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都要去照相啊……”我独自嘀咕着。
“没办法啊。”绮蝶耸肩,放好衣服又坐回我身边,“因为客人总会喜新厌旧,所以要有更多的照片供客人选择,不然指名率低了,排名就会在后面嘛。”
“……哦。”呆呆回了一句,我不知该如何下去,只好继续熨烫衣服。
绮蝶坐在一旁,不知为何,竟然轻声笑了出来。
“又什么好笑的吗?”我回过头。
他摇摇头,目光却停留在我手上这件流云牡丹金丝小纹麻和服上,他静静凝视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我在想,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呢。”
白他一眼,我说:“我不喜欢这种华丽衣服。”
愣了一下,绮蝶苦笑地看着我:“可是真的很适合你嘛。”
“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呀,就是这么任性。”绮蝶摇摇头,无奈地说,“不过如果你不任性,就不是公主大人了呢。”
“绮蝶!”我举起熨烫的炉子,恐吓道,“要么帮忙,要么离开,再胡说八道别怪我生气。”
“好啦好啦。”他作投降状,帮我收拾起东西来。
生气归生气,这三年跟他相处,我也知道绮蝶只是嘴巴随意,其实心地很好,又会做人,所以朋友很多,而我跟他相比,就显得太自我了,其他的禿都不愿接近我,甚至害怕我,而年长一些的色子,又因为不想得罪玉芙蓉,都不愿跟我交谈,只有绮蝶,自始至终一直待在我身边。
如果不是身处花降楼,绮蝶几年之后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男人吧。
可惜,命运从不愿平坦。
偷偷叹了一口气,我收拾好最后一批衣服,让绮蝶拿去放好,他在放衣服的时候,突然转头对我说:“对了,蜻蛉,今天我出去的时候,碰到一个很有趣的人哦。”
“哦?”他几乎每天都遇到很多人呢。
绮蝶笑了笑,眯着眼:“是真的很有趣呢,感觉很豁达,也很健谈,最主要的是看上去十分有钱。”
无奈地摇头,我说:“最后那个才是重点吧。”
嬉笑一声,绮蝶飘到我身后,抱住我,摸摸我的脑袋:“可是啊,我还是觉得蜻蛉最有趣了!”
“喂,我不是玩具。”推推他的下巴,他竟纹丝不动,我也由他去了。
“晚上你要代班吧?”绮蝶突然问我。
苦恼的,我点点头:“啊,刚才鹰村已经来跟我说过了。”
“蜻蛉……”他突然唤我。
“嗯?”
“…
…没事。”
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怪人。”而后起身,说道,“一起回去吧,快吃晚饭了吧。”
绮蝶默默垂下眼瞳,可再次抬起的时候,又是原来的调皮样儿。
“……嗯!好的!”他笑着,却隐约觉着那里不对劲。
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今天还算顺利,客人并未太放肆,我也忍着脾气等到了玉芙蓉到来,然后就跟撒丫子似的出了房间,重重喘了口气。
现在就受不了,万一以后……
摇摇头,我不想去想以后。
为了离开这个声色糜烂的空气,我迅速走出回廊,站在庭院边,月色迷蒙,夜空晴朗,总算是觉得舒服许多。
伸了个懒腰,却突然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人,好像在说话的模样。
由于好奇,我走进一看,其中一个人竟然是绮蝶!
另一个,是个短发的年轻男人,西装笔挺,借着月光,我发现那个男人长得还挺不错,英气十足,只是嘴角边总有一种不羁的感觉,他正和绮蝶聊着天,可是我离得太远,无法听见他们聊什么。
绮蝶……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还笑了,笑得那样开心。
心里顿觉不高兴,我扭过头,转身离去。
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名色子,他刚送完一个客人回来,见到我,他似乎很不高兴,冷冷地说道:“难道你没长嘴巴,不会道歉的吗!”
心情无端端极差,我扭开头,不愿开口,想要径直走去。
可是那个色子竟拦住我,满脸铁青地说:“嚣张什么,你就是这样高傲才惹人讨厌,长得漂亮就了不起么!”
