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翔见机,盘旋一圈,悄悄飞走。
屠苏焦急追着早已看不到身影的硕鼠,暗自责怪自己疏忽大意。
一路追赶,忽地四周林木之中簌簌有声,阿翔在空中尖锐长鸣,屠苏立足不前,小心戒备,“出来!”
“哎呀,百里屠苏,别着急嘛~”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笑眯眯的步出一人,屠苏一看,竟然是已被逐出门派的陵端。
“……何不一并出来?”
陵端甩甩头发,笑眯眯的道:“这可不行,它们得要发动阵法啊~看招!”说变脸就变脸,陵端忽地拔剑刺出,屠苏急忙后退避过,这时,四周蓝光亮起,三柄长剑合着陵端那把,守住四方,将屠苏团团围住。
“……!”竟然是灵虚三才阵!
屠苏心中暗恨,不想两次受制,都是因这灵虚三才阵。
不过环目一扫,屠苏心中方安,布阵之人不过几个小妖,而陵端早就被废去修为,威力比之上次师兄陵越与诸位师兄弟使出,可谓相去甚远。
但,已足以让他神虚气弱,暂时无法随心催动灵力。
屠苏一双黝黑眸子霎时染上血色,焚寂一挥,煞气顿时汹涌如潮,赤色剑芒似月华弯过半弧,那布阵的三只小妖立时七窍流血立毙当场。
没了清心正气符压制,煞气侵体,脑中经络便如被摧折崩裂,屠苏强行运气,已然加重疼痛,他欲一举击杀四人,再行安养,奈何受灵虚三才阵所制,只杀掉三只小妖,便已经后继无力。
陵端被吓了一大跳,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来找屠苏的麻烦,他路上碰见雷严等人,被言语所激,脑子一热,便稀里糊涂的跟着来了,还拍胸脯保证说,有灵虚三才阵,捉住百里屠苏不在话下。
脚有点软,眼看屠苏仿佛切菜砍瓜似的随手便杀掉同来的小妖,陵端也顾不得其他,不及细想,转身就溜——当初就不是对手,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跑上去,不是找打么?
屠苏松了口气,见陵端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便靠着一棵大树,缓缓盘膝坐下,阿翔仍旧在空中盘旋,这时落下身,它似乎发现主人的难受,讨好似的用头蹭蹭屠苏。
“阿翔,无事,你继续警戒。”屠苏缓缓舒气,用力揉捏太阳穴,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许久才觉得疼痛降低了些。
自从复生之后,煞气被压制的久了,一向静如死水,一旦爆发,便活跃异常,在体内四处游走,经脉突遭侵扰,便如过往般剧痛不堪。
屠苏觉得好了些,便决定先行返回,这次受到袭击,他忽然警觉,敌人乃是有备而来,盗走清心正气符定是有心为之,说不准,便是以此想要引开自己。
目标是先生还是自己?
阿翔再次长鸣,屠苏持剑警戒,待看到出现的那人时不由惊呼:“雷严?”
雷严形体飘忽,似乎不是人身,他保持着那日死去时的模样,面容枯槁,仿佛萎缩的干尸,身上虬筋缠绕,看着竟如同妖魔一般。
“百里屠苏……虽然不是雷某目标,但是捉到你也是大大有利!哈哈哈!”
屠苏一惊,是冲着先生来的?
雷严诡异笑道:“百里屠苏,好好休息一下吧。”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门,屠苏觉得眼前闪过刺目白光,便觉一阵发晕,握他住焚寂,勉励支撑身体,可还是坚持不住,陷入昏睡之中。
雷严走进,看了屠苏半天,又取出药粉撒上,这时陵端赶回来,便问道:“雷掌门这是干什么?”
