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点头,又吩咐福喜让人抬来洗澡水,一番洗漱更衣后,姿态清爽地端坐办公,看完一卷又一卷的文书。
小六不屑地撇了撇嘴,之前那一番急吼吼,浑身湿汗还抱着不放的人也不知是谁。不过屋子经四哥这么一改造,就算没有冰盆,也确实凉爽许多。
晚响时分,刚用过晚膳,带着皇阿玛旨意与赏赐的大阿哥忽然来到四爷府里,拉拉杂杂地宣读完一大堆的繁文,还有御赐礼单,便要拉着四爷的手腕往他的书房走去。
若是其他人四爷还可不用理会,一封小礼就可打发了,偏偏又是大哥。只好回握住他的手腕,面带喜意地说着,
“真是没想到,竟然是大哥亲自来贺,也不知皇阿玛可安好?如此良辰美景,银月挂中天,不如随弟弟去八角亭那边小酌几杯。”
回头还对福喜淡淡地吩咐了声,“去荣府将宝二爷,贾大爷请来作陪。”
大阿哥再次握住四爷的手腕,止住他的脚步,说道:
“哪有主人等作陪的,再说他们何等身份,我们又是何等身份。不过既然在你府里,当然你说了算,只一点,我这一身也不适合坐那饮酒闲聊。”
说着还扯了扯领子,又指了指一身繁复的吉服与汗湿的脸。
四爷无法,只得亲自带着大哥往里头走去。心里头却想着,若不是薛蟠身份不够,这两个哪顶的过一个薛蟠。
大阿哥一路走一路看,心中有些诧异与好奇,
“四弟,你这里看着虽清幽,但也实在过于内敛朴素了,这一路行来伺候的女宫人也太少了。你不会是顾忌着嫡福晋的脸面,一直清心寡欲到现在吧?啧啧,没尝过女人味道的就这样,哥我要是早知道,早就送来几个貌美如花的了。”
四爷一本正经地看向正在挤眉弄眼,显得有些猥琐的大哥,还认真思索了半响,回道:
“有一个格格,是两年前额娘赏下来的,身份虽然不够,但尚还服侍周到,若是诞下个小子,还能扶上侧福晋之位。
不过相较于大哥,我认为修身养性极为重要,阴阳调和偶尔为之便可,过犹不及。”
“咳,”大阿哥在四弟犹如呆子般的讲话中,有些无力,当初自个可是尝了就欲罢不能,可惜后来……
收拾完心情的大阿哥一头由人伺候着更换轻便的夏袍,另一头则有些佩服四弟,像他这样的还真有成大事的品格,只是早就被皇阿玛圈定为辅助太子的人,不然能展出拳脚闯出一片属于自个的权势来的吧。
不过也幸好这样,少个争夺的强力对手,多个无欲无求的手足,总比将局势搅得的更为复杂更为看不清的好。再说有那么个无能的太子,四弟又能发挥出多少才能呢?
收拾完毕,又喝了盏茶,参观了一番据说是四弟亲自如农耕,锄草种下的一片绿油油的青菜后,手摇着一把以象牙为骨,文人泼墨为面的折扇,随着四爷的脚步,再度不急不慢地走向八角亭。
亭里也准备好了一切,而贾宝玉与贾兰也垂手老老实实地候在那里,大阿哥看见贾宝玉的如珠似宝的相貌倒是多看了两眼,觉得他谈吐也还行,便放开想法,点了点空余的座位,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起来。
四爷知道这贾家宝二爷是典型的不通世务,论起诗词,小玩意来,尚有几分灵性,若是论到功名利禄便是一脸的不屑,便截住了大哥往深处问的话头,
“闲暇之余,若是谈论那些正经的事倒是有些浪费了,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此话大阿哥倒是赞成,不说世务,只论诗词太过于闺阁之趣,只喝酒又过于无聊,若是行酒令尚可,便点了点头。开令前,却也叹息一声,
