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进去的一瞬间,云天青回了头。
r》 他勾起一抹微笑,一如当年琼华初遇。
然后消失不见。
不见,彻底不见,从此不见,上天入地,世间再无云天青。
他说,师兄,我也不后悔。
玄霄茫然的想,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如今这心,终于又回到了这胸膛中,重新属于我自己了,那么再见吧,以后的生生世世,若有缘,再相聚,那时的世间,再无玄霄,也无云天青。我们都只是最平常的凡人,你不必在黑暗中挣扎,而我不必再等数百年,只为一句对不起。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再见,今生此世,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呼,青霄终于完了,哦啦啦啦~~
☆、第 31 章
干枯的手上筋脉尽显,弯弯曲曲的盘旋在满是褶皱且毫无光泽的皮肤下,丑陋得像是冰冷的蛇类蜿蜒。
锻魔颤抖着伸出手指,在墙上画着没有规律可循的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背着光的粗糙石面上,从某个角度看去,就变成了有着清晰纹理的地图,描画着起伏不定的山川大河,广袤的人界大地。
而他的手指,一直盘旋在一处,那里看上去与其他地方相比并无丝毫特殊,但那是一个被记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每次想起来,那恨意都像是撕咬着心肺,啃噬着骨肉般疯狂,时间的力量起了相反的作用,没有把它丝毫的磨灭,而是不断加深那恨意,与更深的期盼。
上古大战,逐鹿之野。
所谓历史,再怎么重要伟大,也不过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想要流传下来,只得两个途径,口口相传,抑或书籍记载。
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或是太平盛世河清海晏,落到那残破书卷上,寥寥几笔,薄薄一页,尽皆盖过。
怒吼,勇气,阴谋阳谋胸中沟壑,金戈铁马刀枪剑戟,统统被埋藏在冰冷的文字下面,留下来的只有邪不胜正的神话传说,便如蚩尤最终被击杀在逐鹿,是应天时顺民意的命定结局。
此后黄帝大治天下,万民归顺,却不知事事皆有意料之外,即便尘埃落定,连胜利者都成了单薄而苍白的竹简纸卷,也未必是最终一笔。
蚩尤战败,世人皆知魔祖从此消失于人世间,换得天下一片太平盛世。却没有人想到,在远离冀州逐鹿,蚩尤命陨之地的千里之外,封印着一个绝大的秘密。
残阳如血的战场上,杀声依旧震天,黏腻的液体已经失去了初时流出体内的温度,干枯中变得冰凉,缓缓流下的痕迹封住了瞋目裂眦的面孔,筋肉扭曲宛如恶鬼,瞳孔染得一片鲜红,依然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惨烈局面,一边倒的屠杀场景。
不远处,纵然已经失去了头颅,强壮的身躯依然不倒,却是用手中的剩下的一支残矛深深扎进地面,支撑着身体直立,大片的鲜血变成暗红,脖颈处血肉模糊,该是头颅的地方却空荡可怖,他朝着自己的头颅威风站立,像是最后的无声怒吼。
大风渐起,刮得血腥味更加浓烈,枯叶被粘着的鲜血坠的无法飘动,在地上奋力挣扎。
轩辕端坐在高大的猛兽身上,俯视整个战场的狼籍血腥。
虽然这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一场战争,但真的发生之后,不管是胜利者还是落败的一方所要接受的都是沉重到无法计算的代价,哪怕是轩辕,在
厮杀的沸腾血液平息下来后,也会感到彻骨的寒冷……或许只有那个魔一样的男人,才是例外吧。
原本九黎是逃不了灭族的命运,谁料看上去已经油尽灯枯的蚩尤竟还有力量打开异界入口,将剩余残部送了进去,又切断唯一的通道,留给众人的是再斩不断的祸根。
