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下,山崖上有一匹嘶鸣的,俊逸非凡的千里马。
4。
悠长的马嘶划破长空,王盟望了一眼远处追逐马儿的自家公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吴家是临安大户,吴老太爷有三个儿子,都位高权重,多子本应多福,可天意弄人,吴家二爷三爷都不愿娶亲,只有吴家大爷聘了临安府尹的千金,留下吴邪一脉香火,也因此吴家所有人都将希望压在这个独苗身上。只可惜……吴邪性格洒脱,不拘小节,自小喜欢舞枪弄棒,骑马踏青,虽然聪颖,但对官场及其厌恶,而吴家二爷又是个及其严肃认真的人,虽在京城官居要位,却丝毫不肯给自己这个宝贝侄子一点便利,大夫人好说歹说,才皱着眉头为从未参加过州县考试的吴邪补上了一个“乡贡”的名头。(注:唐科举制分为常科、制科两类,吴邪参加的是常科中的进士考试,常科的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叫生徒,一个叫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由乡贡入京应试者通称举人。州县考试称为解试,尚书省的考试通称省试,或礼部试。)
乡贡……不过看这样子,大夫人和二爷的一番苦心,恐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喂……马儿哥,我说你干脆从了小爷我得了,欲拒还迎的,您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胯下的骏马被那匹黑马踢了一脚,吴邪有些泄气地拽紧了黑马的缰绳,将它拉近自己。这是一匹十分难得的千里马,虽然一侧膝盖上有伤,但丝毫不影响它健美的外表,四蹄浑圆白净,除了前额处那一抹星状的斑痕,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肌肉匀称,步步生风,只是背上的那副马鞍,让吴邪十分沮丧,这年头,好马都有主人了吗?
头有些晕眩,从看到这马第一眼开始,吴邪就发现这马有些怪异,按道理说,一匹正常的马在看到一个手握长绳不怀好意的人靠近一定会撒腿就跑,可这匹马很反常,发现自己靠近后竟然主动靠了过来,绕着自己开始转圈,似乎,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马儿哥,你主人呢?”
似是听懂了吴邪的话,黑马停住了兜圈的步子,缓缓走了过来,任凭吴邪的手抚上前额的星状斑痕。而那被长长睫毛覆盖的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吴邪清秀的眼眸。
掌心传来一股湿热,吴邪继续着抚慰的动作,眼睛,却无法离开那双蕴藏深意的眼睛,直觉告诉他,这马,有话要说。
有话要说?我疯了吧,一匹马而已,它懂得什么?虽然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吴邪的注意力始终倾注在眼前的黑马身上。
袖摆被拉了拉,黑马又舔了他的手一下,跑到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盯着他,轻轻打了个响鼻。他催马向前,黑马又跑了两步停下,继续盯着他看。这样子……是要带他去哪?
再次催马向前停下,果然又看到黑马跑向不远处停下。吴邪不再迟疑,催马跟着前方的黑马跑进了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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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龙人品爆发,二更啊……各位加油水哦,今天绝对不自沙)
莫邪出鞘,剑气逼人,凌冽的剑锋直指苍穹,于雪原之上划下一道寒光。白色的裘皮披风随着清秀男子的动作迎风招展。此刻的吴邪像是一只飘舞于茫茫白色世界的蝶,招式轻灵,却暗藏杀机。
身着苍白色衣袍的蒙面男子被吴邪的剑锋逼退了一步,裸露在空气中的眼睛轻转了一下,袖口一张,翻出一把颜色艳丽的小巧的弓龘弩,又动作极快地搭箭上弦,对着吴邪就是一发羽箭。
锦靴踏地,腾空而起,吴邪于半空中用双脚夹住箭杆,略微转身,改变了羽箭的方向。“扑”地一声闷响,那支涂着火红色彩的羽箭便射入一旁的树干,没进一半,震落了一片枯叶。
“你到底何人?为何要管小爷的事?”
那蒙面男子没有回答,只是动作飞快地搭箭上弦,不断射箭。
“混蛋。本来还想饶你,是你不识抬举,别怪小爷无情!”
吴邪暗骂一声,挥剑挡开了一支羽箭,又左手一握,抓住另一支扔在地下,右脚一挑,挑起地上的积雪打向蒙面男子,在那男子抬手挡住眼睛的刹那,吴邪抓住机会,又是凌空的一剑,白光闪过,那男人的脖子处便多了一条细线,下一刻,身首异处,血染积雪。
吴邪将剑插进剑鞘,看了一眼高大的桐树,暗骂一声,便解下厚重的貂绒披风,搓了搓双手,抱着树干向上爬去。在他的上方,仰面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他的胸口,插着一支涂着火红色彩的,小巧的羽箭。
“少爷怎么这么慢?”
