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9月26日,中、英双方终于在北|京草签香港前途的“联合声明”。
“这样港就能回家了阿鲁~”
抱着四|川送来的熊猫,王耀在床上蹭来蹭去。老实说,港澳都是他的心病,不存在谁轻谁重的问题,只是港的问题比较复杂,而澳那边容易解决一些,所以当搞定亚瑟的时候他着实大松了口气。
心情好什么都好,王耀难得孩子气的在床上打滚,把床上弄得一团糟,不知道碰倒了什么,清脆的一声响,王耀下床去床底摸,最后摸到了一个向日葵的塑料杯垫。
……唉?
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在窗缝里的杯垫,终于在王耀的折腾下重见天日。而王耀拎着那个杯垫想了好久,依然没想起来这东西的来历。
但是却想起和向日葵紧密关联的那个男人。
会抱着大捧向日葵说着好温暖,笑的同样温暖。
自从59年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听说那个家伙家里折腾的挺厉害的……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王耀叹了口气,给自己泡杯茶。暖暖的茶杯抱在手里确实让心情好了不少,他闻着浅浅茶香,摸了摸抱着自己腿的熊猫。
“那头熊……唉,我想嗑瓜子了。”
1989年5月15日,苏|联对中|国进行了正式访问,这是自1959年以来苏|联最高领导人对中|国的首次访问。
怀抱着一点点复杂的情绪,王耀和阔别多年的伊万见了面。
说实话王耀挺吃惊的,那个昔日里高大的北方战士不知何时竟然消瘦下去,即使笑容不变,但王耀依然能看出他神色里的疲惫。
难以遮掩的疲惫。
王耀本还觉得隔了些时间,隔阂或许存在。但斯拉夫人一个结实的拥抱让东方人无奈的笑起来。
“你能不这么……”该死的身高差为什么每次都觉得被这家伙淹没了!
“是小耀长的太小啦~”
很容易猜出未尽的话语,伊万笑眯眯的给王耀的心戳上一刀,瞬间就打消了王耀还因为他疲惫的样子升起的同情心。
两人闲话了一阵,坐在庭院里吹着凉风。不知怎的就谈到了过去,那些战火燃烧的岁月,那些携手走过的岁月,那些,决裂背向的岁月……
伊万忽而问道:“南|京家的大桥建起来了吗?”
王耀笑了笑:“66年的时候建起来的,很牢靠。”
“是吗。”
伊万自语般的说完,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他记起很多年前他和这个人说有他在一定能做成,只是他却走了,而这个人自己一个人扛起那些……
身侧的东方人依然是不变的年轻脸庞,微笑起来说不出的柔和温暖,伊万悄悄去握他的手,王耀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直把他看的心虚。
“王耀同志,我有点冷了。”
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伊万一点也不在意北|京五月良好的天气。
只是把那只手握得很紧。
而王耀什么都没说。
这反而让伊万心虚的越发深了,纠结的想要不要松手。正想着这无聊的问题,他听到王耀清朗的声音。
“这些年谢谢你了阿鲁。”
王耀指的有很多,那时伸出的援手,亲密的帮助,即使关系破裂后苏|联依然同意着他重返联合国……很多很多,无法详说。
伊万笑起来,这回肆无忌惮的靠过去,就像以前一样揽着小同志的肩膀,絮絮的说着话。
王耀忍了很久,还是没把北|京事先给他的中华锅拍上熊脸。
算了要给国际友人面子。
自那次之后,中苏关系实现正常化,两国之间也开始了来往,次年四月的时候王耀还应邀去了苏|联,被那头熊拉着去看了漫山遍野的向日葵。
他们还约定下次伊万来中|国的时候,王耀会带他去看牡丹。
“洛|阳家的牡丹是一绝。”他说道,想起那个如牡丹一样雍容的女子,不禁有点自豪。
那个时候王耀甚至计划好了带伊万去见识一下什么叫东方美人,计划着带这个斯拉夫人领略中|国的美。
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推迟的很后很后。
1990年3月11日—1991年8月27日,各加盟共和国陆续宣告独立。
1991年12月25日,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的事件作为标志,次日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决议宣布苏|联停止存在。