“少恭心思缜密,难保不会下什么追踪之药,行事还是谨慎的好。”
抬头看着仍旧盘旋的阿翔,雷严随即下令追杀。
阿翔见机不妙,迅速振翅高飞,向来时方向回去,准备去找少恭求救。
雷严皱眉,盯着阿翔远去,对陵端道:“你带百里屠苏,先回去。”
陵端有些不满,但仍旧依言带着屠苏离去。
雷严传讯,招来附近的孤直公,准备伏击,以他看来,少恭若是得到消息,定然会赶来,那只肥鸟正好传讯。
秦始皇陵,雷严虽然身死,但魂魄却侥幸逃过一劫,藏匿于咸阳宫方镜之中,并未被玉横吸纳,后来,他借着皇陵浓厚的地气,成功凝练出实体,但却与服下“洗髓”之后的样貌一样。
雷严自忖力量已大有长进,并不在意皮囊美丑,但他却对少恭与屠苏恨之入骨,尤其是少恭,更是想让他生不如死,方能泄心头之恨。
他出来后,江湖上丹芷长老之名因为青玉坛弟子四处行医,威望隆盛,反而昔日之事,众人三缄其口,诸多讳言,那残酷往事竟然被遮掩的七七八八。
雷严觉得青玉坛已完全依附少恭,自然不会去自投罗网,但凭着强横的力量,倒是收罗了一些小妖,顺带也联系上了和屠苏有仇的孤直公和陵端。
孤直公本是松树成精,依附一座古寺存在,后来不明原因堕落成妖,被高僧通缉,屠苏曾多次斩杀它的□幻影,故而被他怀恨在心,一心想要复仇。
而陵端却是意外之喜,未曾想这功力全失的废物竟然还会灵虚三才阵这等精巧阵法,还有百里屠苏身上的符箓,清气隐隐,剑气凛然,十里之外便可察觉其中浩然之气,天墉城果然名不虚传。
雷严一边等孤直公赶来,一边暗中考量,百里屠苏对少恭定然不简单,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那半片魂魄吧?
哼!少恭,且待我试试百里屠苏在你心中的分量,才好计划下一步行事!
称霸天下,才是雷某的目标,少恭,会留你一命,继续为我效劳!但是,得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哈!
章十六(4。21更完)
“登泰山而小天下,果然不错!”雷严站在山巅,俯视大地,颇有些志得意满。
“古人之言,确是有理。”少恭提着小格箱站在上风向处,轻轻点头,只眉间一片凝重,并未有观景的心情。雷严带他用闪行之术四处乱走,每到一处,都要鉴赏品评一番,明明武夫一个,偏要捻酸咬文,少恭心里实在膈应的很。
奈何雷严什么都乱说一通,却丝毫不透露屠苏踪迹,如今已过去五日,正是九月十五。
今晚便是望月,失了清心正气符,自己又不在跟前,百里少侠岂非……
想到这里,少恭再也没有陪雷严玩下去的兴趣,反正该做的已经做的差不多,“掌门五日前说百里少侠在你手中,如今还请告知下落。”
“少恭,终于沉不住气了吗?想来也是,失去此符,又被我喂下激发煞气的丹药,现在的百里屠苏……可真是让人期待。”雷严把玩着手里的清心正气符,玩味似的道。
这是那盗取符箓的硕鼠献给他的。
少恭脸上最后一丝笑容消失,冷冷道:“人在哪里?”
“武夷山。”这次雷严却并未拖延,直接给出答案。
少恭甩袖离开,心急如焚。
雷严并不阻拦,冷笑一声,放任少恭离开。
武夷山一处山洞中。
陵端把药给屠苏吃下,立刻就后悔了。
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突然睁开双眼,还是那种杀气腾腾的红瞳,被盯着的陵端不由的心跳如擂鼓,差点便因惊吓而大叫出声。
百里屠苏果然是个妖孽!正常人哪里这么恐怖!真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明明、明明小时候还救过我的……
一时自怨自艾,陵端未曾注意到,屠苏已经抓起焚寂,和他擦身而过,出了山洞。
等陵端回过神,山洞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陵端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赶紧追了出去。
鼻尖闻到一阵甜腻的血腥气息,陵端捂住鼻子,刚一出洞,便看到原本四处巡守的小妖们已经尸横遍地。有些甚至被生生斩断,死无全尸,花花绿绿的脏腑洒了一地。
陵端不由作呕,双腿软倒在地,扶着山壁吐了个稀里哗啦,刚才升起的念头立刻被他扔到一边。
百里屠苏走便走了,找什么找?还嫌活的命长不成?不行,赶紧溜走,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煞星,谁沾上谁倒霉……
陵端心里打鼓,好容易忍住恶心,悄悄溜走。
他准备返回昆仑山下,那里好歹离大师兄近,就算百里屠苏杀过来,也不怕!暗自壮了壮胆,陵端蹑手蹑脚的出了武夷山,便撒腿狂奔,一路往西行去。
眼前一切都是猩红如血,屠苏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在不断翻滚,仿佛在他耳边怒吼:“杀!”
