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流过的泪水,此刻布满整张面庞。
从未感受过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此刻在胸膛里翻涌着,让人几乎忘记呼吸。
王怜花无声恸哭着,像个孩子般哭着。
直到沈浪走了,他才明白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哭吧!尽情哭吧!
痛吧!尽情痛吧!
等哭过、痛过,他还会恢复成那个游戏人间,睥睨武林的怜花公子。
只是,眼下,王怜花需要一场彻彻底底的宣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是大结局了。
☆、第三十二章
一望无际的浩瀚汪洋,映衬着一片碧空万里的晴朗。一叶扁舟孤行其间,飘荡起伏,看似不稳,却每在危急时刻能够化险为夷,在连绵的波涛中渐行渐远。
船头之上,掌舵的熊猫儿紧握手中的船浆,浓眉紧锁不得开颜,只因船舱之内隐隐传出的,被刻意压下的低泣声。
朱七七怀抱小小的阿飞守在沈浪的身边,不时用手轻触沈浪冰冷的脸颊,期盼对方能与以往那般,睁开温和的双眼,绽出浅淡的笑容,对着她柔声轻唤:七七,抱歉,让你担心了。
可是过了许久,许久……这一次,朱七七未能如愿。
绝望的悲鸣从干裂的唇隙中不可抑制得逸出,听得船头的熊猫儿虎目含泪,猛一抬头狠狠望向广阔的天空。
一声沉闷的断裂声被湮没在波涛声中,船桨断裂处的尖刺将熊猫儿的手掌刺出道道伤口,以致掌心血肉模糊。
熊猫儿却浑然不觉,只因心头的痛楚早已超出一切!
熊猫儿后悔!
后悔当时为何听从了沈浪的安排!后悔为何会任由这一切的发生!
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世上并无许多的巧事,大多在于人为。
看似不凑巧的动胎气,看似不经意的那一刀移位,隐藏在这些巧合之下的残酷真相,是每一回沈浪以自身性命所下的赌注,旨在彻底斩断与王怜花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还熊猫儿、还朱七七一个太平安和,也给尚未出世的孩子一个没有枷锁束缚的未来。
那晚在石室中,沈浪以千里传音告知熊猫儿计划,步步设局,几乎算无遗策——除了自己的性命。
原本并不赞同此法的熊猫儿,在沈浪充满自信与坚定不退缩的目光下节节败退。
然,苦果终究酿成。
沈浪,终究没能逃过此劫。
孰对孰错?
当人已不在,便失去了追究的意义。
====我是心情黯然的时间分割线====
时年流转,晃眼三年已过。
曾经的世外桃源失去了人的踪迹,恢复成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海上孤岛。
而中原武林的格局,在短短的时日内重新被布局——为期一个月的新武林盟主之位的争夺,将在华山之巅拉开序幕。
无法登上华山之人,连旁观的资格也无。
条件之苛刻,争夺之激烈,超出以往任何一届。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的是非恩怨,缘起人的七情六欲。
群英荟萃的华山之巅上,各大门派的掌门携得意弟子前来赴会,门派之间暗波流动,互相较劲。
却也有泾渭分明的,稳坐事前安排好的帐中。这些人有的是自命清高,不屑与庸才为伍的,譬如两年前新兴的乾坤教众人;也有只为旁观,不欲多沾染红尘的,譬如少林寺众僧。
除各大门派的帐篷外,还有一座离擂台较远的大帐,那是为无门无派但有能力登上华山的江湖人所设。
值此盛会中,最不可能缺席的,当属人称江湖百事通的百笑生。而找他来打听事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那些人除关心本次盛会外,所打听的事几乎一般无二,皆为乾坤教。
“乾坤教众人,行事乖张,正邪难分,怎会在这武林盟主的大选中占有一席之地?”
“你可知乾坤教教主是何人?”
“百兄说笑了。乾坤教教主风疾行,武林排行榜中行二的绝顶高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顿了顿,百笑生手抚山羊须,压低了嗓音道:“台面上的事虽全由风疾行出面打理,但在风疾行背后的那人,才是真正掌控实权的。”
“喔?百兄可知那人身份?”
