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侧头看见他那沉思的模样,便伸出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道:“莫走神,给我看着他会不会出老千。”
花无缺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鱼儿嗤道:“好汉不回头,有时间回忆过去不如想想将来,你这闷葫芦。”
花无缺惊奇他能猜出自己的心思,更惊奇他嫌弃的表情。花无缺笑道:“那些回忆是重要的,若没发生,我们怎能相认?”
小鱼儿哼道:“是极,我也不会知道你是我兄长,兄长!”
他强调这两个字,一脸不爽。花无缺自是知道他的纠结,失笑道:“让你做兄长也并无不可。”
小鱼儿眼睛一亮道:“真的?”
花无缺道:“我何时说过假话?”
小鱼儿撇嘴道:“我也从未叫过你兄长,想必换过来也一样,罢了罢了。”
谁兄谁弟差不了多少,反正这个人总会站在自己身边。小鱼儿不由地会这样想,觉得理所当然。
“买大还是买小?”
“大!”
“你输了,是小!”
“不玩了,赔钱玩意儿!”
赌局已开,一群人围着骰子转,无人镇定,却都激动。
“你们不行!”小鱼儿摇摇头,站了上去道:“我来!”
“买大还是买小?”
“大!”
结果还未出来,众人视线就已经盯在骰子上,眼珠子随着骰子起上起落,小心肝也怦怦直跳。
赌徒们的心理,是世上最容易捉摸的把戏。轩辕三光听了,绝对会一拍小鱼儿的背,道尽各种想法。但可惜他不在,江湖上最好赌的那个恶赌鬼不在,而有意学他的人便有了个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巧设赌局
只见小鱼儿愤愤然挽起袖子,大喊道:“再来一盘!我就不信了……”
他先前那盘猜输,这让有求于他的那人一个瞪眼恨不得将他们吃掉。但不敢,他的身边站着花无缺,纵使生了那个熊胆,也没有那个熊力见缝插针。
小鱼儿显然觉得不过瘾,他大声道:“赌什么钱,俗气!”他霍地一下掏出一枚玉佩砸在桌上,道:“上等蓝田玉,输了便拿去,老子不要了!”
众人惊呼出声。这蓝田玉,上雕婴戏,线条短粗,圆脸丰满,玉身剔透,一看就是好宝贝。他却输了一场,说明要再输,正便是赢者的囊中之物。
见他们蠢蠢欲动,小鱼儿扬起脸道:“别光说不做,你们的赌注且拿来。”
众人纷纷效仿,要么赌大,要么赌小,现出一身豪气,觉得此刻就算来个轩辕三光又有何不可。花无缺见状,直接将折扇一抛,它稳稳待在一堆首饰的上头,淡道:“移花宫之物,市价不知,但学武不错。”
他俩气质非凡,轻麻布衫压根掩盖不了绝代风华,可花无缺一报家门,众人还是惊愕不语。绣玉谷移花宫谁人不知?而那日燕南天与邀月以及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恩怨更是无人不晓。坊间流传的就有好几个说书版本,如今见到真人,愣是生出了敬佩之感。
有些住在南方的人,疑惑地询问,便有人自顾自地给他解释了起来,这其中包括十大恶人和十二星相的故事,一字不漏。
小鱼儿道:“还赌不赌了?”
“赌赌赌。”
说话的正是央求他们帮忙的人。此人笑道:“若我赢了,就不五五分成了。”
小鱼儿点头道:“有理有理,我也不怕你,相反也许你会怕我,说不定我会赢你。”
那人笑道:“凡事无绝对,莫要如此自信。”
小鱼儿奇道:“你怎知这是自信?我这是千不该万不该,因为想不赢都难。”
众人唏嘘,既知他是小鱼儿,便也知他的小算盘一定很多。就不知这个找他的人是不是来自外乡,莫非没听过古灵精怪的江湖小魔星?不过也罢,吃一埑长一智,也是常理。
花无缺把他拉住笑道:“我来吧。”他看着众人,指了指蓝田玉和折扇道:“若我输了,两样都归你们。”
小鱼儿跺脚道:“谁准你这么决定了?”
花无缺漆黑的双眼看向他道:“你不愿意?”
小鱼儿笑眯了眼睛:“愿意愿意。”
“买大还是买小?”
