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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下属的哀嚎不可能穿到这位从来不在意手下死活的国王的耳朵里了。
就算听到了大概也不可能在乎。
身为三大国主之一的躯,是个干什么都很按照心情来的妖怪。
而且恰好,她最近被国内琐事压迫的正烦。
偶尔去当当盗贼体验一下生活也是很不错的。
尤其之后听说这货盗贼的头子有着挑战雷禅的远大志向,她觉得更有趣了。
一般按照经验来说,不要命的家伙往往很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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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一个老朋友忽然造访,问她要不要暂时收养一只人类。
人类?
那种被他们当做食物的脆弱物种?
而且在魔界,一定很难养活。就算随便放在外面,也有可能被瘴气毒死——太麻烦了,她才不想要。
她想拒绝,结果发现那老朋友说是问她,却已经都把人带来了。
总是神出鬼没,近百年没见,一来就不客气的给人添麻烦,还真符合这家伙的风格。
躯有点头疼的挥手让手下把那只人类抬去治疗室。
至于参数总是调整在妖魔的标准水平上的培养槽能不能治好一个人类,就只看那只人类的运气了。如果死了,也只能说是生死有命。
然后隔了一天,她才听说雷禅的死讯。
当然不是官方的通报,那种东西总是拖延到不能再拖才会毫无意义的出现。第一手的情报,只能从密探手中得到——这一点对黄泉那里想必也是如此。
又过了三天,那位老朋友再次到访,并且顺便扛着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妖怪。
有点眼熟?
等等,不对,应该是相当眼熟才对。
又长又质地坚硬的白发,还有身上天生的战纹,都十分招摇的向她显示着这就是那位传说已经驾鹤西去的称号闘神的名为雷禅的国王。
是不是该把情报人员换一换了。
躯这么想着,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只是为什么这浑身土的样子,就和刚从土里挖出来似的?
“的确是我从土里挖出来的哟!”
那位叫做游刃的老友十分不靠谱的冲她伸出大拇指,微笑道。
……误交损友。
看着被随便扔在自己的移动要塞里面的某位看着重伤不治眼看就要再度驾鹤西去,可是却被带来的人据说已经签了卖身契所以就算这么放着不管不给吃不给喝也死不了的国王,躯觉得自己好像正面对着一个史上最严重的外交问题——而且这个外交问题的出现完全莫名其妙到让她无法评价。
好吧现在大概应该叫做前国王了——尽管那位传说从人界来的后裔还并未正式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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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笨蛋终于自己把自己饿死了吗?
不过游刃说的那什么契约是什么情况?
对了,之前好像某个盗贼军团的头子要挑战雷禅来着?
麻烦真多,游刃之前还带来一个……
胡思乱想的躯,终于想起先前被她抛在脑后很久的那个生死不明的人类来。
结果因为无事可做随便去看看,才发现原来一切的症结都在这里。
之前的盗贼头子是她,挑战雷禅的人也是她,缔结契约的,仍然是她。
人类之躯……?
这人类真是和以前所吃的那些大不相同。
或许是稀有的变异品种也说不定。
躯抬起眼睛,看着悬浮在培养槽中的少女,明明在人类中也属于幼年的阶段,身上却爬满了过多的伤痕,纤细的骨骼,却似乎蕴藏着锐利的凶性和危险,胸前漂浮着的恶鬼球,还闪烁着不属于这少女的灵魂之光。
虽然以前完全没有做过这种事。
但是目前,稍微尝试一下饲养一只人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躯的眼睛盯着仍在沉睡的少女,开始回忆以前被那本从来没看过的大概是叫做《野生人类饲养手册》的书,到底被自己丢去了哪里。
【番外】树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是正义的化身'
'那些伤害人类的东西是必须被消灭的,而且是坏人'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一直维护的是一群废物,自以为是的正义,其实不过只是被利用的理由'
端着盘子的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听到仙水这样的说话,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来,不屑又愉悦,嘲讽又迷恋,一如他以前每次看到仙水处于痛苦中时的样子。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遇到仙水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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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妖魔在遇上仙水以后,可以存活。
那时候的妖魔中流传着这样的传闻。
事实上,仙水就是那么的强。他可以打败所有的妖魔,然后毫不留情的杀死他们。
那时的他身处于魔界,对这人界的纷争并无兴趣。即使偶尔听到这样的讨论,不过哂然一笑,不以为意。强或者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灵界人界魔界,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妖魔,对那些无聊的事情懒得放下更多的精力。
变强了有什么用?反正总会有人比自己更强的。
财宝有什么用?千年万年,皆成尘土。
名誉有什么用?不过给上位者更好的机会将自己收入手下作为工具。
权利有什么用?总有一天被下位者推翻,然后王座更迭。
所以说,生活就是这么无聊。
所以当他看到身边的同伴肢体碎裂的铺撒地面,伸出的断手向着他的方向,仿佛在召唤他一同向着地狱而去的时候,他竟然毫无紧张感。
咦,要死了吗?
“你有什么遗言?”
“我想多活一天。”
他说出这个开玩笑一般的回答。
或许是他毫无恐惧的样子引起了对方的兴趣,这如同手持镰刃的死神一般的少年并未挥下死亡的断决。
“为什么?”
