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脸带讥讽地看向贾蓉,在对方黏腻的目光下轻啐了口,“小侄媳妇千万别自谦,此等小物件哪入的了你的眼,只稍稍那么吹丁点的耳旁风,我那疼媳妇的侄子还不巴巴地捧来啊,正巧我屋里头还有一整支的,比不得这等好料子,但出个十来粒也是好说的,回头就让人送了来,如今薛家也投奔了来,他们走南闯北瞧的多,也能寻的来。”
秦可卿亲自为俩兄弟捧上一杯茶后,笑意盈盈地回头看向凤姐,“我的好婶子,我怎可拿你屋里头的东西,年轻媳妇里就数我最受宠了,再来这么一遭还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啊?再说了阖府都晓得他不是个不会哄人的,唯有婶子与公婆是最疼惜我的,我若能学的婶子的一分气度与干练也就能帮衬婆婆,孝敬他们二老了。”
王熙凤拿眼横了下贾蓉,神色却也服帖了下去打趣着,“前儿个蓉小侄子还来问我取玻璃炕屏呢,他也就眼巴巴地看着王家的东西,所以也甭和我客气,我这会子不给,他也会来搬的,才不让他白得了便宜还做了好人。”说完便让人取来送给秦钟的表礼,互相闲谈着。
不知道手里这串东西价钱几何的小六这才恍然大悟,抬眸看向依旧不动声色的四哥,将东西小心地收回袖袋,蹬腿下地要和四哥挤一处。胤禛软眸淡淡一笑,“困了?四哥来抱。”小六晃了晃眼珠子,在窝进四哥怀里时配合地打了个哈欠,闭眼欲睡。
一直站立在侧的秦可卿笑了笑,“婶子,你家小孩这困了都斯斯文文的,要不就去我房里睡一觉?上次宝二叔还在我屋里头睡过一响午的。”
珍大奶奶沉吟了片刻也就什么都没说,只喝着茶。宝玉倒是站起身来,欲要领路,嘴里还说着,“也就这屋能配的上六哥儿了,左右我也闲的无事,我陪他过去就成。”王熙凤赶紧拦住,“你陪会秦小相公,我亲自送去还不成?不会委屈了他的。”说着站起身理了理发鬓,对着秦可卿点了点头。
拒绝府内其他嬷嬷欲要来抱起小六,亲自背负着他的胤禛抬头瞧着屋内摆设,心中思量了会,却并没有放下小六对着亲自撩起珠帘,铺床拍枕的秦可卿说了句,“可有素静些的屋子?要不让府里的老嬷嬷带着吧,对了劳烦来盏茉莉香片来。”
本就不喜睡女人屋子,一直强忍着的小六一听着话,立马扭动身子歪缠着,“四哥我要回去,回去,我要嬷嬷哄我睡……”胤禛赶紧压身弯腰反手搂紧他的大腿,回转头来一声呵斥,“胡闹,都几岁的人了还吵着要嬷嬷,四哥哄你。”
秦可卿有些愣神地看向两人,一直冷眼瞧着这一切的王熙凤哪能没看出个究竟就让人回去的,便轻笑了下,“这里的野味可独特了,别家都炮制不出的,没吃就走了可惜的紧,连我都馋的紧,晚晌再回去吧。”说完又与秦可卿道了声,“不染胭脂气味的房间便可,你这屋子虽神仙都住得,但这俩小爷估计是闻不惯这带着女儿家的甜香了。”
秦可卿走了出来,甜甜一笑:“还有此等事?我却还不知整日被嬷嬷丫鬟围绕着的,若是闻不惯,那些爱美的可就委屈了不是?”