“大。”
“买大还是买小?”
“大。”
“买大还是买小?”
“大。”
“买大还是买小?”
“小。”
“……”
五局一轮,一声接一声,宛若细雨中的春风,轻而有力,有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力量。花无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如雕刻般的侧脸始终专注,洁白的布衫如同他一丝不苟的性格,温文而雅,清俊如竹。
小鱼儿脸侧的发乖巧地贴在他的耳边,呆了一呆。他回过神,看了眼同样呆滞的众人,果真被这一出手就收不去的运气吓傻,唯唯诺诺不住躲闪视线。
风云变幻,潮起汐落。转眼间空中的海鸥不停地在怪叫,扑扇着翅膀四处乱撞。乌云到达之处,狂风大作,气流奔腾。浓雾茫茫的远处,依晰可见一座岛屿,踩在船板上的众人顿时雀跃起来……
这便是无名岛,没想到三天的时间过得这么快。
赌局无疾而终,花无缺是个好说话的人,自然不会要他们的任何东西。但小鱼儿不让,他在花无缺转身后恶狠狠盯着众人,从他们塞回包袱里的当头顺了些银两和珠玉,塞进怀里。本来说好是五五分成,那人眼巴巴看着他,他也只是嘿嘿一笑,递过去一串珍珠。
那人气道:“你竟骗我!”
小鱼儿摇头晃脑道:“这是赌局,不是过家家,没有一点手段,怎能坐实好庄家之名呢?”
那人更气了:“歪理!你这是歪理!”
小鱼儿呸道:“我小鱼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别想从我这占去什么便宜。抑或许你没听过我的事?我可是和恶赌鬼豪赌过不下四场的人,没有赌品也有赌运,你要不服,赢过我再说。”
他这些确是歪理,可是按他说的,他有赌运,不用出老千也能赢,那能奈他何?除非谁有本事,真把那恶赌鬼请来,亲眼目睹一场赌上性命的局,倒也是相当精彩。
那人突然抢过蓝田玉,道:“我什么都不要,只给这个我算了。”
小鱼儿怪笑道:“可我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它值钱。”
那人大声道:“我管你这么多!你不想被别人占去便宜,我何尝不是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回漩气流从风中刮过,刚好就打到了站在船板上的船工脚边。船身被强大的推力一阻,差点在这个大海上来个翻跟斗,客船摇摇摆摆地左右晃动,船舱里众人也跟着左摇右摆,手足无措。
小鱼儿接下来没再说话,因为自顾不暇。有人捂着胃在地上打滚,显然是犯了恶心。有人张了张口,又闭了闭口,仿佛在酝酿什么。有人担惊受怕,害怕地缩着小身子。有人围抱在一起,只能讲出一个单音。
暴风呼天抢地而来,天地间宛若一个巨大的黑洞,妄想吞食世人。一个个暗气漩流盘踞在海面上,张牙舞爪,好似那来自阴曹地府的使者,正争先恐后地要过来拉着人们一起堕入。
花无缺步上甲板,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船桅被骤增的狂风吹得“嘎嘎“作响,帆被收起,眼见风潮被吹得卷绕而来,正在操作的船工们都焦急了起来,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无比紧张。
有人大哭道:“船家,怎么办?很不对劲啊……”
船工道:“真是奇怪,现在是九月,按理说是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暗流才对啊!”
“你做什么!”