他问这话的时候,脸上仍然平静,可是眼中却带着隐约的好奇。
盯着那少年的脸许久,忽然鬼使神差的说:
“明天'HIT RADIO'有户川纯。”
于是本应得到的死亡再也没有到来。
一直一直,直到这当初的少年都成长为眼眉稳重成熟的青年,中年,甚至一直到他永远的闭上双眼,也再也没有到来。
“我也是每周都准时收看。”
那时,被妖魔称为黑色死神的,叫做仙水忍的少年这样说。
每每想起那情形,树都觉得充满乐趣。
拥有着令妖魔闻之色变的恐怖实力的暗杀者,有着像新雪一般纯洁的面容。
沾满鲜血的手明明娴熟的宰杀着妖魔,灵魂却仍然干净如初生的婴儿。
从这样的他手里活下去,对于一个熟悉人性弱点的喜欢玩弄人心的妖魔来说,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而仙水的出现,却又如同在他无聊的生活中,落入手心的剧毒果实。
艳丽又危险。
诱人却致命。
让他欲罢不能。
就算他一直只是个小妖魔,也只是因为之前他觉得那样就可以了,而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在需要的时候如何在短时间轻松的变强。
就算他以前在妖魔里面一直避免争端,被妖魔当成善良软弱可欺的存在,也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麻烦,而不代表他就无法微笑着向昔日的同胞挥下利刃。
所以他静静地站在了仙水的身边。
作为如此强大的灵界侦探的助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当仙水疑惑的时候,他一言不发。
当仙水迷茫的时候,他不为所动。
当仙水痛苦的时候,他更不会指引他具体的方向。
他好奇当纯白被脏污侵染的时候,这少年是否仍会如先前坚定,又或者从此一蹶不振?
如果仙水就此废掉,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迷茫痛苦和不断的自我否定,让仙水的实力变得更加恐怖的强大。
但这也让他满意。
混乱的人格也好,喜怒无常的脾气也好,都让这颗果实更加剧毒,却也更加迷人了。
他知道他是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他的存在对于仙水来说,比较特别——就如同仙水对于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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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也以为只要我喊一声‘为了圣光’就能将那些滥用魔法破坏自然的家伙脸滚键盘砍翻在地呢。”
坐在仙水身边的红发少女不以为意的撇着嘴:
“结果后来,我还不是让寒冰箭击中膝盖,被守的死去活来。”
“……不服你就练一个,找个机会就日常我的职业你有意思么你。”
“日常一下怎么了,我还有二十四个日常可以完成。偏不练偏不练。”
于是这对笨蛋师徒打了起来。
刚才仙水脸上那种自嘲又无奈的痛苦表情,已近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树摇摇头,笑着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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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他人性的一面让仙水放下了手,那么那个叫做南野辰的少女就恰好相反。
尽管如常人一般嬉笑上学生活,可是她的眼眸中,却似乎时时刻刻带着某种异样的光芒。那种连少女自己也意识不到的眼神,对树来说却相当熟悉。
在魔界,这样的眼神,随处可见。
这种眼神,将少女若有似无的与周围的人类隔离开来,就算置身于人群中,也可一下就被发现。
那是妖魔的眼神。
战斗,杀戮,变强,然后乐在其中。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会将对方的痛苦带入自己。心存怜悯,是因为觉得看到别的生命受害,会不由自主的觉得,这样一定很痛;遵守规则,是因为觉得如果破坏秩序,别人一定会很难过;表现善意,是因为这样的话也会得到对方的微笑。
可是妖魔却不会存在如此的想法。
一切皆为自己,在那之外皆为虚妄。
生而为己,亡亦为己。
所以不会为那些莫名的东西有所顾虑,更不会畏惧伤害。
与这名叫南野辰的少女的行为模式所透出的感觉何其相似。
在她的眼中,似乎除了自己以外,别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只有自己比较特别,那并非一种自大的狂妄和对世界的鄙夷——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然而然的信息。
于是仙水向她伸出了手。
树知道,那真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孩子。
可是毫无自觉的这样下去,没关系吗?
总有一天,那骨子里妖魔的感觉,会和那自小处在人类社会所养成的习惯与观念造成不可调和的矛盾吧?
到那时候一定是很有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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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的灵魂不需要灵界来裁决。
事实上,任何人也没有这个资格来裁决他。
树这么说着,将已经再无一丝生气的仙水从地上拖起,慢慢倒退着,然后撕裂的空间在面前如帐幔合起,再无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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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最开始只是觉得那不过美丽又迷人的玩具,明明最开始只是被那份特别所吸引,所以想要站在一个比较近的地方观察而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却变成了守护者的心态了呢?
在看到那个叫作南野辰的孩子几近窒息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紧张。
当两个师徒打的不顾死活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担心。
面对日常的琐事的时候,自己也会如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烦恼生气。
仙水倒下的瞬间,自己的心竟也如同被什么攥住一般,下坠,绝望。
触摸到自己面颊滑下的泪水的时候,树忽然感到莫名的悲哀,可那同时却又感到一种奇异的情绪。
就像是置身于故事中的时候,自己也如同有一双眼睛在这故事之外理性的旁观。对自己的变化,他感到矛盾又自然而然。
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却又好像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般。
心这样的东西,真是太有趣了。
怀中的人闭着双眼,靠在他的身上,如果忽略那冰冷,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太累了。
他是如此了解他,所以他知道。
“自作主张把你的灵魂给了那孩子,我也很舍不得呢……有点后悔啊。”
树抬起头,望着流乱的空间中,各种物体的残片在空中悬浮,组成一个奇怪的星空。
“不过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不对?”
当然得不到回答,树轻笑起来,带着一点无奈:
“就如你所说,那孩子是个笨蛋……不过啊,之后的事情,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他眨眨眼睛,看着四周透不进任何光线的空间,有点遗憾:
“真想听你再对我说点什么……不过……我知道你累了,其实我也是。”
时空的裂缝,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黑夜,寂静安全,并且永远不会有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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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轻吻怀中仙水的面颊,树低声叹息。
“晚安。”
移植
“成为我的部下,当然会有很多便利。”
“比如说,复活什么人。”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