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锁尘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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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锁尘关-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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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突袭的失重感令人简直就要发疯,内心的空虚是唯一的欲望,像是吞噬万物的黑洞,要拿什么才能填满?睁开双眼却发现狂喜背后是一片干涸的沙漠。
  这是强者的悲哀,亦是他无法驻足的根源。
  “你,便是妖界之主?”
  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却点燃了婵幽身为战士的血液,无法忘却的仇恨令她几乎失却族长的风范。然而十九年前便元气大伤的她即便一直修养也无法调息恢复到往日状态了。
  “婵幽不必理会登堂入室、屠戮我族的无耻之人!”
  激烈的话语换来的却是带着些许悲悯的回应,玄霄淡淡的看着她,眼中犹如水光掩映,看不分明。
  “妄动气息,便是寻死!以你自身为凭的结界遭破,灵力反噬,你必已身受巨创。”
  “……妖界之主,我曾渴望与你一战……”
  虽然玄霄已年近不惑,但看在婵幽的眼里,眼前的人永远是小了她数百岁的后辈,而有些道理,只有岁月能让你明白其中的真实。
  “……万灵盛衰,乃是常理,无恒强、无恒弱。”
  她没有回应那人难得的夹杂了无数复杂情绪的话语,只是将那悲悯之情尽数还出,“你今日体内烈阳与冰寒之气纵横交织,相距甚远都可感到凶煞之气,人非人、怪非怪,在我看来,异日必遭天谴!”
  遭天谴?哪个天,什么遣。
  玄霄于沉默中感受到体内的阳炎之气涌动,回应的是羲和里空灵又真实存在的声音。
  是不是在听到的那一刻,或者,在拿起的那一瞬,又或者,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已经注定。
  注定了……
  “我此一生,已无回头之路。”
  那便是万劫不复。
  是谁说执迷必然不悟,我早已明白身前身后都是绝大的险恶,但我说过,我的人生里,没有妥协与退缩。
  他的灵体在幻梦般的紫色中渐渐淡去,只余一个轻烟样的轮廓,伴着一句话,尾音在嶙峋又剔透的紫晶石间环绕着,有久久不散的错觉。
  “……出来受死!”
  “……让我快快结束这场空虚……”
  人与妖其实在很多方面都颇为相似,尤为明显的体现在千种万类的品性上,而此刻的慕容紫英,抱着怀里渐渐冰冷的尸体,脑中一边不停闪过这个安静的小师侄总是挂着的温和微笑,一边麻木的回想方才那些人的剑毫不犹豫的从同门身体中穿过的情景。
  同门……毫不犹豫……
  真是可笑,又悲哀。
  为这些自视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的恶人竟为自己同门而可笑,为自己竟今日才看透这些虚伪丑陋而悲哀。
  “我不会再回琼华了,”少年头也不回的说,“我们一起把琼华派弟子赶出幻瞑界!”
  昆仑山巅,厚重累叠至如同千万里的云层愈来愈浓深,摧毁的力量在不知名的地方慢慢凝聚,云中似有电光,万钧雷霆集结成遮蔽天地的轰隆黑暗,仿佛要将巍峨群山都削成无峰之平地。
  卷云台,烈火烧融了冰雪,有风刮过。
  有着同婵幽一般银发的妖族将领单膝跪地,以死守入口的姿态安静化作数点紫黑色的烟雾散去,夙瑶看向一旁那个笔直的背影,大袖飘摇间有凛冽从容,和若有似无的火光闪耀环绕。
  她转回目光,冷哼出声,“想要伺机杀死我与玄霄?哼!单凭他一个,怎可能!以为琼华派还会如十九年前一般,掌门死了就门派大乱吗?!”
  “你很得意?”
  清淡中实是极度的不屑,玄霄只是看着妖界入口,说话间也不曾转头看过一眼。
  他只关心一个人,其他都是无谓而已。
  “天河,有一阵子不见了……”
  “……大哥很是挂念你。”
  终于得以相见,在那禁地寒冰之外看到清晰的容颜,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仰视,仿佛触手可及。
  但云天河只觉满嘴都是苦涩。挂念,怎么会,又怎么不会,谁挂念谁……我不想知道答案,然而那感觉实在太过煎熬,是生是死都可以,我只要一个干净利落的完结。
  “……大哥,一切……都是你骗我吗?”
  欺骗未必是伤害,但在这样的时刻,模糊的回答也能轻轻便让鲜血蔓延。
  “……有些事,我确实没有对你说真话,但也未必说了假话,事到如今,真真假假又有什么重要,最重要的是——”
  “我还是把你当兄弟,绝无害你之心。”
  玄霄其实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未察觉出面前人心中有着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和纠结,虽然他也看出来那个傻小子好像有了一些不怎么好的误会,不过那并没什么,自己从未对
  不起他,自己从来都把他当做最亲的人,自己愿意帮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自己只想拉他一同飞升成仙……这还不够么,他肯定不会介意了吧。
  只是,有些事上,他却是一错再错。
  “可恶!我是那么相信你!!”