“我六弟如今足不出荣府,又与我们兄弟几个断了消息,来这里之前还去探望了他,可惜他只推说身乏不方便见面。无论我如何说,连面都不曾见到。
何时他变的对我们都如此的失望,算了,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几轮下来,大阿哥反而越来越精神,三人则有些熏熏然。
四爷抚了抚额头,将杯盏里的酒水偷偷泼了半杯,喝完后,借着擦嘴,侧过脸,低咳一声,并对着贾兰使了个眼色。
贾兰虽然老实,但这种场面见的也多,多少都懂点,虽然不如薛蟠那般活灵活现,能不留痕迹地灌醉对方,却还是险之又险地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干倒了大阿哥。
还好喝到后面大阿哥几乎也人不太出人了,贾兰才能冒充四爷。四人,一人烂醉在桌下,另一人躺倒在地,开始都是四爷陪喝的,也不太清醒了,唯有贾宝玉还好。
一开始喝了几盅,到后面,就算傻子也能看出四爷想干嘛了,不过也与他无关,自个抱着一壶酒,半卧在亭子不远处的假山石堆上,一边对月吟诗一边喝着。直到贾府小厮来接,才晃晃悠悠地拉着已睡的不省人事的贾兰,坐上轿子打道回府了。
而大阿哥一倒,候在旁边斟酒的福喜,赶紧让人将他送回自个府里,连同大阿哥带来的,在他处吃酒打拳的门人或是下人通通打包一道送回。
送完所有的人,福喜长吁一口气,抹了把不存在的额头汗水,与另一位谙达将人送入书房后面。
小六是知道大阿哥来了的,所以一直躲到现在,瞧见四哥不甚清醒的样子,有些愣怔,但很快就与福喜一道将人扶上了床,看着福喜忙上忙下地解衣,擦身,喂醒酒汤。
有些好奇地问了句,“福喜,四哥经常醉酒吗?你这么熟练。”
福喜头也不抬地收拾着脱下来的衣物,随口回着,“哪能啊,爷虽然喜欢杯中之物,但也十分克制,偶尔饮个一杯解解馋,在前院里晃悠会,要么睡觉,要么继续办公。对了,爷说了,明天起,爷就将奴才送给小爷了,随便使,只是不能出去。”
小六帮忙去抽靠枕,让四哥躺下来时,却被四哥熟门熟路地抱个正着,一只手搂腰,另一只手则掌心托着后颈子,手臂低着后背。
如此熟稔却小心翼翼的抱法让小六心中有些发酸,一下两下的没挣动,也就随四哥了。趴在他身上,低低应了声,
“四哥明儿娶嫡福晋了,我当然不会出去,只是兄弟几个闹洞房时,我却是不能去了。”
福喜看不见六爷的表情,却也能听出他的情绪并不佳,眯眼笑了笑,看来六爷也不是全然没感觉,只是需要启发罢了。肉呼呼的脸蛋随着笑容,就像个包子一般鼓了了起来,
“六爷不必担心,如今皇上与多位阿哥不在京里,庆贺的酒席肯定是要补的,只可惜日子若是定在冬季,想必也是比现在舒服的多。”
小六也没法转动脖子,想了会,惊呼道:“对啊,皇阿玛为何非要将日子定在这么热的时候,就连十三也没给四哥留下,难道就是为了折腾四哥的?”
福喜顿时沉默,摸了摸嘴巴,并轻抽了下,放下帐子,脚步放轻地退下。
小六之前昏着还好,如今醒着,稍一转动目光,满目都是红艳的锦被,满是喜意的幔帐,还有那些莹光灿灿的床饰,无一不提醒着之前四哥避而不答,拉扯而过的问题。
小六再度动了动,并问着随着自个动弹就收紧手臂,不动就松开些的四哥,
“别装睡,醒酒汤喝了也有一小会了,告诉我,为何将这个不是婚房的地方布置成这样?”
等了半日不见回答,小六再次扭动,抽出手臂,对四哥的脸又扭又捏,恼羞道:
“爷知道四哥还醒着,要用这么个屋子来养爷,还要看爷乐不乐意,哼。难不成你还想变成两个人不成,一个陪福晋,一个陪爷?那依依不舍走掉的宋格格,爷见她满眼都是你,你想要爷将来也变成这样的?”
