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听多了。”生成这副皮囊不是他的错,力气不够也不是他的错。
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战场,不喜欢当朝皇帝的为人。可是这样的他能做得了什么。借助骈散顿挫保护一下自己,不过火吧。
“喂……喂喂!……白月白月!”“唔?”被晃得头晕眼花了,白月才注意到原本呆在树上的人已经近在眼前。
“真是的……别摆出这种没什么表情却又很悲伤的表情啦!”“哦。”“……别在心里难受了啊。”“额?”
那天,白月看见有双蓝色的眼睛,第一次对自己很温柔的笑了,然后他说:“虽然是男孩子,可是,该哭的时候哭一哭,还算说得过去。”
你如果要哭,我就会借肩膀给你。
“呵呵……谢谢。但是这样,就更不能哭了。”不是,还有这么好的朋友吗。
在这份感动中,似水流年转眼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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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
“……有点远的地方呢。”
“……还回来吗?”
“当然!……很快的。”
莫名其妙的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股冲撞的力度差点让白月漫上眼角的泪水都洒出来。
白凤咬紧了嘴唇,心口不受控制的疼痛。手臂圈的越来越紧,可是明明此刻,很想再多看看那黑色的双眸。
抱着,就看不到。看到呢?
——是不是就不能抱在手。
白凤人生里初次知道,也有人能让自己舍不得。
真是有病了……
试探性地推了推比自己要高上一头的身子:“那个……白凤……”“别动。再让我发会儿疯……”
因为这句话,就没有动了。本来徘徊在心头的疑问竟也不重要起来。
满树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这快要美到凝固的景色啊……再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就好。
因为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如果回来了?或许就会有答案吧……
“快去……快回……”忍了很久,还是把这话说出口了。
“嗯……”
这一天,白家也开了“欢送会”:长子白空要出战边塞。
估计,会走一年。
“阿月~等着大哥带好消息回来!”“……祝您平安。”
呆滞的望着白空一声戎装。白月冷淡的说。
“唔!”被恶狠狠的抵在那间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寝宫墙上,白月撞的头很晕,但是神志尚没清醒,雄厚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告诉你白月……你只是我们白家的一个么子罢了,少摆那么大的架子!要不是我偶尔在父亲面前罩着你,你以为你会这么好过!?你小心点……别把我惹急了……”
白月淡淡的斜了视线,懒得去看那张不知骗了多少美女的脸:“那白月……谢谢大哥您了。”
“哼!”重重甩开那可以轻易捏碎的手腕,白空瞪了一眼绝尘而去。
白月轻轻揉了揉被捏青的手腕,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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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的战事并无想象中顺利,本该在一年内结束的仗,结果一直拖到第二年开春才打完。
听说,这得感谢一位禁军刺客暗杀敌方统帅成功。
那天,白月站在桃树下站了好久。久到他腿都酸了却还是不愿回去。
因为,他听到有人说那个“刺客”的名字……叫白凤。
【你……叫什么名字?】
【白月。……你呢?】
【我叫白凤。】
白月从来不曾把那样一个会跟着落英一起出现的人同战场联系在一起,他更不会想到,白凤是当朝禁军里司暗杀的刺客。
头整整疼了一个晚上……
原来,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何总有时间出现在那棵树上了,可以解释他为何轻功卓越了,可以解释……这两年他消失去哪了。
不过,为什么瞒着我呢……并不是不能接受你这个身份的啊……就算是刺客……可是,你真的是很好的人啊……
我……
我什么?
“快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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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白空凯旋归来,白家上下可谓张灯结彩,锣声鼓声响作一团。
白月一点都不想去见这个两年未见的哥哥。
但在二哥的连拖带拽下,白月没有办法。
“哎呀~大哥平日最疼你了!他立了大功,这次皇帝陛下升他为金陵卫左翼大将军,整个禁军都归大哥管呢!去看看吧。”
你管那叫疼。
……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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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没有参加金陵卫的晚宴。他一直坐在那棵两年未到的桃花树上,曲着膝,沉默的望向不远处人影憧憧的宴厅。
当晚,白空喝的伶仃大醉,左拥右抱了两个妾回到房间里。
当晚,白月失魂般的踱到桃树下,纤细五指死死扣住了树皮。
眼泪快要落地的那一刻,有人从后面抱紧了他,然后,一直没放开。
“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回来,还有下次要走吗?”