立国69年的庞然大物苏联,终还是倒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耀正在思考来自西方的节日圣诞节的过法,苦恼的想着圣诞树什么的怎么可能弄得出来。北|京一通电话打过来,弄得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竟然解体了……
虽然早有感觉,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那个一直站在他的前方带路的领头人,竟然已经停下脚步。
说好的一起向前,说好的去看红色世界,说好的……全部没有了。
兴趣阑珊,那一天王耀睡得很不安稳。
至于梦里发生了什么,睡醒时全然不记得。
王耀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按家里人的玩笑话就是“仙人”。虽然相貌看起来偏年少,但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家。
他看过很多风景,见过很多人事,他见过城池的消无,也见过国家的破灭……
那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沉重的,被遗忘。
遗落在那些拥有他们光耀年华的时代里,从此只在后辈们的谈话里出现。
王耀有无数次被遗忘的可能,但每一次他都把这些可能磨灭了。用自己的努力在时代里刻下深深的印记,顽强活下去。
见到伊万是苏|联解体的两天后,中|国与俄|罗|斯在莫|斯|科签署《会谈纪要》,正式建立两国关系,解决苏|联解体后两国关系的继承问题。
让王耀稍微好了点心情的是,伊万虽然气色不佳,阴沉的可怕,但并没有真正死去,还是长围巾旧大衣,就是没了笑容让王耀稍微有点不习惯。
“Россия。”
他默念着这个崭新的名字,看到伊万僵了一下。面色冰冷的北方巨国大步离去,身影有种撕裂了时代的悲恸。
王耀心里也有些伤感。
他将和这个昔日的战友擦肩而过,并且越行越远。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再见。”
这条路,他终将要一个人走下去。
☆、团圆(三)
1997年6月30日晚上,金陵彻夜未眠。
他守在电视机前,等到零点的时候,看五星红旗在香|港升起,那一刻,眼眶有温温的湿润感。
北|京那个二货又打来长途电话,说他跟着王耀去港那里,王耀抱着港眼泪都下来了,倒是港镇定的很,也不知道英|国先生怎么养的他,好好的一孩子如今变成死面瘫了。
金陵笑着说那孩子小时候就挺内向的,现在也很正常。
他无法忘怀在他的怀里,那个小小的孩子默不作声的样子,手攥得紧紧,几乎要把他的袖子都扯破。
明明那么不舍,却依然还是要求金陵把他放下来,没有哭闹着说不走,而是选择维持最后的一点骄傲。
金陵看着电视转播,港长大了,离开百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了成人的模样。金陵细细的打量着他,黑发,黑眼睛,依稀可以看出年幼时的样子,王耀和他站在一块,脸上带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笑容——金陵觉得又想笑了。
北|京忽然问他:“刚才你哭了?怎么声音不对?”
金陵这才发觉自己声音带着鼻音,向来是刚才没忍住:“嗯……没事,激动了点。”
北|京没有嘲笑他,若是上|海指不定要使劲戳他。金陵这样想着,没发现自己勾起唇角,而北|京沉稳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等过些日子,我去你家玩吧?”
“好啊。”
他们如此约定。
北|京在那年春节结束后的元宵节来到南|京,金陵觉得他挑的时间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带着他逛了夫子庙的灯会,玲琅满目的花灯与秦淮上的灯船几乎晃花人的眼睛,不过流量超高的人群也差点没把两个人挤散。
“所以说你挑的时间不巧嘛,人太多了。”
金陵小声说,北|京攥着他的手没说话。为防走散,两个人牵着爪子,金陵一路带着北|京瞎逛,绚烂夺目的灯光映出千百年来不变的风流清艳。北|京看久了那灯火,竟有种不知身处何年的感觉。
仿佛还可以看见华服玉冠的青年执着折扇笑吟吟的样子。
“怎么了?”