屠苏受到感染,情不自禁的喃喃道:“杀!杀了他们!”这般孤寂,寒冷刻骨,不如让这焚寂之火,焚毁一切。
焚寂所过,到处血流成河,一路碰见的所有妖、灵、兽,全被屠苏斩杀,尸骸遍布,整个山林顿时血腥弥漫,充满阴森不详之意。
直到碰见两个人。
屠苏不假思索,像先前一样,直接便是杀招出手。
白衣人闪身挡在另一人身前,拔剑迎敌,“什么人?为何突下杀手?”
屠苏不答,继续紧逼,白衣人不由皱眉,这一细细打量,方才发觉不对:“无心,这人似乎神志不清,你先离开,以防误伤。”
“不用,即是神志不清,用这梅花酒给他降降温便是。”那人拍开手中酒坛酒封,听音辨形,直接便将那一坛酒水照着屠苏泼去。
被冷水劈头劈脸的淋了一身,鼻尖闻着凛冽的梅花清香,屠苏体内汹涌的煞气顿时萎靡不振,由狂暴变得平缓起来。
屠苏迷茫的看了那两人一眼,一言不发,便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四下一打量,墙上挂着几幅兰花图,看手法,颇有些熟悉,似是以往见过。
屋子里的装饰以青白蓝三色为主,显得素雅而简朴。
翻身下了床,便看到床头放着焚寂,屠苏将宝剑收好,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一小小荷塘,不远处便是纳风凉亭,昏迷前有些微印象,似乎便是遇见这亭中二人。
“这位少侠醒了?可有不适之处?”白衣人看到屠苏走来,起身问道。
“多谢相救,在下百里屠苏,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百里屠苏?”另一人放下手中酒杯,也站起身,“原来是百里少侠,神交已久,在下侯无心,旁边这位是吾好友澹台兰。”
“原来竟是熟人!前几次多谢少侠为我二人寻来不少材料,这才能酿出梅花酒。”澹台兰扬眉一笑,拱手施礼,算是再次见过,“恕澹台交浅言深,初遇百里少侠之时,少侠似乎走火入魔,神志不清。”
“……”
“……既然不愿言明,想必少侠自有苦衷,只是希望莫要像五日之前那样大开杀戒。”侯无心道,他初时以为屠苏心性成狂,便不喜他浑身煞气,只听到屠苏姓名时才起身迎接,这时听到澹台兰委婉批评,便按耐不住,直接出言。
澹台兰伸手揽住侯无心,略显歉意的看了屠苏一眼。
“百里少侠还需多做休息,不妨在此小住。”
“……多谢两位!屠苏自当引以为戒。不过有事在身,就此告辞。”
看着这两人有些别扭之感,屠苏告别侯无心和澹台兰,决定去找少恭,今日便是望月之夜,既然清心正气符暂时找不回来,不妨寄希望于先生——琴声,应能压制。
潜意识丝毫未有回天墉的打算,不过紫胤真人不在,回去便是打扰掌门等派中高手,以屠苏性子,自然不愿麻烦无关之人。
一轮明月自天际缓缓升起,清亮的月辉如水一般洒下。
少恭终于赶在子时之前来到武夷山附近的村镇,但还未找到屠苏踪迹。
放下箱子,抱琴静静立于城门楼之上,少恭已经听到打更之声。
子时了!
远处忽地传来几声惨叫,少恭正要去查探,雷严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少恭且慢!”
“有话快说!”心中焦急,自然没有虚与委蛇的耐性。虽然因为看不到而警惕雷严出现的悄无声息,但少恭现在已经顾不得这许多。
“百里屠苏服下的丹药已经将他体内煞气完全激发,要是不发泄一番……想必少恭不会不知道后果。”
煞气焚心,爆体而亡。
粗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屠苏杀气腾腾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雷严视线里。
雷严看着屠苏猩红的瞳孔,愈加得意:“少恭,你准备如何行事?是为了百里屠苏搭上这城中无数人性命,还是为了这无数人性命牺牲百里屠苏?”
“……”
“少恭定然选择第一项,可是,待百里屠苏清醒之后,发现自己杀害如此之多的无辜百姓,不知道会不会崩溃?哼,他可是大义凛然到可以不顾少恭死活呢。”
“……”
“或者……”雷严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少恭,抛出最后一击:“会归罪于明明可以阻止自己却袖手旁观的欧阳先生,从此恩断义绝,割袍断义?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