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默然抬头,看到了晴朗的星空。
黑夜才刚刚开始。可是,完全没有要打雷的意思。
白凤闭住眼睛定了定神,仿佛要把身体和精神一起平静下来。须臾,他慢慢睁开眼,湖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决绝。
他温柔伸手将白月的上衣拉好,接着抱起白月跳到附近的树下,让白月先靠着树待会儿。宠溺的一吻轻轻落在白月滚烫的嘴唇。白凤微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不逃。等着我。”
起身,再转身。白凤正欲远离的背影映在白月眼中。
不知为何,白月觉得心头一紧,下一秒,他的手已经紧紧拉住了白凤。
白凤没有回头,而白月也没有开口。
只听见呜呜的晚风卷过丛林。发出悲悲戚戚的低鸣。
“去多久……”白月颤抖着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三个字。“马上回来。”白凤回答的很快。不晓得哪来的勇气,让他如此坚决的回答。
即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白月和白凤十指相扣的手却愈来愈用力。白凤下意识咬住了嘴唇,那里还残留着一抹淡然的芳香。
能不能不要去?
很想这么问。多想问出来。
逃也没关系的。但是……
不要去。
要是回不来……怎么办?
“我会回来的。放心。”白凤说道,一边侧身,拉过白月的手,贴在胸前。
白月怔住,右手手心,能清晰感觉到白凤胸口下传来的沉稳心跳。
“放手吧。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用感觉作为代价来救我的。”我不会死。那样非但不能保护你,反而给了你最大的伤害。
白月垂下了比夜空深邃的双眸。同时缓缓松开了渗出冷汗的手。
快点回来。我等你……
白凤径直走到隐约站着两个人的树下,冷冰冰的抬头,眼睛里闪过残忍的杀意。“阴阳家的人么……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
大司命满不在意的一拨马尾:“哼……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卫庄应该是继我们之后最先得知追捕天子消息的人啊。身为他的手——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大司命故意把“手下”二字加重拖长,意在刺激白凤发火。
她不知道,不需要她刺激。白凤已经发火了。——从她站在树上开始笑的那一刻起。
“啧啧……”白凤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轻蔑,“难道大司命你就不是手下了吗……况且头上还压着三座大山……真可怜。和你一比,我真是自在多了。”三座大山,指的是月神,东皇太一,嬴政。
学会反将一军,让你的对手失去冷静。白凤的功力一点不低大司命。
问题,还有个不讲话的少司命站在那。二对一,白凤再厉害,情况对他也是不利的。何况,阴阳家的出招很难揣摩……这更要小心才是。
“但愿,你死的速度没你脑袋转动的速度那么快。”大司命朝着白凤的位置抬手,宛如红黑浓墨晕染在一起的气体来势汹涌的喷射而出。白凤轻伤闪身躲过。
“这么慢……不拿出点本领,可是没办法打败我的!”白凤跃起和大少司命同高的位置,甩手丢出五根白羽毛,两个女人同时向反方向跳开。羽毛登时将树杈齐刷刷的斩断。
白凤向天空抛起一根羽毛,张开双臂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随着一阵略带寒意的风轻灵吹拂,漫天羽毛摇摇曳曳的飘落。
“这里有风……好极了。”凤舞九天的探测力可以提高好几倍!就算你们阴阳家,招数里也不可能没有破绽!
少司命摊开左手,做出剜出什么的手势,叶子瞬间聚集成一串,跟着少司命的手势变幻着姿态,轻轻一指,叶子便飞速刺向白凤。
白凤冷笑,踮脚跳高,叶子炸爆了方才他身后的树干。
“太慢了……”少司命赶紧回头,举手挡下白凤凶狠的直劈。
被这直劈的冲力推后几步,少司命沉默着握住胳膊,接着抬起紫色眼瞳,阴险的一眯眼角。
白凤警觉的扭头看去白月的方向,蓝瞳紧缩。
糟糕!忘记她们的真正目的了!