一看人还是没反应,小六终于下嘴咬住嘴唇,还拿牙齿磨了磨。
四爷早在进房抱住小六的那一瞬间,脑子已清醒不少,所有的事都知道,但脑子转的慢,嘴巴跟不上心里念头的这种感觉并不好,所以并不想说话。私心里布置了这一切,就是不想让小六委屈,但真见着人后,又有些后悔,如此的布置要是说出来,只怕他更委屈。
所以舍不得,当小六问着是不是婚房时,也是避而不谈,甚至说嫌弃这里,看着热,也是抱起人就往凉处走,只是不想撤了这里,就当是一个秘密心愿,彼此不言,心中有数。只是小六心中从来都是坦荡荡,不问个清爽,就会一直惦记。
四爷在小六贴上来的瞬间,猛地睁开眼,虽然目光一直在游走,却带着几分锐利,但很快就闭了回去。嘴唇被咬的有些疼,但脸颊又被吹拂的气息与颤动的睫毛挠的有些痒,忍了又忍,继续装死。
小六并没有察觉四爷那一瞬间的变化,咬了几口也不见反应,也渐渐泄气,喃喃着,
“四哥娶福晋了,哪能整天陪着我了,将来还有小阿哥出生,难怪皇阿玛让我自立些,不要过于依赖。四哥的生活也有一天不会再绕着我转的,也会不再过于关注我,各自生活,各走各的路。”
埋头蹭了蹭四哥的胸膛,继而软软地说着,“那就这样吧,兄弟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成为能一辈子相携相伴的夫妻的。”
四爷眼波剧动,直到身上的人再无动静,才转身将人托抱到里面,抚了抚面颊,又重新搂入怀里,稳稳地说了句,
“别操心,一切有四哥的,四哥一直都在的。只是你想退到兄弟手足情深,胤禛却是不让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顶渣作者三天的量,求表扬,求点赞~~~(≧▽≦)/~
☆、第93章 迎接新妇去①
第二日;天露微曦,四爷就被床帐外的福喜轻唤晨起的声响惊动,连带着怀里的小六,那捏着嗓子的声音;谁都不想再听见。
福喜一瞧见帐子里有响动,赶紧闭嘴,要不是不得已,才不愿意捏着嗓子来叫唤。果不其然,一只手撩开帐子后;露出四爷发黑发沉的脸。
被这种表情,还有发直的目光瞪视着,福喜心肝胆颤,硬着头皮说了句,“爷,让苏谙达伺候您更衣可好?”
四爷眯了眯眼,脸色冰寒地看向排成一溜子的小谙达,他们手托盘里装的除了晨起洗漱之物,全部都是从内到外的新婚吉服,还有些杂七杂八东西。
随后帐子里又探出闭着眼,神态迷糊,却在问着“什么事,四哥?”的六爷。
四爷面色再度难看了几分,但还是揽住了人,劝道:“没事,你睡,今日要去迎福晋,还要去宫里行礼,我大概会很晚才能得空。”
小六勉力睁开眼,定定地瞧着四哥许久,才笑了笑,“好,可惜不能瞧见四哥意气风发地迎娶嫂子的样子了,等回来你一定要和我说。”
说着伸手抱了抱四哥,转身就往床上趴去。
四爷微微垂头,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但避无可避,还不如说明了好,刚想说好,可口里转出来的话却是,“四哥如此辛苦,你也不能享受,和四哥一起去。”
小六愣了愣,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四爷却是心潮澎湃,疯狂的念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确实想能领着小六在市井之内行走,在宫内所有人,还有百官的见证下一道行礼,让小六能拥有只属于胤禛正妻的一切荣光。向天下所有人宣告着,与祚儿将要夫妻百年、锦瑟和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此念头一起,再也无法淡定,四爷将小六重新抱出,无比认真地说道:“既然想看,就让你看个够”。
福喜半张着嘴,满脸震惊,这昨晚刚费了好大的劲弄走了大阿哥,今日就让六爷现身人前,现在去告之荣府的西贝货,可还来得及?
小六还迷糊的很,如往常一般,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地糊里糊涂点了点头。
而四爷这话一出口,似浑身孔窍都张开了般,不但浑身舒坦,脑子也瞬间醒了过来,对福喜点了点头。
帐帘很快被拉起勾好,一边挥手让人服侍着洗漱,一边轻拍着小六,让他再睡会。
四爷头顶八角红宝石垂璎吉帽,红绒结顶,四周垂洒红丝穗,四条龙纹绣带自然垂落,两条于脑后,两条交于颈下。
身穿四爪黑龙团蟒袍,外罩红罗纱吉褂,领口缀朱红色翻领,内衬杏黄色吉服袍,裾四开,褂底垂着红绸带,带直而平顺。
领腰系玉髓带,缀有灿灿宝珠,足蹬朱红色缎皂靴。
面容虽无喜色,却也长身玉立,端是踏实持稳,卓尔不凡。
相对四爷的复杂,小六简单许多,早就穿好了一身皇子吉服,歪歪斜斜地由福喜扶在小榻上,阖眼补眠。
四爷瞧着小六,抚了抚掩在袖子里的血珀,心中思绪起伏。
这还是小六还在德额娘肚子里,皇太祖母孝庄亲口赏赐下来之物,是作为送给未来嫡福晋,或是嫁妆之物,后来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