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眼波淡淡流转,笑道:“皇少侠是在下见过的最有趣的剑客,也是一个寂寞的剑客。不过——”他傲然一笑:“十年之后,你将无法寂寞。”
“……谢谢抬爱。”顿了顿,他还是好奇道:“请问……阁下的名字?”
“在下姓玉。”男子轻轻一笑,足下静止不动的小舟竟然在瞬间箭一般的逆风而去:“皇少侠,后会有期。”
“玉……玉……玉……小说里有谁姓玉吗?”皇冕旒摇摇头,但心中又有些期待——不知与这人交手,他们谁胜谁负呢?然而待他回过神来便抓狂了:“啊啊啊——现在,谁能给我个确切时间啊……难道校长把我送错了地方?!”
—四个月后—
敦煌的风沙似乎一直都是苍凉而悲戚的。
皇冕旒裹着一袭白色的风衣骑着马徐徐前进着,在这个充满古韵的地方,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他闭着眼,聆听风的声音。
胯下的马匹突然打了几声响,跺了跺马蹄,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一道寒光闪过,皇冕旒突然伸出手,两只修长的手指竟然如铁钳般夹住了袭来的剑锋!
皇冕旒叹道:“这是官道吧,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嗯,那个,打个商量行不?我闭着眼不看你们,你们放我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剑锋。
皇冕旒有些恼怒:“我并不想惹麻烦,但只有这一条路通向江南,你们堵住了它,所以我专门等了你们三天,三天你们都不肯放行,我也就只有硬闯了。”
寒光一闪,皇冕旒睁开了眼。那剑是如此的快,快的根本没有任何人反映过来!待周围的数人再看,那攻击皇冕旒的五人竟全部倒地身亡,鲜血从脖颈中流出,汇聚成一滩鲜红的血泊。
一个人哑声道:“阁下究竟何人?”
他答道:“皇冕旒。”
那人瞳孔一阵收缩:“原来是皇少侠,手下们方才不知,颇有得罪,请少侠见谅。”
皇冕旒点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皇少侠请。”
然而他刚刚策马与那黑衣人擦身而过,一个孩童清脆的声音高声道:“清流,做得好!我在这里,我们快走!”
皇冕旒一愣。
那黑衣人怒道:“你不是皇冕旒!”
皇冕旒夹住剑锋,无奈道:“我真的是皇冕旒。”
回答他的是身侧飞来的两柄剑。
那孩童的哭腔传来:“啊!清流快救我!”
围攻他的三人攻势更快,皇冕旒几番避让,终于不耐,内力充斥于臂上,竟是一个照面将三人震昏过去。
回眸看去,那被一个黑衣男子追逐着的明显是一个十多岁的孩童,皇冕旒略一犹豫,飞身过去,将黑衣人一掌震昏。
那男孩倒在地上剧烈喘息,却大胆的回头看着身侧居高临下的皇冕旒,虽是面目污脏却依旧能瞧出些精致,衣衫也是上等,哪有半分方才似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真的是皇冕旒?”
皇冕旒没好气道:“我不是,我是‘清流’。”
男孩失笑道:“清流昨天就死了,我亲眼看着的。”顿了顿,男孩道:“你是皇冕旒,‘千波流水万波风,不抵一剑寒九州’的皇冕旒,我虽非武林世家之人,但多少还是有耳闻。”他嗤笑道:“那些蠢货有眼无珠,我被他们逼到这一步也当真是丢人的很。”
他站起身,个头还不到皇冕旒的胸口:“皇先生,只要你能护我到蜀川巴中,我父亲定有重谢。”
皇冕旒摇了摇头:“不需要。”
男孩立刻道:“我家室显赫,我乃家中独子,您有大恩于我,家中定不会亏待皇先生。”
皇冕旒否定道:“我并不缺钱,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年纪小而已。”见男孩还想再说,他忙跳上马道:“救人不如自救,你与我何干?”
男孩抿了抿唇,突然跪在马下道:“求皇哥哥救我一命!我才一十二岁,还有许多未完成的愿望,我父还在等我,我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妹妹盼着我回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此番话让皇冕旒心中一动,他拂袖将对方托起,有些犹豫:“可是,我还要赶路。”
男孩哀求道:“皇哥哥宅心仁厚,菩萨心肠,难道忍心看着我这十二岁的稚童横死异乡?”