白凤的指尖将那张精巧的脸挑向自己,月色下的漆黑眼眸里氤氲了一层水雾,脸颊扶起的红晕模糊不清。
白凤只觉喉咙一热,不加思考的覆上了白月柔软的双唇。
或者……早已思考太久。还需要思考吗。
“白月……我爱你……”“嗯……我也是……”
所以……下次……
能不能不要走?
一夜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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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空看着白凤皱眉:“你要退出金陵卫?……为何啊。莫不是嫌那三宫六院的美女和三五十箱的金银不够?哼,胃口别太大。”
“回将军……不是这样。”美女?碰都没碰。金银?一分没花。要的话全送你。
“那是怎么了。”白空有些不耐烦,“我说你不知道身为刺客退出金陵卫是不可能的事吗?就算批了下来,也是要通过那绝命考验才行啊。至今为止有五十一个人尝试,死了五十一个……”
“……我知道。”白凤攥紧了双拳。
白空诧异的挤眼睛:“你有病吧。放着好日子不过的,还真有人活够了啊?”
“……望将军批准。”
一纸红印递交到白凤手里。
“谢过大将军。”
金陵卫本是禁军,想退出,可以,想活着退出,不可能。
但是,月,我愿意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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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要走?”今年的桃花才刚开,正值璀璨……
白凤轻轻吻了吻白月的发丝:“乖,这次的是小事呢。”
白月沉下了目光:“是大哥派你去的吗,我去和他说!”
白凤伸手把人拦住:“好了,这也不是大将军能管的啊。安心等我回来。我保证,只去一年,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是不是那一树的桃花开了,你就会回来?”
“……等我”
“凤。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相信我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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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大哥……你知道白凤吧。”
“那个人啊,怎么了。”
“他……去了哪?”
“哼……阴曹地府。”
早在一年前,绝命塔里的机关就把那个人……
承诺这东西,未免,太可恨了。
想去信,又不敢信。
等到最后,等来了什么?
这回,别让我等了。
【以后再也不离开。】
即便是支零破碎的我,即便是魂飞魄散的我。都不会再离开了。
那一年的桃花,开的异常绚丽。绚丽到,仿佛要把人们的眼泪都照耀下来。
白月缓步走到那棵桃树下,手指承托住花瓣,简直就要看到那个人的微笑。
醉英缤纷,山盟交握手中。
朝退夕漫,他笑如何能懂。
风聚云涌,问君魂归何处。
残阳碎月,吾已不若当初。
这次……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花有清香月有阴
本来暮春时节,不应该有这样的大雨。雨势滂沱,豆大的雨珠砸在石板雕甍上,奏出了雄浑悲戚的哀歌。
遥望整个咸阳宫,仿佛笼罩在一网灰帐里,但那雨,却又是清澈冰寒。像是要冲刷掉一切污浊与黑暗。
“这种天气,陛下您是要去哪?”赵高顶着黑纱帽,尖锐的长指甲在不见阳光的天幕下居然还能逆出寒光。他看着嬴政踏上了轿子,颇为感兴趣的问。
嬴政端坐轿内,从窗子斜眼了赵高一下,随即嘴角慢慢上扬,拖慢了调子说:“散步。”
赵高颔首作揖:“陛下好兴致……小的听闻昨日天子远游已归……正打算将一些补品送过去……”
嬴政听闻,偏过头正视隔着层雨帘站在轿外的赵高,只看一眼,便冷冷开口:“晚些时候你派人送去吧。”遮窗的纹金布应时滑下。
赵高无声冷笑,他对轿夫挥手:“起轿。”