金陵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察觉到自己的跑神,北|京摇摇头表示没情况。金陵也没追究,想了想说请他吃东西,两个人把夫子庙的小吃吃了个遍,最后一人拿着个梅花糕,北|京不慎还被里面热腾腾的馅烫了舌头。
不厚道的金陵笑眯眯地说他第一次也是这样。
他总是这个样子,不声不响,用笑脸遮掩心情。北|京默默想着,然后金陵像是想起什么,一拍爪恍然大悟状。
“回去睡觉的话大好时光就浪费了,阿元,我们去泡温泉吧?”
阿元,元大都,那是很久以前北|京的小名。北|京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个人又直奔汤山,泡温泉去了。
老实说耀家兄弟俩的身材都不错,只不过处处都有着男人的勋章,那是历史遗留的伤痕。北|京看到金陵背上有一道和王耀很像的深深刀疤,狰狞可怖,说不出的难看。
他知道这是什么。
1937……那场劫难。
“还没好?”
他问,他们是特殊的,按照经验,再深的伤也会愈合,长好,最后消退为淡淡的痕迹。金陵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仿佛很不在意的样子。“大概他一日不道歉,这个就一日长不好吧,不过也没差,反正弄不掉了。”
“他”是谁,北|京知道。
他也知道,金陵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意,自从1985年建了那座纪念馆,金陵每年的12月13号都会去那儿献花,那一天凄厉的警报传满南|京城,一遍一遍的拉响,让人心头压抑。
金陵忽然撩起水花,很无聊的泼向北|京。猝不及防被浇了一脸,北|京看着那个一脸无辜的家伙,觉得不能再纵容了。
反手一捧水泼过去,金陵的笑脸僵掉了。
耀家两兄弟智商都在这温暖的水里降到低点。
又是一年春节。
王耀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他家的门铃响几乎就没挺过。天南海北的家人们都赶过来,笑眯眯的给大哥拜年。
不停响的还有电话,一开始还是北|京接,后来烦了,温|州自告奋勇接替他,一口难懂的温州话生生折腾死打电话的家人。
最后扑腾到电脑上哭着说小北哥唉你就让永嘉(温州旧称)放过我们吧……
小北哥北|京默默咽下“你们也可以方言折腾死她”,毕竟这是新年不是方言大赛。而问及温|州这么玩的原因,好姑娘笑眯眯的说谁让他们不回来的,北|京一扶额,算了还是我来接电话吧。
温|州没事干,正巧听见门铃响,便去开。门外站着的是近年来交情颇好的港,提着东西,脸上是微笑。
温|州也给他一个笑脸:“新年好啊港。”
“新年好永嘉。”
觉得找到了战友,温|州等港给王耀拜完年后便拉着他去一边聊天去了。温|州姑娘虽然有点爹不疼娘不爱,但个人顽强无比,生生在商场中杀出一片天地,小个体做的绝妙,手头富足近年来生意也是越做越好,和不少家人都拉近了关系。
北|京接电话没多久就因为有事一边去了,换金陵接班,不过金陵运气不好,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就来自国际友人,如今改名为露西亚的某熊热情无比的说我也想参加小耀家的新年这样吧我等会就打包行李过去……
似乎自从06年中|国举办“俄罗斯年”和07年俄|罗|斯举办“中国年”后,露西亚先生就深爱上中|国文化,常常打电话或者坐飞机过来,以国际友人的身份要求吃喝玩乐一条龙。一想到去年王耀说好来金陵家玩,结果中途变卦和伊万去洛阳看牡丹种植基地了,金陵就想要挂掉电话。
不过金陵还没说话,电话那头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金陵想了想确认那是伊万的妹妹娜塔莎小姐。
白|俄|罗|斯小姐一如既往威力逼人,听这声音门板绝对要挠破了。
“哥哥,你要去哪儿?趁着新年我们去结婚吧,结婚结婚结婚……”
金陵觉得电话那头的水管魔王已经哭出来了,娃娃音哭着说“你快回去”的时候还是很好听的啊。
所以他礼貌的说了声“新年好,祝你新婚快乐”,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谁打来的?”
上|海好奇地问,金陵告诉他那来自一对不知名的新婚夫妇的电话。
所以不用在意的。
第二通电话来自遥远的湾湾。
“新年好哟小南哥~”
“湾湾新年好……”
“小北哥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