抬头已是晌午,算算时间自己也在这里枯坐了三个时辰,用这么长的时间驯一匹马,也太反常了。王盟越想越不对劲,一只脚跨上马鞍就要去寻找自家公子,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让他停下了动作远望。地平线处渐渐出现的人影,让王盟欣喜万分。
黑色衣袍的男人胸口还插着羽箭,吴邪不敢骑得太快,只得拉着黑马的缰绳,鞭策着胯下的白马慢跑。为了缓解震动,厚实的貂绒披风垫在黑马的背上,已经被黑衣男人流出的鲜血染红,吴邪皱了皱秀眉,一颗心沉了下来。他并不是惋惜自己的那件披风,毕竟那只是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买,但那男人流出的鲜血,不比常人的艳红,淡淡透着一股黑色,那羽箭上……有毒。
“少爷……少爷!”欢乐的呼喊打断了吴邪的思绪,却并没有抚平秀眉间的那抹凝重。
“少爷,这是……”王盟看着黑马马背上的受伤男子,疑惑万分,这驯马……怎么还多捡回来个包袱?
“去,抬进马车。”
“可少爷这……”
“没听到吗?”
吴邪下了马,面色不善地瞪着王盟,王盟只好闭了口,乖乖按照吴邪的吩咐将男子背进了马车。
“给马上点药。”吴邪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小瓶扔给王盟,便跨了修长的腿,进了马车。
王盟注视着吴邪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只得认命地打开药瓶,将药粉撒在黑马受伤的腿上。
“还有,别让那马拉车。”挑开车帘,吴邪伸出头,对王盟喊了一句。
“可这……这公子……”王盟还想说什么,却被吴邪的下一句话打断。
“不会跑的。”放下车帘,吴邪看了身旁的重伤的男子一眼,略微思考片刻,然后执着剪刀,剪开了男子身上的衣服。
6。
微霜知岁晏。斧柯始青青。
况乃金天夕。浩露沾群英。
登山望宇宙。白日已西暝。
云海方荡潏。孤鳞安得宁。
烟雾缭绕,云朵浮沉,午后的斜阳更是为这缠绕山间的云海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山峰高耸,太白山独有的“平安云海”(太白景色之一)恬淡怡然,让人顿时有飘然成仙之感。
云海之下,一队穿着铠甲披风的军士隐藏在密林之间,盯着山谷中的缓缓而行的那辆马车,剑拔弩张。
“瞎子,看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动手啊?将军现在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了。”
胖手握着刀柄又慢慢松开,从王胖子看到跟着马车小跑的“乌蹄踏雪”开始,一颗心就悬在嗓子眼,始终没有滚回胸腔。
黑漆漆的石头镜片盖住了瞎子的眼睛,虽然番邦进贡的玩意搭配着威武霸气的铠甲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违和感,但胖子不得不承认那玩意配上黑瞎子的那张怎么看怎么欠扁的笑脸,真的是天作之合。
“混球,别给胖爷装死,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拦着胖爷不让咱去救将军?”
胖子踢了一脚躺在草地上叼着草叶小睡的混蛋,扔了刀抱着手坐在一边。
肩膀被一只修长的手搭上,黑瞎子啧了一声,开口解释:“胖子,不是我说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动动脑子想想。”
“哎……打了这么多年仗,胖子有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啊,别的咱不说,论这心思细腻,你小子不如胖爷我。”
“好,那这次你估计没有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你冒然冲出去,坏了将军的好事……怎办?”
“好事?剿匪能有什么好事?而且你看那马车,也不是姑娘家的啊……”
“哎……这可不是我说的……”
“瞎子,你是说咱将军……不可能吧?”