无视他的话,我挡开他的手,他更生气,猛地抓住我头发,狠道:“看来你得需要人好好教训教训。”
说完便将我扯到回廊外,或许是听到这边骚动,绮蝶竟然也跑了过来,看见是我,他惊讶得喊道:“蜻蛉?”
头发被扯得生疼,我想喊绮蝶的名字,可是当我看见绮蝶身后那个男人的时候,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恼怒之气使我愤怒异常,我用力挣脱那个色子,举起拳头挥了过去,狠狠砸在他脸上。
“蜻蛉,住手!”绮蝶想拦住我。
一声不吭甩开他,我的力气大得惊人。
生气,我很生气,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生气。
胡乱揍着那个色子,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
骚动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包括楼里的色子,还有客人。
鹰村很快赶到,将暴怒的我拉开,而我却像失去控制般的,依旧不停挣扎,狠狠咬了抓住我的人一口,他吃痛大叫,抬手将我一巴掌扇到地上,然后不偏
不倚的,我的脸被一颗尖锐的石子划到,顿时鲜血直流。
“蜻蛉!”我听见谁的尖叫,可是我分辨不出。
殷红的血,却让我冷静下来了。
我是怎么了。
我疯了吗?
我在气什么……
一时间喉咙里冒出弄弄的血味,我望着自己的血,也不知怎么的,重重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了。
☆、第十三夜 亲吻
沉入黑暗中的时候,有双手很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是老妈么?
不,那双手比老妈的手更加纤长,指节的骨头有些硬,可是指尖冰凉的温度却很舒服。
熟悉的温度。
缓缓睁开眼,朦胧之间我看见绮蝶坐在我身边,拿湿巾替我擦汗,脸色很是憔悴。
“绮蝶。”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脸颊却有些疼。
听见我的呼唤,绮蝶停下手中的湿巾,好像如释重负般长舒口气,然后靠过来,轻轻用额头抵住我的,许久才放开,苦笑着说:“烧总算是退了。”
“我发烧了?”怪不得觉得自己虚弱无力。
点点头,绮蝶叹气道:“你晕倒之后,整整烧了三天呢。”
晕倒……想起来了,我动手打了人。
正想着,绮蝶轻轻触碰着我受伤的脸颊,那里已经被小心的包扎好了,可是还很疼,我缩了缩身子,他的目光立即充满怜惜,好一会儿,他问我道:“明明应该适可而止,为什么不停手?”
故意避开他的目光,我微微转头,望向房间的另一侧。
“不知道。”我回答。
墙角的灯闪烁着微弱的光,毫不起眼,也带来不了什么温暖,只是静静的在那里燃烧罢了。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气,那样无缘无故的,是因为失落的时候被人打扰,还是单纯地因为愤怒而愤怒?其实我自己也知道那种行为既冒失又愚蠢,可是当时的自己,却根本控制不了,像个幼稚的小孩。
“你……”犹豫片刻,我还是继续问下去,“你和那个男人,在聊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抿了唇,我不敢看他。
“你是说东院?你看见我们在聊天?”绮蝶一愣,然后缓缓靠过来,单手抚着我的下巴,让我对上他的目光,而他从上至下俯视着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他很认真地问,“蜻蛉,你是因为我才生气的吗?”
心中狠狠一拧,我瞪大了眼,只觉得满脑子发热,我口气变得很凶:“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为什么要为你生气?!”
