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
“要当醉猫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展昭的主意却正好切中了白玉堂的想法。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他想带着展昭去尝试。看到过的,没看到过的,在未来的日子里,白玉堂都想给展昭,给展昭一切。
展昭点了点头,看着白玉堂微笑。白玉堂久久地看着展昭的眼睛,他喜欢凝视着展昭的眼睛。展昭的眼睛永远都是晶亮的,安静地,倒映着他所看到的一切。而现在,他在展昭的眼睛里,看到了最美丽的星。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有意无意的,就那么发生了,因为一切都是恰好。
恰好,晚上的屋外是那么宁静;
恰好,绿叶白花夜风中窸窣得那么让人动心;
恰好,春夜的寒意让他们紧靠相依;
恰好,薄毯围拢着二人,几乎没有距离;
又是那么恰好,恰好望着展昭的眼,白玉堂就想要那么做了——就想要弯下腰,想吻他。
偏偏还是这么恰好,薄毯下仅有的空间让人无处可逃,而展昭,不想逃。
“诶公孙,你突然停下来干嘛!要掉了要掉了!”陈穆的声音忽然想起,惊动了这难得的静谧美好。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立刻分开,但是却因为薄毯的拘束显得束手束脚。一下子,两个人就尴尬狼狈地抓抓头发,别过头各自看一边。
这两人终于有点进度了,就这么被打断了?公孙策错愕地看着这瞬间发生的改变,怒气冲冲地瞪向陈穆,都是这家伙,平时慢吞吞的漫不经心,偏偏这时候这么赶。这要是晚两步,这两人就成了。
公孙策都有种自家孩子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嫁出去,结果被人一搅和,好不容易的进度又黄了。这就跟蓄力的时候突然被打断不能发大招一样的感觉。越想越生气,反正已经惊动展昭和白玉堂了,公孙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撒手了。
陈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搬着东西倒走的,所以压根就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等他想问个明白的时候,手里的东西就砸了下来,一下子就砸到了陈穆的脚。
陈穆捧着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公孙你干嘛撒手啊这是……”说着说着,陈穆就想跟展昭和白玉堂诉苦,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尴尬的模样。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刚才他和公孙策不在的时候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从公孙策的脸色来看,应该是即将发生什么事。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一下子就反映了过来,掀开身上的薄毯走了过来。也没有多问公孙策和陈穆什么,两个人就合力把他们搬出来的木施搬到了石台边竖好。
稍微分了下心,展昭和白玉堂也没多尴尬了,再次坐在了石台上,又盖上了薄毯等着陈穆和公孙策过去。
陈穆摸着下巴看展昭和白玉堂的动作,忍不住直点头,“这两孩子还不错,公孙,你说我俩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知道你还说。”公孙策冷冷地晲了他一眼,在经过陈穆的时候狠狠得撞了一下他的腰间。
陈穆捂着腰侧,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来,“还好没说下一句话,否则他一定得让我生不如死。”实际上,陈穆本来呢,还有一句话的:要是包拯在这里,他肯定也是这么对你的。
不过陈穆还是觉得,自己不要惹公孙比较好。这才刚讲和,惹毛了公孙他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笑了笑,陈穆拿起刚才放在一边的木盒子朝着三个人走去。不论是展昭白玉堂,还是公孙策,他们也是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个木盒子,但是谁都没有问。
公孙策拿了一杯热酒喝下,眯着眼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的陈穆,“陈穆,这一次你得把话都给我们两人说清楚了。”
“当然了。你们三个人轮番上阵,我都已经答应了不是?”陈穆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折叠好的衣服,“只是事情总得慢慢来,有前有后,今晚,我是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他转过身,将衣服挂在了木施上。借着木施,整件衣服都展开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是一件齐腰襦裙。光是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衣服的制作是很细致的。这件襦裙很素淡,以白色为底色,襦衣的袖口绣着红色的花瓣,再往下也是,裙摆上面绣着树枝,枝头红花绽放,整件衣服都被染上了鲜嫩的粉光。展昭和白玉堂抬头,这才确定裙摆上绣着的是红杏。
做完了这些,陈穆坐到了石台上。身子往后仰,陈穆用手撑着石台,只是注视着这件襦裙,目光是难得的柔和。
起初,公孙策以为这件衣服是陈穆做的,但是现在一看,这件衣服自成衣,恐怕已经过了难以想象的年头。
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策他们都不理解陈穆的意思,困惑地看着陈穆。
“这两年来我一切的不对劲,就是从这件衣服开始的。”陈穆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指着那件衣服,语气里满是喜悦和痛楚。
就是那天,他初次来到这个地方。路过一家店面,最终被这件衣服吸引了目光,再也无法放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件衣服,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买下这件衣服开始,他平静无波的生活就彻底地翻涌了起来。
陈穆又爱又恨地看着这件衣服,手中的酒瓶酒杯就没有停下过动作。等喝过了七八杯酒,陈穆又笑着问公孙策他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只有这么几棵白杏,太单调了?”