小六再度睁眼,只搂着四哥的脖子糯糯地说了句,“我没那些人围绕,只有一个四哥。”说完还撒娇一般蹭了蹭四哥的后脖颈。胤禛被蹭的脸皮发烫脚步也有些虚浮,回头要责骂却看到一双乌溜溜的孺幕眼神,也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心里软了软,抚了抚他的小腿,将他往上背了背放缓脚步慢慢走着。
秦可卿瞧着两人的姿态,眼中有丝泪光闪过,却扭头快步往前走了去。王熙凤心中也有丝不忍,也不想再探究下去了,浑然无味地推说着来的路上晒到了日头有些发晕想回主屋去坐坐,顺便躲看两眼秦小相公,过了这一次也难得了。
夜深时才散了伙,送上轿子的那一刻,秦可卿犹豫了许久才挤出句,“府里冷清没有小孩,可不能只旺荣府,宁府这边也要多来走动走动”。珍大奶奶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但想到膝下确实单薄了,也点了点头,“可不是,好处可不能让你占全了不是,今儿个既然见着了,那就是大伙儿的了,你这胡打海摔的可以不来,这小的可不能藏起来不让他们来。”
蹬上叽子欲要跨上马车的王熙凤由于吃了酒也赢了钱,只满面春风地一笑,“哎呦喂,看来我这趟真真不该来,瞧,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什么都没捞着,却被拐走了俩小哥,下次可真不敢来了。”正说笑间,却听见一老奴在一旁骂骂咧咧,轿子内的胤禛只淡定地闭着眼眸抱着小六听着一家子的处理,直到声音不再,轿子抬起晃悠悠地前进时眼眸内的锐光一闪而过。
回到帐子后,早就睡饱了的小六只一个劲地缠着四哥是否有眉目,胤禛无奈只好对着他点点头,“屋里头的摆设皆不是凡品,就算是大公主也不过如此了,什么身份的人才能享受的起?此其一。其二便是就是那面镜子,咳,就是唐高宗所建的镜殿中的一面,后被武则天用来,用来……先不说这个,只说那镜子本存放在前朝宫内的,虽经历着这么些年,但要辗转到她那也是不简单的,更不是贾府能买的起或者敢用的,所以奏报上的事或许是真的,具体该如何查,我还需思量。”
小六点点头,垂头半响复有抬头眼神委屈地说了句,“四哥,我不想再过去了,那个叫贾蓉的看人好生无礼。”
胤禛拍着小六的后背,看着他那依旧精神的样子有些无奈,“嗯,不去了。史太君晓得我们的身份,我倒要看看她知晓我们去过那边后她的反应,若是紧张必定不对,我就会让人混进去调查顺便查查那女子的娘家了。”
☆、第17章 建省亲别院
果不其然一连好几日贾母都令人带着好几提各色新鲜果蔬过来,只说是庄子里新下来的拿来一起尝尝鲜,胤禛冷冷一笑心下明了,通通收下让人回了礼。小六过目瞧了眼今日送过来的,就着琉璃盘子捡了只金佛手嬉笑着抛玩了阵子,又嗅了会清新的香味放在案头继续看书写字。
胤禛对着台吉吩咐了句,“佛手也不是甚稀罕物,气味倒是醒神清脑,回头你去内务府报备下,让他们寻几株观赏佛手养在帐子里。”随后也拿起书来认真看起来,直到小六完成课业捧着几张纸来讨教,才放下手里的书。
候在外头的石抹刚和台吉说了几句话,只听里头一声问话,“谁在外面,进来回话。”额赤立马掀开帘子进去,禀报说是东府探子的名单已经备好,是否要过过目?胤禛接过名单翻了翻,沉默半响,“这些个人可调查清楚了?”
额赤表情严肃,“回四爷,都调查清楚了,我也去瞧过谈过,奴才挑不出丁点错来。”胤禛沉吟片刻,又叹了口气,将名单铺设在案子上皱着眉在角落里写上了几行小字,盖上印章递给了了额赤,“好,你封了火漆立马送进宫里请皇阿玛定夺。”
小六看着额赤走出帐子的沉稳背影,思索了番,“四哥,若是坐实了,这府里该如何是好?”胤禛再度一冷笑,“你的命还托在这儿的,还能如何?往后压呗。”
小六顿时垂头,刚缓缓地缩到炕脚却被四哥一把扯回搂紧,夏日互贴着还是有些热的,没一会就身上冒汗,但小六也没说什么依旧垂着头。胤禛将六弟的帽子脱下,额间尽是细密的热汗微微松了松手,唤了声,“取块凉巾子来,”弹了下他的额头劝慰着,“你啊也别多想,将你放宫外本就迫不得已谁都舍不得你的,不然我眼巴巴的求这差事来作甚?将来若是真问罪了,只怕皇阿玛还要不喜我的,能让皇阿哥们叫玛嬷也就她一个外姓而已。”
小六的眼眶红了红,“四哥,我一直都怕你们会不要我,也怕死。那次皇太祖母说,人死了就好比着名录上的名字被划掉了,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其他人则依旧过着日子看向新来的宫女,若是我死了四哥会忘记我么?”