百笑生故作神秘道:“说起此人,来头可不小。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曾一度销声匿迹的‘怜花公子’?”
“王怜花?”
“正是。听说,他就是在风疾行背后,实际掌控乾坤教的真正主子。这次武林大会的主办方,也更多的是看在怜花公子的面上,才特意安排了一座单独的帐篷给乾坤教。”
“这是为何?”
百笑生诧异道:“兄台是否常年不在中原?”
那人道:“正是。”
百笑生了然得点了下头,道:“难怪难怪。两年多前黑道上群龙无首,那些亡命之徒蠢蠢欲动,意图血洗中原门派。若非怜花公子及时出现,用雷厉风行的强硬手段约束住这些人,只怕已然酿成大祸,武林从此不得安宁。此事在当年轰动一时,影响甚大。”
“这与乾坤教又有何关系?”
“嘿!听闻那次事件过后不久,乾坤教便横空出世。因此有不少人猜测,乾坤教众人,其实就是当年那些亡命之徒。而能够控制他们的,除了怜花公子,不做他想。”
那人冷笑道:“哼,王怜花不但未死,还混得风生水起。果然好人不长命,坏蛋遗千年。”
“嘘!小声点!”百笑生紧张得看了下四周,回过头对那人道:“你说这话,万一被乾坤教的人听到,休想活着下华山。”
“多谢百兄提醒。”那人一抱拳,告辞后转身钻入人群,很快不见了身影。
等那人走后很久,百笑生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人的脸,怎么看着那般熟悉?
苦思良久,突然,百笑生发出一声惊呼!
打听乾坤教的那人,不就是和一代浪子沈浪出海后,便消息全无的熊猫儿吗?!
他怎会出现在此地?
那与他一同离开的沈浪,是否也回到了中原武林?
一连串的疑问在百笑生的心里滋生,憋得他格外难受。
然而找了一遍又一遍大帐,熊猫儿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产假归来,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整,算是步上了正轨吧。于是说好的撒土,说好的礼物,爬过来准备一一兑现。
这一章量不多,不过好歹让他们仨都露了个小脸(口胡!只露面了熊猫儿一只啊><)~~下章得端午过后了,待小阿飞长发及腰,再来更一章可好?
☆、第三十三章
各大门派之间的寒暄过后,转眼已至晌午。用过简略的便餐后,未时一至,新武林盟主的逐鹿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争夺的方式极为残酷,输者固然失去争夺的资格,但赢者需留在台上继续接受下一轮的挑战。换言之,最先上场者最吃亏,但若能站到最后,摘取武林盟主的桂冠,其服众之威效也将是空前。
同时,为避免被宵小之辈趁虚而入,东道主规定,每位争夺者必须对战三人以上方属有效。
随着三下锣鼓声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率先跃上擂台,凛凛风姿,傲骨挺立。台下的看客先是为此人的知难而上道一声彩,随之而来的却是叹息——不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为出风头干出这等傻事。
然而,定睛看去,众人皆心下一惊。事无其他,只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赫然是风头正健的乾坤教教主风疾行。
现场一时无声。直到东道主打破沉默。
“有哪位英雄好汉,愿上台与风教主一较高下?”
连问三声,方有人按耐不住,一跃上台,抱拳道:“昆仑派华掌门座下大弟子华峥嵘前来领教。”
风疾行负手身后,并不看他,只言道:“你,不够格。”
“甚么!?”
华峥嵘当场被拒,饶是修为不差也涨得满脸通红。深吸一口气后忍怒道:“风教主这般瞧不起人,是否太不把昆仑派放在眼里了?!”
风疾行悠然道:“昆仑派先代掌门华清池,以一套自创昆仑剑法成名江湖。其中,更以‘剑出日月’一招威力最强,几能化解大多门派的剑路。然,本教主一招可破之。”
见对方对昆仑武学如数家珍,莫说华峥嵘,便是高座的昆仑派现任掌门华卿容也是大吃一惊。“剑出日月”虽然威力强大,但正因如此,昆仑派门人行走江湖时,鲜用此招,以免惹来其他门派的恩怨。即便华卿容自己,迄今为止用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却不知风疾行如何得知,且夸言能一招破解?!