单调吗?会单调吗?展昭他们都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陈穆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反正我呢,是觉得有些单调的。”
“既然单调,你种树的时候不就该移点别的颜色花过来吗?”公孙策顺着他的话问。虽然觉得陈穆说话有点不着边际,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陈穆的特色不就是不着边吗?
“原本呢,我是想这么做的。”陈穆躺在石台上,完全不在乎石台有多冷,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了无数遍,“但是后来,我发现了更美的。所以没关系了,所以不用了。”
陈穆把酒杯放在旁边,将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望着头顶的白杏,凝视着被挂在木施上的襦裙。公孙策盯着陈穆,
这件襦裙被木施撑开,轻缠在木施上的粉色披帛随风飘动。不经意地朝着木施的方向瞥一眼,他们甚至会觉得在哪里的不是一件襦裙,而是一名少女。
展昭正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那件襦裙上面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白玉堂注意到展昭没了声响,有些奇怪地看向展昭,展昭就算安静坐着,也喜欢弄些小动作,现在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反而让他觉得奇怪。
然后他就发现,展昭竟然一直都在看那件襦裙。展昭也注意到了白玉堂在看自己,他连忙拉拉白玉堂的衣袖,“玉堂,你帮我看看那件衣服,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一样?”展昭的话一下子就引起了公孙策和白玉堂的注意,两个人也盯着那条裙子。但是之前他们都只是瞥了裙子一眼,被展昭那么一说,是有几分奇怪的感觉,但是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袖口的花瓣,好像变得更红了……裙摆上的红杏是不是变多了一点?”展昭不怎么确定地说道,目光还是死死地黏在裙子上面,好像多看一秒,就能看出当中的变化。
陈穆用手拍了下膝盖,大笑着夸赞,“还是展昭注意到了。公孙,白玉堂,你们两个呢,一个人死盯着我,一个人满眼里都是猫,难怪注意不到。”
陈穆这句话,也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展昭的疑问。展昭三人就更来劲了,都盯着那条襦裙看,希望能看出来它变化的过程。
“哎呀,你们都是急性子。”陈穆拍了一下公孙策的肩头,塞给他一杯酒,“这东西啊是急不得的,越是等越是没有。你们三个呢,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坐着陪我喝酒,等时间到了,该给你们看得东西,也就到了。”
公孙策他们也没有办法,干脆就放开了坐在这里陪着陈穆喝酒。突然多了三个陪自己喝酒的人,陈穆就更高兴了。他向来是欢喜有人陪自己喝酒的。
展昭他们的心思虽然不在酒上,但是也无可奈何。而这酒,喝着喝着就容易让人沉迷。起初,展昭他们是心不在焉的。但是喝过几杯,四个人的话都渐渐地多了起来。
展昭,公孙策和陈穆之间的共同话题特别的多,一聊起来三个人就投入进去了。白玉堂看展昭发红的手指,就想要从暖酒器中再拿一小盅酒出来。
刚刚打开盖子,一片红色的花瓣落入器中,在水面上轻轻地飘荡着。红色的……红色的花瓣!