开玩笑。天子,嬴政岂是能让你随便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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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打开眼帘,白月终于知道自己怎么睡得如此暖和。
昨晚并没有人因为下雨多送一床被子,前半宿把他冻的直哆嗦,后来……
啊,看看他现在的状况就明白了。那被子是呈包春卷的样子把白月裹进去的,白凤两手一张,搂住他睡得很甜。
白月扭动,白凤睡。再扭,还在睡。继续扭,继续睡。
“……醒醒啦。”白凤装死装的很欢快。白月气得牙痒痒:“我知道你醒了!看你笑的!”打死不醒。
这诙谐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随着一声响亮的“皇上驾到!”,白凤顿时睁大了眼睛。
“呃……死嬴政,这天气他还有闲心从正殿大老远的跑过来……”白月抬眼望向白凤,黑眸里流泻几丝担忧,“你……”
白凤体贴的微笑,修长的手指理顺了白月略显凌乱的乌发:“我去屋子外面等着。他要是敢动动他那金贵的脑子……我立马杀了他。”
才坐起身,白月不淡定的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可惜下一秒,朱红色的木门就被推开了。
白凤抓住开门的一瞬间,瞬移到了屋顶。他火大的想捶墙:可恶……衣服还没换呢……
嬴政步履徐徐,王者气息黯然隐匿,从雨中走来身上不打湿一丝一毫……好像连雨都畏他三分。
褐色锦布靴子踏过门槛,狭长的双眼转了视线,坐在床边的人虽然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是很明显的排斥和敌意。
“……”白月紧闭着嘴,在一群侍女太监打颤的侧目下坚决不说话。
嬴政蹙眉,他不太满意白月的反应,但这一切倒也在预料之中。
对身后的人挥手,示意他们全都滚出去。
白月见嬴政在往过走,直截了当的伸手:“你坐吧……”就是别过来。
“你的语气何时能放尊重……不怕死到这种程度吗。”嬴政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朝前。白月低头暗自咬着嘴唇:“反正我也是被你判了死刑的人,随便吧。”
“哼……你怎么会是服死的人呢。”恶狠狠掐住对方小巧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明明这双眸子一点没有想死的意思……嘴里为何偏要那么讲?”
僵了片刻,白月淡淡的说道:“……把你的手放下。不知道尊重是相互的吗。”
差点把人逼死了。你还指望我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手指的力度又加重几分,简直快要将骨头捏碎。
忍着疼痛,白月气场不减的坦然瞪回去。
嬴政偏侧目光,松松垮垮并不合身的睡袍套在白月身上,开领过大,遮蔽效果差到极点,灰暗的光线没能让这景象失色……反而,有些诱惑的味道。
“罢。”嬴政松开了手,在茶几旁坐了下来,“朕听李斯说,此次东行,你把公孙家反驳的很惨?”轻揉着自己惨遭蹂躏的下巴,白月摇头:“……没有。”
“但是……你体内的阴阳咒印发作了一次。之前没有事,怎么偏偏那会出了状况。”眼眸狡黠的一冷,嬴政得意的以为自己能够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怎料,白月没有任何紧张,漆黑双瞳照样毫无神采,但是,他原本轻轻搭在床沿的手正在慢慢攥紧。
“当时……只是有点痛苦罢了。像这样被你玩弄在掌心,半死不活的……”话没说完,语调已经低到听不到了。
那一刻,嬴政才意识到:就算是天子,也还只是禁不起的风雨的孩子。哼,死了后,就可以解脱了。
不过……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白月说的话,半真半假。至少,他不爽被嬴政玩在手里是真事,可那还不足以触发阴阳咒印。
真正让他想要逃跑的,是那一树凋花和当时黄昏的橙色天空。
“到底,你为什么想要杀我。如果这传说根本就是假的呢。”纵使他的血能救人,并不代表他的血能让人长生不老。
第一次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