皇冕旒无奈的摸摸后脑:“你别这么说,也别叫我‘皇哥哥’,我听着胃疼。”看着男孩哀求的样子,他终究是应了:“罢了,我带你去。”
男孩大喜,从善如流道:“多谢皇先生!”他捡起一柄长剑,竟是将所有皇冕旒震昏的人全部一剑穿喉!鲜红的血洒了满地,染红了这黄色是异乡。
皇冕旒叹了口气,伸手将男孩抱了上来,策马而去。
少年笑道:“我叫鹫泓。”
☆、第二回叶孤城
到了镇中,鹫泓找了家当铺将一块美玉当了,很低廉的价钱,皇冕旒觉得他应该是被骗了的,但是又觉得与自己无关,索性闭口不言。待出了当铺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块玉佩成色极佳,又是死当,会不会太亏了些?”
鹫泓略有犹豫,但还是道:“那是我的生辰佩,如此成色,想必那精明老板会将其上报,我父定在追查我的下落,这样便留了线索。”
鹫泓不明:“您,没有想到吗?”
皇冕旒:“……”
到了客栈,鹫泓正想将那当了玉佩的银钱拿来用,皇冕旒先一步付了钱:“那些钱你装好,若有万一,孤身一人时也不至于一文不存。”
鹫泓愣愣地看着他付了店钱,吩咐小二去给他买来一套新衣,顿了顿笑道:“有天下第一的皇冕旒在,我怎会有险?”
皇冕旒摇头,郑重道:“我虽自负剑法高超,但终究只是凡人,总有力不能及之处,多分准备总是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鹫泓不再多言。
为了方便保护,二人只要了一间客房,扮作了兄弟。鹫泓嫌恶的看着房内简陋的布置,却没有说什么。不久后小二带着衣物回来,又让人抬了一桶水到屏风后面。皇冕旒道:“你去洗洗吧。”
鹫泓踌躇了半天才到:“您……皇先生,您……”
皇冕旒:“?”
他咬牙道:“先生您先洗好了,鹫泓来伺候您。”
皇冕旒忍不住笑了,道:“那我先出去,嗯不用着急,一会我带晚饭上来。”
鹫泓待皇冕旒离开才进了浴桶,习惯被人伺候的男童根本就不会自己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水终于凉透的时候弄干净头发,从桶中爬了出来。
他连衣服都不会穿。
勉强穿上了里衣,却对更加麻烦一些的外衫干瞪眼,门被敲了两下,皇冕旒拿着几盘菜进屋,奇道:“怎么了?”
鹫泓干咳两声,支吾道:“没事。”
皇冕旒放下饭菜,看了看对方,明白了:“你不会穿?”
鹫泓:“……”
皇冕旒笑道:“没关系,我最开始也不会。”
鹫泓:“……”
皇冕旒无奈:“你别看我啊,我真的不会给别人穿,嗯,我叫小二给你穿?”
鹫泓:“……拜托,先生了。”
皇冕旒朗笑道:“别客气。饭都要凉了,快吃吧。”
鹫泓看了看他,随手披上了外衫用腰带固定了,坐在椅子上缓缓道:“谢谢您。”
顿了顿,他问:“先生为何救我?您不为钱财不为权势,又声名赫赫武冠天下,为何会救我着毫不干系之人?”
冕旒微微一愣,只是摇了摇头:“只是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而已,所以就帮忙了。”
鹫鸿未言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刺杀的人不断,偶尔还能遇到些黑店。冕旒心血来潮时也会指点一下鹫泓的武艺,甚至两个人夜宿在外的时候会聊聊家常。少年的武功底子打的极好,根骨也是奇佳,不出十几年放到江湖定是一等一的好手。
鹫泓性子毒辣,下手毫不留情。皇冕旒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因为他理解,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也许他能将他改变成世人眼中的“好人”,但同时或许也会将他逼进绝路。
更重要的是……
与他无关。
皇冕旒想的最多的问题是,陆小凤世界有这么一个叫“鹫泓”的人吗?当然,你不能指望古龙把所有龙套或是高手的名字都写出来,但在皇冕旒看来,鹫泓绝对不应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
然后他又觉得,虽然当时的眼神很是相似,但是鹫鸿和那个人终究是不同的。那人没有鹫鸿的决绝,更没有鹫鸿的毒辣。
一路上冕旒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校长曾说过,校长会帮他更多的是因为想看一场好戏。那么除了让他有新的突破之外,鹫泓也许就是校长“戏”中的人物。
一时间,皇冕旒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带着鹫泓,速度自然慢了不止一点,待从敦煌到巴中,已经过了三个月有余。
刚到巴中地界,尚未走进城门,就有一队人马赶到了二人面前。两人并坐在马上,来者全部下马跪在地上:“参见世子!属下等护主不利,请世子责罚!”