大司命幻化出的几条黑色触手正在伸向白月。
本能的想要挪动身体,可是刚才太过精神紧张,白月现在很累,几乎无法动弹了。
“呃……”白月无可抑制的痛苦低吟,那触手分秒不差的接近了白月并成功捆住。大司命一点没有手下留情,当即一口鲜血被白月咳出。
白光闪过,大司命踉跄后退,看着被割出血的手背冷哼。
切断了力量来源,触手顿时灰飞烟灭。
没了支撑,白月晕晕乎乎的倒下去。白凤立刻接住他轻飘飘的身子。
血液飞溅,白凤闷哼的忍住了后背突如其来的疼痛。
少司命借他救白月时放松了防守,完美的操纵树叶令其后背血肉横飞。大司命趁机接了个恶咒,雪上加霜,白凤没站稳脚步单膝跪地。
白凤不敢再将白月放下。拥紧怀中虚弱的身子,他额角冒出几滴虚汗。
白月闻不到空气中弥漫的血味。但是他从白凤的表情能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伤不轻。
“白凤。你先走……”虽然知道八成是废话,白月还是讲出来了。
不能拖累他。绝对不能。
“你安静点。”白凤像安慰似的轻声说道。伴着柔和的微笑,白凤认真的看着白月:“我不会跑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吻我。
“因为我爱你啊。”这句话被风吹得很迷蒙,可躺在白凤怀里的他,听的无比清楚,“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绝不逃避。”
要是爱一个人,可能需要你奉上生命。你还会一直爱下去吗。
——是的。无怨无悔。
很想哭。
傻瓜,不知道我是个倒霉鬼吗。爱我干什么……保住你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爱我的话……快点走……不要让我连累到你。”
保护什么的。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一方受伤,一方没受伤,就做到了吗。如果仅仅这么简单,白凤,快走。
要是看到你死在我眼前,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天子,自己走过来不要浪费时间了。”大司命插着手不耐烦的说。
白凤闻言,愈加圈紧了双臂:“我知道,这回要是放手……也许再也不能挽回了!”把你交到嬴政手里……你会承受怎样的折磨啊!“爱你就要放手的话……我收回。”
“说出来的话,收不回去的……”白月微笑,轻轻环住了白凤的脖颈,小声呢喃了句话。白凤整个僵直。
松开手,白月闭眼默念。
四叶……弹开他。
绿光骤闪,白凤飞出老远,狼狈的砸在树干上。
对主人的命令无比遵从,四叶法力全开震得白凤内伤,腥甜的血液自唇角溢出。
白凤拼尽全力“咳咳……月……别去……”不要去!回不来的!回不来啊……
大司命笑着将手搭上白月的肩膀:“真没想到天子大人果真如传闻般识时务……对命运的理解也到了超越常人的地步啊……”
“没法跑的,终究会来吧。”白月淡淡说着,语调冰冷,没有恐惧。
“哼……”大司命莫名的感到了压迫感,用冷笑掩饰,“该死还是得死。凭一个小小的四天王之首,能改变得了什么。”
“可恶……把月还给我!咳咳……”白凤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跪在地上,修长双手扣进了泥土。
“白凤。”白月轻喊了声他的名字,“记住我的话。……相信我。”
“那种事情我怎么相信你!”白凤心急的捶地。
“放心。”相信我吧……我可以做到。
真好啊。至少这回,我保护了你。
大少司命成功的带着白月去找月神复命。白凤气愤外加体力不支,昏在了树林里。
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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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子吩咐启动了青龙,毁掉墨家机关城。
正乘船从地下水路离开的诸位,心事重重。
“子房兄,为何要墨家前往你们齐鲁大地。”逍遥子颇为不解。
“呵呵,现在只有往东走,墨家才有后路。儒家跟法家微有羁绊,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来了。”张良面带微笑,但是黑色眼睛隐约透露出猜测。
“希望天子帮你们吗。可现在天子已经跟了流沙。”逍遥子暗自摇头,“但愿天子的治世方针不会迫害众生。”
张良轻笑:“跟随流沙?逍遥老先生,我并不这么觉得……根据墨家的说法,天子应该是受够他们的待人方法了。所有人都在渴望天子的帮助,视其为棋子。可事实上,天子是一个人,况且,他的感情一定比其他人更为细腻敏感,所以无法忍受这样的对待。才会选择流沙的白凤凰……”
没错,天子选择的是白凤凰,并非流沙。白凤凰则是个没有称王野心的人。
“逍遥老先生。如果天子的治世方针果真有效,嬴政会听取吗。”张良突然这样问道。
“唔……嬴政自始自终都认定法治天下最为有效,他只是企图得到长生不老药才想要抓捕天子的吧。”
张良淡淡一笑,黑眸中流光暗转:“逍遥老先生……您说,倘若天子不选择任何一方。情况会演变成什么样呢?”