但他也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顽抗中终是被斩下头颅,身躯却兀自屹立不肯倒下,猎猎长风中,战袍扬起,竟有肆意的悲壮洒泼开来。
他至死不甘。
只是他自己也料想不到,再英勇磊落的魂魄被镇压在最阴暗的地底度过极漫长的时光中后,在仇恨的腐蚀下,会否扭曲变形。
得知这消息的轩辕虽是觉得不能彻底铲除蚩尤一族,将来终成大祸,却始终无法寻到那异界的入口,也只得作罢。
他目光扫视一周,神色异常复杂,似是余光都不愿触及到蚩尤那犹自愤怒的头颅,匆匆一瞥已是移开了目光,但就算只是一瞬间,那临死前满满的不甘绝大的愤怒挟着上天入地无人可比的霸气已从那残颅断躯上直扑而来,利剑般仿佛要割伤人眼。
轩辕凛然,他知道以蚩尤的能力和恨意,就算是斩其头碎其躯,也不能彻底使他消亡,终有一日会重现于世为祸人间,而己方亦是伤亡惨重,集齐所有人的力量亦无法将其魂魄打散,唯有将他神魂封印在奇绝之地,以天地之力将其深压地底,才能为世间多争得一点安定岁月。
以是轩辕齐集当世数位高手之力,将蚩尤躯体毁灭,三魂七魄被困在头颅中,一起封印在人界南荒之地,以天地阴阳五灵之力将其困在绝深的山下地底,又在山上设了重重禁制法阵,以防不知情的人无意闯入,引起不必要的动荡,轻则误伤人命,重则若是阴差阳措解开了封印,令得蚩尤重见天日,更是人间大劫。
只是世事向来两面,天地之力固然浩大,自非轻易可用。封印自成之日起,俱仙神之体者,再无法进入此地,原因为何,连已为天帝的轩辕氏,亦是不知。
那山在后世被称为无祀山,蚩尤精魂就藏在凤潜池的下方。
此事绝少人知,随着岁月流逝朝代更替,历史不断前进,这些比起官家史书的记载更像是神话的上古之事被人渐渐淡忘尘封,就连魔界本身,也是没几个清楚知晓这久远到了虚无的往事。
至于在天地阴阳之力下催生出了绝世奇石羿落石,从此埋下祸根,则是谁也未曾料到的后事了。
所谓后事,世间机缘巧合精妙绝伦,纵然是神,也抵不过天意安排。
锻魔苍白
的脸在被洞中的烈火映得阴晴不定,他一直盯着墙上的地图,似乎是想盯出一个洞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移开,转而看向那凹洞中悬着的一柄奇特长剑。
剑身本就赤红,直直垂入燃烧的火焰,满目的灼热中若隐若现,似是要与那烈火融为一体。剑的下方有一块通体殷红的石头,同样隐在火中,若不仔细瞧去,竟不会发觉,那石头只是静静躺着,仿佛刚刚投进火中时那一刹所闪现的影子,只是幻觉。
他忽的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和渴盼。
这不够,还不够……
只是一点点残魂,根本不能做什么,不能,不能,还差的远,离吾王复活,还差的远……
不过,只要,只要这件事能够成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噼啪的烈焰向外喷溅着点点火星,狂笑的漆黑身影被拉扯成光怪陆离的模样,在石壁上胡乱舞动,阴森怪异,像是某种昆虫挥舞着带有绒毛的长脚织出的晶莹丝网,又像是难测的命运被搅弄在一起浑浊成了一片不堪的动荡。
不耐的随便翻了几下摊在桌案上的厚厚卷宗,看书的人显然没有好耐性,不过才看了几页,就忍不住抽出本就锃亮的腕刀擦拭起来,暗红乱发一如既往桀骜的翘在半空,每一缕都彰显著主人此时的焦躁。
但重楼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在焦躁什么。
长时间的游荡在外,一方面是自己本性不喜枯坐着处理事务,另一方面……也的确没有什么事好让他处理的。对于魔来说,只要不是攻打天庭,其他的统统是小事,既然是小事,就用不着他这个堂堂魔尊来处理,交给手下的冥破荒和魂姬来就好。
自从回来魔界后,便一直这么百无聊赖,除了练功,就是练功,他甚至闲的翻起了魔界的政务卷宗,偶尔令魔将魔兵们看到了,登时便吃惊到以为自己不知何时中了奇毒产生这么诡异的幻觉——魔尊居然在看书!