风中几人的对话渐渐模糊,花无缺双脚离了船板,浮在半空中,身体一直在往下,感觉有一股好重的拉力将他拉着往暗流眼而去。出声的正是小鱼儿,他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发展,愕然看着,双脚竟使不上力。
他竟在害怕,害怕花无缺就此消失。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呼吸不顺,全身发颤。他失声大喊,眼里失了焦距,大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有惊无险
狂卷的气流将花无缺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他的白色衣袂被掀起,犹如天上谪仙,悠然自若。乍一看他的双眸,即使与这可恨的暗气漩流相比,也有过之而不及。风声鹤唳,喧嚣的嘈杂充斥在人们耳朵里,只感觉撕裂般的疼痛。
小鱼儿的眼睛被气流打得生痛,只能紧闭上,再汇聚内力为自己作了一道屏障。他在船板上踉跄行走,下一刻不顾安危蓦地也跳下去。众人张大嘴巴看着,只觉这俩人疯了,一个想死,另一个也想死。
小鱼儿什么也看不到,全凭直觉挥着一道道拦截的招式,挡住那一卷一卷绕来绕去袭上脸的气流,但他也知道这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他瞥见刚才围困着船的暗流都慢慢舒散了开来,知道这一波已然过去。
越接近恶人谷,他越知道周围海势的险峻。他便是谷中人,没经历过也听得多,哈哈儿每每拉着他的手说这些海水便是恶魔,而妄想上谷的人都会被吃了个干净。他自是知道,但他不知那袭白衣是怎么想的。
瞬间,只是瞬间,小鱼儿感觉自己被一股强硬的手劲扯抱住,然后在空中翻了一番。温热的内力包围住他的身体,气流的压力剧增,互相抵触着,使得他全身都像断线木偶般难受。他被拉离了怀抱,被一阵风带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然后狠狠地砸在了船板上。
“哎哟,你们啊,这是在殉情么?”
谁在叫他?
身子僵硬难堪,但痛的感觉却异常清晰。豆大的汗珠沾满了小鱼儿的脸颊,他粗重的呼吸忽而忽而地吐着,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地与周身的疼痛相对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小时候的旧伤有新伤,都是被风压和气流的冲撞刮裂出来的,像被刀锋特意撕开的一样。
“还有一个!”
有人焦急大喊。
小鱼儿迷迷糊糊间猛地惊了一下,是花无缺!即使在危急之刻还是没有忘记要保他,宁愿为了保他不救自己。心中又是流淌着暖流又是鼓噪着剧烈的痛楚,他觉得他吃了五味瓶,五感全失,舌苔感受不了味道。
小鱼儿半闭着眼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他们已到达无人岛,离开暗流后客船立马走其他路线,一刻也不耽误。他的身边站着花无缺,除了衣衫被划出口子外,其他并无大碍。他突然一阵恼火。
小鱼儿淡道:“那时可是你救我?”
花无缺看他一眼道:“正是,我在看那势头,怎知会被强烈的气流扯下去,好在我的武功不如大宫主,但轻功丝毫不逊,自然能逃离。”
小鱼儿冷笑道:“区区凡人,妄想与这天灾作对。”
花无缺于他身旁坐下,淡道:“不敢,我只是一时失足。”
小鱼儿再也忍不住,骂道:“你是好,失足失足!你可知我!”
花无缺一怔,偏过头想听接下去的话,可小鱼儿生生掐了,迟迟不答。
回到船舱就听到船客们叽叽喳喳的对话,而那央求他们五五分成的人也没有往日的聒噪,估计是快到了,起了思乡之情。花无缺留了个心眼就拿了外衫裹住小鱼儿,抱起他去烛火处稍微烘干一下。
如今外衫还披在小鱼儿身上,仔细一闻能闻到独属于花无缺的气息,轻淡的,令人安心。小鱼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哼了一声。
他气,气自己沉不住气,更气自己奇怪的反应。
花无缺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先前……可是想救我?”
小鱼儿呵笑道:“你认为呢?”
花无缺道:“那是天灾……”
小鱼儿笑道:“关我屁事,我想做什么,谁也挡不了我,大不了死在里面,也是一大快事。”
他说话前后矛盾,无比任性。可他对花无缺的在乎是发自内心的,无论是在燕南天面前还是邀月面前,小鱼儿总是第一个冲上来。只因他不想花无缺死,只因这花无缺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不像他是个小恶人,花无缺不懂得拒绝,从来不说重话,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只为这个也不能让他死。
不久前,小鱼儿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花无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怅然若失。
他回过身看了眼这座毫无生气的小岛,除了茂盛的草木外,连动物也不见一只,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海水的腥味,脚下的沙子也陷得尤其深。
小鱼儿起身徒自上前道:“找个有干草的地儿起个火歇息歇息,还要走一段路。”
因为在客船上捞了不少东西,这包袱比先前的重了。花无缺提了两个,扇子塞进腰带,腰侧用红绳系着一把剑。小鱼儿除了随行的短刀外并没有带什么,他一派悠闲,东张西望。
对刚才的事气过之后又忘了,他小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