逍遥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张良:“子房兄这样问,定是心中有了答案吧……”
张良可爱的笑笑:“呵呵……真不愧是逍遥老先生。但我是在问您的意见。”
逍遥子深深叹一口气:“我认为……天子完全有能力自夺天下。不帮助其他人,创造天子自己的……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某天晚修,同桌借了我的历史课本抄笔记。引发了如下疑问:同桌:诶诶?这个NP是什么意思?我:墨家的理念,兼爱。同桌:诶诶?儒家和法家中间这个“JQ”是什么意思?我:哦,儒家和法家有点“姻缘”吧。同桌:(若有所思)因缘呀……好深奥哦。我:一点都不深奥。同桌:哇,真不愧是你耶。历史学的好好哦~~那么,这个关系图怎么说?我:(正色)荀子有两个乖学生,一个是李斯,一个是韩非子。李斯是傲娇,暗恋他师兄韩非子很久都不敢说,后来爱及生恨,因为种种原因,在心酸悲苦中杀掉了韩非子。……老师上课不是讲过了吗。于是,我同桌,连同我身后的一桌男生。全部:= =。
☆、路漫漫其修远兮
马车在山路上疾驰。滚滚黄沙掩住了急速滚动的车轮。时间过了很久,从白月被带上它开始算起,太阳已经落下又升起来了。马不停蹄,响亮的皮鞭声一直未断。
白月静静地抱着膝盖蜷在车厢角落。他旁边,月神端坐。
隐约觉得很困,白月无力的抬起手背擦擦眼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刻意地一抹嘴唇,满手背都是鲜红的血。
淡定的,白月没有去擦干净手背,就那样再次抱着膝盖不言不语的坐着。
白凤……别出事哦。还有……千万别来找我……千万。现在,你就是我的把柄。如果要做到那件事的话……绝对不能被抓到把柄。
“天子好像有心事啊。”月神冷冷开口。
白月恍惚的盯着地面:“啊,我在想,要怎么死在你们手里才会舒服一点。”
月神无声的讪笑:“天子这么平静如止水……不晓得沉寂的表面下是怎样的洪流暗涌……”
黑眸微微眨了眨:“您多心了。我自知无法逃过这一劫。不会做多余的反抗。”
洪流暗涌。哼……这位美女娘娘,你真不愧是阴阳家的阴阳人。
转动视线,白月很奇怪的看着昏迷中的高月。
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在?美女娘娘你真无良,小孩子也“下手”。
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眼神,月神略微皱眉:“天子。你能在丧失两感后如此镇定,不愧是……拥有平天下之能力的人啊。”
企图将话语权争夺到自己手中,月神这样说道。
白月没有表情,只是浅浅的问:“平天下……?”平天下和夺天下可有本质上的不同啊。
“天子注定是‘协助’君王,或者为君王而死的人……不可改变的宿命。你,明显是后者……”月神的笑容看上去很骇人,像是自冰壑底吹上来的冷风。
不过,白月自顾自的埋底了头。
命运什么的……凭什么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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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一行趁着天色尚早,睡眼还尚且惺忪便急忙踏上了路途。
前往齐鲁之地要走的路还有很远,更何况当今的墨家巨子还只是个虽有巨大潜力但目前没什么计谋的荆天明。
墨家略微感到阴郁。
毕竟,被人很惨的算计了。然后,本应该很容易得到的帮助,眼睁睁“溜”走了。现在,情势大逆转。
嬴政的本意是需要天子之血以得长生不老药,他们不知道倘若嬴政真的成功,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