“也许放在平常不可能,这一次啊……难说……”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微侧着脑袋望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刚刚车帘掀起的那一霎那,看着马车里那眉宇俊秀的贵公子,他觉得自己似乎预感到了一些可能发生的事……(第一章完)
7。
第一章 暗闻歌吹声,知是长安路
告别了白雪皑皑的太白,漫漫官道,萧萧草木,朔方果然不比江南,已是春至,却还是清空一轮月孤冷,零零草木无春枝。
经过一日奔波,吴家公子的马车已经进了周至境内。子时的更声刚过,王盟下了马车,看着马车旁停下脚步的黑色骏马,乐了,“呦,我家公子还真没看走眼,你这畜生还真有几分灵性。”
略带好奇地转头看了看静谧的街市,王盟不得不承认,京都之地,即使是这样一个不大的县城,也隐约透着一股王者之风。
“哎呦,谁偷袭王小爷?”一阵阴风从背后袭来,夹带着浓郁的骚气,王盟只觉得背后一痛,便胸朝青石背朝天,趴在了冰凉的青石板上。
“乌蹄踏雪”放下半空中的马蹄,轻轻甩了甩头,如同瀑布般浓密的马鬃便飞散开来,搅乱了夜空中那一轮清亮的月。
离人无语月无声,
明月有光人有情。
别后相思人似月,
云间水上到层城。
月色如水亦如纱,清澈的月光一泻而下,映在王盟的眼睛里,让趴在地上的王盟情不自禁吟出了这首诗。
呸!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也变得像自家公子那么酸腐?王盟自嘲地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染上些许微尘的衣摆。
“好你个死马,敢踢王小爷,看小爷我扒了你的皮。”
从腰间抽出裤绳,王盟提着裤子,抡圆了膀子,将一条熟牛皮搓成的裤绳抡成了夜空中的满月。而那匹黑马只是盯着刚到自己脖颈处的稚嫩小子,铜铃大的眼睛,充满笑意,它是身经百战的千里马,它的主人,是让敌人心惊胆寒的大唐战神,就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想跟他斗,门都没有。
弹跳着躲开挥来的裤绳,微微甩头,长至膝盖的马鬃便如鞭子般甩了出去,抽在王盟的脸上,火辣辣的痛。王盟惊叫了一声,秒足了力气追逐着夜空中跳动的黑影,然而双腿,确实不敌四蹄。
“有了!”
寂静的小城突然多出一声欣喜的叫喊,如同晴空万里的天空多出一阵霹雳,沉浸在追逐中的王盟只觉得自己胸腔中的心脏猛地一个收缩,气血不稳,吓呆在了原地,手一松,那宽宽大大的裤子便掉了下来。
“王盟……王盟……王……王盟你在干什么?”
车帘一挑,从马车中走出一个人影,吴邪看到王盟此刻的摸样,脸色瞬间变成了青紫色,那是……憋得。
一声欢乐的马嘶响彻夜空,下一刻,吴邪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王盟,你这是在干什么?”
“公子……”慌慌张张提起裤子绑好,王盟垂下头,一张圆脸红成了血色,“公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王盟被马欺负,你……你还笑?”
“噗~”吴邪摇了摇头,从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连同一张写满药名的白纸一同递了过去。
“这……这么多,少爷你全要?”
王盟看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药名,有些头晕目眩,撇去这麽多药吃个三年五载能不能吃完暂且不提,少爷您就这么肯定,这么多药灌下去,不会把人吃死?
“王盟……还不去?”
秀眉一挑,吴邪压低了声音,王盟明白这是自家公子发飙前的征兆,忙应了一声,向远处跑去。
吴邪打了个呼哨,“乌蹄踏雪”乖乖踱着步子跑了回来,白皙的手抚上马儿额前的星状斑痕,柔和的唇角漾起淡淡的弧度,“乖,待在这儿别乱跑,剩的你家主人醒了,找不到你担心。”
看到马儿听懂了他的意思,吴邪看了一眼半空中悬着的圆月,又钻进马车,药的事搞定了,他还得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去拔下那支插在男人胸口的,碍眼的羽箭。
8。
漆黑的夜,是化不开的浓墨,明朗的月,只能带给他乡的游子些许慰藉。寒风凌冽,马车里的油灯闪了闪,没有灭,昏黄的火光虽然不足以带来光明,但对于徘徊于黑暗中的迷路者,却是一抹如同阳光般醉人的温暖。
“哎……”这是今夜吴邪第123次叹气。
“刺啦……”这是今夜吴邪撕毁的第54本医书。
“王八蛋!”这是今夜吴邪冒出的第63句脏话。
寒风带走了车内的纸屑,望着那支依旧插在男人胸膛的羽箭,吴邪挫败地叹了口气,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
男人的伤没有伤及要害,虽然箭上有毒,但这人的体质却异常的奇特,高烧不退,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