轻轻合上眼,再次打开,依然是那双琉璃色的眼珠,里面映衬着我窘迫的表情,而它们的主人却只是静静凝视我,不发一语,手指微微在我颊边划动,引起皮肤轻微的颤栗。
“绮蝶,我……”
话没说出口,就被吻住。
意想不到的吻使大脑一片空白,等我稍稍回神,伸出瘫软无力的手臂想要推开他,可是毫无作用,仿佛被他桎梏住一切般,我的鼻息间,我的嘴里,甚至我的脑海,到处都有他的存在。
被迫打开的唇,就这样接纳了他的舌头,任由他掠夺,戏弄,留下他的气味
,他扣着我的后脑,紧紧的将我们的唇贴在一起,而他更加深入,甚至好像要夺走我的空气一样,我推拒的手,渐渐变得无法抗拒,最后搂住了他的颈子。
我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我知道这样激烈的亲吻代表什么,可敌不过胸口潮涌般的情感。交换唇舌的时候,心中虽然觉得怪异,却不讨厌他这样对我做,甚至,我还很高兴。
或许绮蝶说中了,我真的是因为他而生气。
自私而丑陋的想独占绮蝶的笑容,结果无缘无故发了一场脾气,打了人,也害得自己受伤。
可是我居然毫无悔意。
舌尖微微离开唇角,带起一缕银丝,看上去淫靡非常。
绮蝶舔弄着我的眼角,抱着我说:“再也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声音担忧而心疼,“如果是因为我而生气,就直接告诉我。”
“都说了不是,你别自作多情。”虽然已经被他亲的迷迷糊糊,可我仍旧不承认。
无奈地笑了笑,绮蝶亲了亲我右耳,躺在我身边,静静抱着我。
这样平静地相拥而眠,老实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却比任何一次都让我感觉到安心和满足。
绮蝶。
心中默念他的名字。
墙角的烛火被吹风灭了,仲夜来临,倦意也渐渐涌上,然后便睡着了。
两日后,我的病终于好了,只是脸上的伤还未痊愈,像我这样是不能去接客的,只能暂时去杂物室打打下手,不过在去之前,鹰村皱着眉,一直唠唠叨叨数落我的不是,但,他竟没有因为我动手打人而责罚我。
“因为你是未来的倾城,而那个只是普通的色子而已。”这是在杂物房干活的人跟我说的。
他叫晓月,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瘦高纤长的身材,他有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可右脸颊却又一片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疤痕。
听着这话,我低头,默默干活。
外出抬水的时候,不想竟碰到那些经常在背地里说我的禿们,他们这次并没有躲闪,而是明目张胆地走了过来。
“听说你很了不起呢,居然在客人面前揍人。”完全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
其中一人凑近,定定盯着我受伤的脸颊片刻,装作同情地问:“哎呀,你的脸怎么啦?漂亮的脸蛋留了一道疤痕,真是很可惜呢。”随后,他与其他人一同笑了起来。
不愿意去理会他们,我不想再惹事,于是打算绕道离开。
“是哑巴了吧?”站在我身后,他们还继续用我可以听见的音量大声讨论着,“真是讨厌的家伙,活该他被划了脸,跟杂物房那个怪物在一起!”
“这么说来,杂物房那个怪物不也是被毁了脸蛋么?跟
他还真是一对啊!”
“谁让他这么高傲……”
提着水,我走进杂物房,看见安安静静整理东西的晓月,外面的声音很大,估计他都听见了。
将水倒入水缸,我背对着它,自顾说道:“他们是针对我,扯上你真是不好意思。”
晓月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然后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之后我们就没再有交谈。
晚上厨房送来了一大堆脏盘子,我便和晓月一起洗,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快,看他洗好四五只盘子,我才勉强擦干净一两个。
我们继续干着活,绮蝶却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一下子搂住我肩膀。
“我在洗碗,别闹。”没好气的赶他。
谁知绮蝶不但没走,还坐在了我身边,看着我手里的盘子,嬉笑着说:“原来公主大人也会洗盘子啊,真厉害呢。”
白他一眼,我说:“就算是我,也会洗碗。”
“要不要我帮忙?”绮蝶卷起袖子,缠上襷挂(作者注:襷挂是指穿和服劳动时,把袖子绑起来方便劳动的那根绳子),没等我拒绝,就已经加入进来。
“晓月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的。”我回头跟晓月解释。
那张虽然被毁,却仍然清俊的脸在定定看了我和绮蝶几秒之后,慢慢收回眼神,他清淡地说:“没关系,多个人帮忙也好。”
回头望着绮蝶,我叹气说道:“真拿你没办法。”
“有什么关系嘛。”绮蝶笑着,挤了挤我,“再说了,一天没见,我害怕公主大人寂寞啊。”
脸一红,我扭过头,微怒:“你才寂寞。”
“是是~”他不反驳,开始认真帮我干活起来。
绮蝶这家伙……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