小火较真?它这么个小东西,痛了都不知道叫。”
火麒麟闻言,学着之前还山洞里听见的一阵古怪的叫声,“吱吱”的叫起来,又将聂风逗得乐不可支,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神采。
断浪见聂风一开口就对他横加指责,又与火麒麟逗笑不理会他,不由气急。断浪本来没什么好话出口,正欲发作,忽然思及聂风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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