“你——信口开河!”
“如若不信,大可一试。”
华峥嵘忍不下这口气,又见师父以眼神示意,于是提剑出招,便是威力最强的‘剑出日月’。
“接招!”
高手过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华峥嵘虽年轻,但观这一手便知他之根基不差,颇具大家风范,即便是对爱徒要求甚严的华卿容,看了也是暗暗点头,以示赞许。
然而,一招甫出,邻帐中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不妙,中计了。”
话音刚落,只见华峥嵘的剑势将尽,风疾行眼疾手快,一个闪身躲开,旋即伸出二指夹住剑身,另一手在剑身上轻弹——“铿锵”脆响,剑身从中一断为二。
意料之中的争斗,预料之外的结局。
“……”华峥嵘一脸惨淡,再看向华卿容的眼神中隐含诀别之意。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何况在这般的场合。
华卿容一个反手,断剑抹在颈间,欲自刎谢罪。
华卿容眼见爱徒即将命丧黄泉,大惊失色下飞身而出,却仍是晚了一步。胆颤心寒之际,错眼间见风疾行复一弹指,断剑被打偏,仅在颈间留下一道血痕。
“胜负乃兵家常事,你败,败在年轻气盛,受不得激将法。”
若华峥嵘能沉住气,出招非风疾行所激的‘剑出日月’,或许还能在风疾行手中过得数招,不至于一招便惨败。
此时华卿容业已赶到,再后悔愤怒也挽不回既定事实。
拉起爱徒,华卿容沉声道:“风教主好身手!小徒技不如人,无颜再留下。告辞。”
言罢,不管旁人是何反应,率领昆仑派门人走得一干二净,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大帐,与一干面面相觑尚来不及反应的人。
东道主见华卿容如此不留情面,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干咳一声,出面道:“第一场,由乾坤教风教主获胜。下一位来挑战的英雄好汉是?”
“若风教主不弃,且让贫道一试如何?”
东道主一见来人,神色间颇为恭敬道:“原来是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有请。”
武当乃名门古派,历史悠久,除开山掌门张三丰外,历代也出现过不少德高望重的高手。
时值当今武林中,除少林寺外,当属武当最具威望。而冲虚道长幼年出家,内功淳厚,乃一代高人,享当世盛名。
他这一出面,引来诸多名宿关切的目光。
擂台上,风疾行见他迎战,忽而展颜一笑,压低了声音道:“道长,许久不见了。”
冲虚道长一愣,反问道:“风教主与贫道熟识?”
“你我虽无交往,但本教中人与一位姑娘过往甚密,可巧那名姑娘长得与道长十分相似……可是令嫒?”
冲虚道长脸色一变,接着一沉,道:“风教主请自重,贫道乃出家之人,早已不沾染红尘,何来……何来如此一说。”
“原来是场误会。看来那名额间有颗红痣的姑娘与道长并无渊源。”
“……”
“既如此,道长,请出招吧。”
且说这冲虚道长一向洁身自好,只是年轻之时难免生些旖旎的幻想。那时恰有一女子心仪于他,一来二去两人珠胎暗结,十月后得一女儿,因额间有一红痣,颇为美艳,故取名嫣娘。
只是碍于武当派的清规戒律,嫣娘不得不被寄养在普通农户家。十年前那名女子过世,冲虚道长思女心切,一度想把嫣娘接回自己身边抚养,奈何名声与门派的负累,种种念想终究成空。
赶赴华山巅峰之会前,冲虚道友方得知爱女与一青年走得甚近,却不料那人竟是乾坤教中之人?!
乾坤教正邪难分,善恶不明,若爱女与教中之人在一处……
越想心越乱,冷汗不由自主从头上滑落。
“道长,你分心了。”
错身间,冷冷的话语在耳边炸响。
冲虚道长猛然回神时,凌厉掌风已至胸前,再躲已是不及,他只得硬了头皮,饱提真元,抬起双掌迎上去。
风疾行的武功本与冲虚道长在伯仲之间,但他之前故意拿话扰乱对方心绪,以致冲虚道长交手未多时便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