起初,白玉堂还以为这是个梦。但是很快的,又有零星的几片花瓣落入,随着水波打着圈儿。
“猫儿。”白玉堂呼唤了展昭一声。
展昭闻声回过了头,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出现了。
夜晚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起来,依然轻柔,不会让人觉得更冷,但是却更有力。枝头更多的白色杏花飘落,而那条绣花的襦裙,不可思议的,有无数的红色花瓣飘出,仿佛跨越了数百年的光阴,交汇于此。
洁白与艳红交织在一起,在半空中交旋舞动。它们或凌空而起,飘扬散下,或落于地面,与草色交接。更多的确实交织着在半空。
今夜天上正是一轮满月。而它们就像是明月的碎片,闪耀着清冷的光芒,平静里又快乐,又灵动,红杏的红与夜色,与那一片片白融合在一起,触动人心。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是公孙策唯一能够说出的赞美。
“美吧。”陈穆怀念地看着这一幕美景,久久移不开视线,“一年一次,这是今年的这一次。两年了,两年了啊。我种下这白杏,也只是为了衬托它而已。”
此后,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在此时,此处,此景之下,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他们只需要坐在这里,凝视着就好。
在石台上坐着不舒服,白玉堂和展昭坐在了树下,靠着树干仰望。也许是因为这夜色太平静,也是因为这气氛太让人目眩神迷。看着看着,视线就渐渐迷蒙了起来。
展昭渐渐得有点困了,就靠在了白玉堂的肩膀上。白玉堂侧过头靠着贴着展昭的头,舒适地呼了口气。
朦胧中,展昭感觉凌空的花瓣似乎在旋转,宛若一个气旋。更朦胧间,展昭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名少女,穿着木施上的那条襦裙,旋转着舞动。
这,是他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
☆、第067章
在展昭睁开眼睛之前,他朦朦胧胧间想到自己和白玉堂好像是就这么在室外睡了一晚。以天为盖地为床。
一边想着自己没有感冒真的是谢天谢地,展昭睁开眼睛想要把白玉堂叫起来回房间睡个回笼觉。
但是当他睁开眼,展昭下一步的动作就是赶紧闭上眼睛,然后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无数次循环自我催眠之后,展昭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了鼓足了勇气。但是很可惜,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这些勇气就像是不管往气球里面灌注的空气一样,最后气球就爆炸了。而在这里,炸掉的是展昭的希望。
“妈呀这不是我在做梦。”展昭差点跳起来了,谁来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明明记得他昨晚是和白玉堂一起靠在杏树下睡着的,怎么现在一睁开眼,原本的两棵白杏没了,就剩下背后靠得那棵。
很明显这里是某户人家的院子里,展昭歪着头,不可思议地想,难道他梦游,然后跑到别人的家里了?那白玉堂呢?
展昭慌忙地回过头,然后高兴地发现白玉堂还靠着树。展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展昭急忙上前把想要把白玉堂叫醒,手还没能搭上白玉堂的肩膀,只听到一个脚步声渐行渐近。
惨了,这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和白玉堂就算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怎么解释,两个人晚上喝酒赏花,一时兴起就闯进了别人家?
好在展昭蹲下的时候白玉堂就已经醒了过来,当来者走过那棵杏树的时候,树下早已没了展昭和白玉堂的身影。
忽然,走过的少女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听着白杏树后面的树丛。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收拾过了,看上去有些杂乱呢。
心里这么想着,少女就朝着树丛走了过来。
躲在树丛后的展昭和白玉堂都竭力保持安静。在白玉堂清醒的一瞬间他们就立刻躲到了树丛的后面。
本来两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就已经足够惶惑了。在听到脚步声的一瞬间,两个人完全是本能地躲了起来。
本来这情况也不是很难解释,现在躲在树丛后面,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就是完全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