“一群废物。”鹫泓冷冷道:“现在情况如何?”
为首一人道:“王爷已经查出王府细作,属下等照世子吩咐部署各地,现已将陇南、望关、广源、旺苍数地敌人全部缴清。属下等人受到世子飞鸽传书赶到此地迎接,且王爷甚为担忧世子,望世子速速归来。”
查处的地区正是他们来的路线,皇冕旒自然知道鹫泓与王府的人飞鸽通信,还疑惑为什么他依旧寻求自己的保护,原来竟是依着他的武力,以身涉险,诱敌而出,将对方一网打尽。
再一次觉得,在鹫泓面前,他的智商还不如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孩……
鹫泓转过头看向他:“冕旒……”
皇冕旒敲敲他的脑袋:“叫先生。”
鹫泓冷哼了声:“大叔。”
皇冕旒油盐不进:“那也行。”
“……”鹫泓顿了顿,道:“冕旒,到我的别院住段时间可好,我说过,定要好好答谢你的。”
“我从不在乎这些,”皇冕旒摇摇头抱住他从马上跳下来,失笑道:“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已经耽误太久了。”
鹫泓不甘道:“留下来不可以吗?冕旒想要做什么?什么事我做不得的?”
皇冕旒摇了摇头:“别强求了。”
“我从不欠人情,”鹫泓坚持道,“在我未报恩之前,你不许离开!”
皇冕旒失笑,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能从鹫鸿的眼中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不由道:“如果你想我的话,就用这个吧。”
鹫泓一愣:“这个?”
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纸鹤。
“不论我身在何方,它总能找到我。有机会,我也会常常去看你的。”对于鹫泓这个老练又不失坚强的男孩,皇冕旒总会想到那个人,自然是爱屋及乌的喜欢:“后会有期吧,鹫泓。”
他翻身上马,鹫泓看着说中白色的纸鹤,神色几度变换,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一声,终于不再强留:“冕旒。”
一物朝着他飞来,皇冕旒伸手接住,调笑道:“用我教你的方法对付我,鹫泓,你还太嫩了。”
鹫泓冷哼一声,没看他。
皇冕旒看向手中带暖的物什,发现竟然是一块玉佩,因为精神力的高超,他的记忆力极佳,赫然想起这便是两人初遇那日鹫泓当掉的生辰佩。“这……”
鹫泓冷哼道:“拿好了。”
皇冕旒多少有些感动,他将玉佩系在腰间:“只要皇冕旒还能带,一定会戴着它。”
鹫泓这才满意,突见皇冕旒抛来一物,伸手接住,竟是一个剑穗:“嗯?”
皇冕旒眨了眨眼,拍马而去:“交换而已。”
鹫泓遥望他离去的背影,微笑着将剑穗收进怀中。此时城门内又来了一队人马,正是巴中县令。
年过半百的老县令大汗淋漓的跑到鹫泓身后三米处,下跪叩首道:“下官巴中县令龚余,参见太平王世子!”
鹫泓冷笑着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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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南海
白衣少年挽出一个凌厉的剑花,豁然将手中长剑收入鞘中。他抬手自桌边拿起白帕拭了汗,便起步欲离开此处。
突然,一枚石子打在他足前一尺处,深深陷在青石板内。少年神色一凛,低喝道:“来者何人!”
皇冕旒现身从桃树上跳下,连连摆手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进来,抱歉。请问,你是白云城城主,叶孤城吗?”
“正是在下。”叶孤城的神色是淡漠的,他看了看皇冕旒手中的剑,道:“阁下擅入我府内,不知有何要事。”
皇冕旒并不擅言谈,有些尴尬道:“那个,我叫皇冕旒,你好。我来这里只是想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是叶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