胤禛拿书敲了下他的头,接过巾子抹着他脸上的汗水还有手心里的,瞪眼斥责,“浑说什么,读书读傻了,还是出了宫就忘记规矩了,那个字能随便说的?既然活的好好的就给我好好地成年,什么事都有四哥和皇阿玛顶着,将来好好做臣子就成了。”
小六什么都没说只搂向四哥,取回巾子的台吉眉心松了松,又转身又端来一小盆剥好壳去了核,搁在冰片上的挂绿荔枝,勺了两碗搁在桌案旁,抿嘴笑了笑,“四爷就是疼六爷,这刚上贡来的统共就那么两篓子,太皇太后,后宫的妃嫔们,上书房的几位,也就剩下没多少了,得了赏就一个不剩地全拿来另奴才们冰镇着弄来府里。”
小六抬脸瞧着四哥,糯糯地说了声,“小爷的四哥当然好,还用的着你这机灵的奴才眼巴巴的来提醒?哼”。转身取来丝丝冰滑的小玉碗,勺起一个就往四哥嘴里塞,却因为不曾喂人也动作有些过快,戳到了四哥的牙龈,微微有些出血了。
漱完口的胤禛淡笑着接过碗,喂了口过去,“不是这样喂的,爷当年也是拿刚进宫还不懂规矩的小太监试了几回才敢来的,你也不必学这些,这事四哥做做就可以了,等你大些更不必。”
小六挪动了下嘴刚想说什么,石抹的声音传来,“主子,史太君领着贾琏来告罪了,后头还跟着许多手艺人,抬着一箱箱的工具欲,说是要新建省亲别院了,怕打搅了主子的清净,一直候着。”胤禛站起身来,在台吉的服侍下穿了鞋,正了正冠帽和辫子行了出去。
待只着一件薄夏凉长衫的小六重新换好常服,穿好鞋子快步走来时,贾琏已展开誊好的图纸正与面容沉静的四哥细细解说着。挥手免了其他人的行礼,凑近四哥身侧,也听着他的那些个眼花缭乱的介绍,但没几句就听不下去,绕着帷帐缓步走着并遥望着远处。
胤禛垂眸瞧着手里拿着的图纸,听着贾琏这厮故作讨好,满嘴尽是辞藻的堆砌却用的十分混乱且厘不清的语句。胤禛的脸皮也有些绷不住了,低咳一声,招来已行的很远,数着步子,丈量着的小六,瞪了他一眼,不许他跑开后,继续对比着帷帐外,那些已准备扒掉的所有屋子。
虽说是拿这整片的闲置的空房来建造省亲别院,是最是恰当不过了。但如此的贾府却规划的如此奢靡,仅仅只是园子中间的活水湖都规划成了,主流形成湖泊,小支流切割着土地又缭绕牵引着各个点,除却占地不足,气魄的皇家园林也不过如此了。胤禛再次瞥了眼小六,点了点他的额头,冷着脸问了句“如此大兴土木,银钱问题可解决了?若是只住的上那么一两回的,是否可惜了些?”
贾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回话,红光满面的贾琏却弹了弹袖子,高声说道:“府里统共就出了这么一位娘娘,能沐浴到天恩,亲见圣颜,陪伴左右,都已是十世修来的福分了。府里的各房大爷、小爷也都是凑份子的而已,将来一出得这府去,外出走动,可都是皇亲国戚了。”
胤禛脸色微变,半阖着眼眸,侧看向小六,抚了抚他的脸颊,遮住了有些瞪大的双眼。贾母则一口气噎住,堵在胸口,上不了,下不得,却也发作不得,冷厉地盯着贾琏,却只听四阿哥淡淡地对着台吉说了句,“帷帐缩减到帐前十丈,此地外人不得进,其余随意。”又转身对着贾母说了句,“我和六弟还有事,只能失陪了。”说完后便坐进早已经备好的轿子,后头跟着一行奴才不急不躁地往宫里行去。
☆、第18章 抽打不着调
目送两人走后,贾母再也忍不住心中惊恐,举起拐杖就往贾琏身上抽去,嘴里骂道:“怎么,就你这副德行还敢口出狂言地想做国舅不成?若我是你怕也是要羞死在屋里头不敢出来了,混账的东西。”贾母气喘吁吁地歇了两口气,在赖大的搀扶下又不解气地敲在贾琏背上,抽的喜气还未来得及散去的贾琏是敢怒不敢言地抱着头下蹲在地上,衣衫歪扭毫无形象,一脸的忍痛又满是莫名其妙。
炎炎夏日,喜好沾花惹草的贾琏巴不得是穿的越轻薄凉爽越好,这突如起来的一顿好打,差点疼的抽过了气,勉强维持着仅剩的西府小爷自尊,汗水淋漓嘴唇发白地问了句,“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您说的我都做到了,斯文有礼、恭敬耐心、收敛脾性,我还特特向宝兄弟取来不少的绝妙佳句,都用在里头了。贵人虽不是我的亲妹子但我这国舅怎当不得?别人巴结我还来不及,今日却是冤枉的一顿好打,您叫我这脸面往哪搁,日后还如何管治这些奴才?”
贾母瞧了眼依旧纹丝不动只垂手侍立在原地的两位阿哥的奴才们,又瞧着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无才又无德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