重楼长出一口气,抓了抓头发,忽的想到,这么算来,那人也离开了有将近……一日了吧……魔尊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只是才一日么,怎么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似的,说来那人走时只是淡淡打了句招呼,也并没说自己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终于做了个重大决定,虽说自己完全没有兴趣和想法去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毕竟是身在魔界归他管辖怎么说这样也有些过分啊真是简直比自己还要傲慢……难道说这就是凡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重楼默默的在心里破天荒的唾弃了自
己一下。
魔尊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他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怪了,以前只专注于武学的思想近日来忽然出现奇怪的跳跃式发展,莫名其妙的就陷入“思考”中去,某个身影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这不正常,而且有极度危险的趋势,至于为什么危险,无解……
大概是因为想要痛快比试一场的欲望已经等了太久了吧,重楼最后做了总结,心中有了些许的宽慰。
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道婀娜身影的悄然进入。
依然是不知寒暑的露出全身大半的光裸肌肤,几片粗大的铠甲挡住了令人遐思万端的要害,却掩不住粉光润滑的旖旎风景。
魔女妖媚的脸上却带着些好笑神情。一个时辰前她看到魔尊的书翻到那一页,一个时辰后却依然是那一页,长眉却时不时皱在一起,傻子都瞧得出魔尊是在想些什么,走神简直快走到了天庭。
但微一揣测魔尊是在想些“什么”,魂姬神色不变,笑容加深,眼中光芒流转,不知这一瞬间便转过了几千几万个念头。
“魔尊……”
重楼转头,瞧见自家妖冶狐魅的手下,却顿觉一头两个大。
这魔女向来喜欢纠缠自己,今日来此恐怕也是没什么好事,但魂姬却是极为懂得察言观色和进退尺寸,从未没有不合尺度的逾矩,再加上虽然喜欢搔首弄姿,处事却甚是果断妥当,因此重楼也并未对她有何厌烦之感,只是他一向不知如何应对魂姬的刻意挑逗,每次都作出威严冷酷的模样唬走她,实际上内里已是几欲落荒而逃,不过魔尊是绝不肯承认他是因为太过窘迫就对了。
重楼这才只得沉下心神,开口问道:“何事?”
“属下是来讨赏的。”
“哦?”出乎意料的答案令重楼觉得十分意外。
“魔尊对于武学的狂热永远超出一切,莫说打理政务,就连多待上些日子,都还不愿,令得我们这些魔,连见上魔尊一面都难,可怜魂姬的日日夜夜都寂寞难耐呢……”
娇柔语声带着撩拨人心的沙哑,不缓不急的说着,魂姬斜瞥一旁重楼脸上渐青的神色,掩口一笑。
“……那些琐碎繁杂虽不是什么大事,却都落在了属下与冥破荒身上,他身子强壮不在乎,属下可吃不消呢……不过因为是魔尊交托,属下再怎么艰辛,也是尽力而为,把魔界上下打理的平安无事……所以说,好不容易这次魔尊待的时间长了些,属下便来请赏了。”
虽然内心默默的想魔界就算不打理,想来也出不了什么除了雅称比试过招实则打架斗
殴之外的事,但为了早日摆脱眼前这难缠的麻烦制造体,重楼略一沉吟,即道:“直说你想要什么,顺便把冥破荒那份给一起领了,回去交给他,不必再单独来找本座。”
魂姬却不作声,只是脸上笑容愈深,蔷薇花般的长发半遮碧绿的眼波,比人界最珍贵的祖母绿还多漾出了几丝柔情蜜意,一滴化开便是一池春波绿水,细柳枝条。
她极长眉梢上挑眼角无不散发着魅惑气息,连语声也低沉喑哑起来,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撩拨,“魔尊,只怕这赏赐,冥破荒是要不得的……属下,只要一夜温存罢了。”
一语未必,魂姬倾身上前,轻轻一吻落在重楼唇边,吐出的气息带着浓郁甜香,似有若无的搔在人心最痒的地方,触及的刹那又躲开,猫一般的慵懒狡猾,却几乎要令人溺死在那温柔里,天下男子只怕无人可抵这种勾魂荡魄的引诱。
但重楼终归是例外,他猛站起身,脸色虽未是十分难看,刚才的青色也加深了几分,他重重一声哼道:“本座就知道你今日提出这等要求,定是有鬼……本座早已说过对于此事毫无兴趣,你到底怎样才肯死心。”
他未使真力,委于地上的魔女也并没受伤,却不起身,只是就着半躺的姿势,慵懒的倚在身旁的座椅上,长发散开披了半身。
“魔尊早就知道,属下是永远不会死心的。魔尊一直只知武学之道,却不曾识得那可令人□的销魂□半点,属下一直都是十分心痛可惜呢,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