  “我帮你,是错了……”
  云天河在心里大喊,不是这样的!我怎么愿意这样说!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那些梦貘没有错怀朔没有错菱纱也没有错他们都没有错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逼我这样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了……你我从此再无关系!”
  我看着你大笑,看着你坠向深渊,看着你被鲜血暴躁染红的双眼,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救很多人,我是不是只救不了你。
  玄霄周身笼罩着若隐若现宛如幻觉的火光倏忽炸开,化为实质般的火焰猛然扩散,烈炎之气焚烧,周身的空气都轻微变形,有透明的扭曲,近身者皆被焚为灰烬,一如他内心的愤怒。
  他可以举手之间报了冰封十九年的屈辱,将夙瑶打伤,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到妖界的紫晶石,他多年的愿望眼看即成现实,但他还是愤怒。
  无法抑制的,愤怒。
  “……大哥,你知道吗?……当初我娘她……她最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啊……”
  “……爹的魂魄,他还一直在等你,他说害得你这么惨,他一定要当面跟你说对不起,才去投胎……”
  “你做的不对,我不要你当我大哥了!把望舒剑还来,我不想借你!就这么简单!”
  最喜欢的人……对不起……不要你当大哥……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什么叫做错……
  玄霄微仰起头,冷漠的环视着所有的人。
  原来如此,真心可以即刻舍弃,天真的微笑也可以瞬间变作无情的指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
  羲和……他轻轻抚着隐化在袖间的剑,有熟悉的温暖透出。
  只有我的剑,是真的。
  只要能够飞升,就再无这些俗事困扰,既然从来都无人明白,何必……都是可笑。
  他的愤怒奇异的平息了下来,暴起的火焰缭绕只剩淡淡的章丹气息,
  “……我还记得在禁地说过的那些话,你助我良多,玄霄永志难忘。”
  “望舒不可归还,其他你要什么皆可拿去,妖界之主性命也送给你,从此你爱去哪里边去哪里……”
  玄霄侧首,再不看一眼
  。
  他撤去了束缚,妖界的入口渐渐消失于虚无。
  慕容紫英提醒自己想着怀朔的死,想着那些人已然失去理智的贪婪双眼,想着璇玑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表情……
  悲伤沉沉压在心头,却有更浓重的情绪慢慢涌上,是什么……
  云天河嘶吼着喊那个人已经变了,慕容紫英却想,在他看到那人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就是这样。
  纵然隐于寒冰,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到……
  炎热气息纵横,指尖有鲜血滴落,狭长的眼眸中空无一物,杀气都升华为高傲,杀戮是必要的手段,他凌驾于哭泣惨叫之上,俯视生死。
  慕容紫英觉得世间有这样的存在是多么叫人战栗,多么叫人畏惧,他应该不顾一切的去阻挡那灭世的冷静与疯狂,却无法阻挡的想要沉溺在那一片惊心动魄的烈红中。
  激烈的矛盾简直要把人撕裂成两半,他咬牙,手紧握,转身离去。
  每个人终究有各自的立场,即便再怎么痛苦挣扎,也无法因此对那些事实视而不见。
  如果我连自己的内心都战胜不了,又怎么站在你的身边,如果无法并肩作战,那便兵戈相见,我不会再在你的身后,你的眼里终将有我的存在。
  望舒斜斜指向地面,剑柄倒持在夙瑶手中,她面无表情,跟着前方那个人,依然保持优雅的姿态,行走并离开。
  十九年的冰封几乎失尽那人的高傲,他觉得耻辱,所以如今她还活着,是否也算侥幸。
  耻辱的滋味,他只是体会了十九年,她埋在了心底一生。
  身后有劲风袭来,尚有数十步时,夙瑶察觉,于是在心底不屑的冷笑中,她举起望舒,看那愚蠢的小子还准备做什么无用的挣扎。
  然而望舒剑和天河剑并没有尝到这次交锋的感觉,刃与刃相隔在半空而望,有灼目烈火穿梭其中,下一个瞬间便被大力反弹,落回原地。
  云天河落在地上,连退几步方才止住去势,将剑向空气中大力一劈,带着些许凶狠不驯的眼神如刀剑般刺向对面出手的那人。
  玄霄沉默站立,身上的烈焰将他包裹在灼人的红色中,火舌肆意的舔向周身的空气,择人而噬却无比宁静,那静来自他的眼睛,绝美的狭长凤目中是一方不测的深潭,却有着明明白白的感情,暴露在空气中,瞬间干涸。
  云天河握紧手中的剑,向前疾奔至那人近身处,一跃而起,挟着呼啸的风声,半空中当头劈落,斩断了空气,直直砍下。
  纯黑的长发瞬间如同浸染在鲜血中,
  自火热空气中蒸腾出红褐色,被卷过的大风扬起在半空,如同无声的宣示,旗帜般飞舞。
  他眉间殷红朱砂在火焰中跳动,狭长凤眼骤然睁开,犀利神光倏忽如电般射出,映着瞳中劈落的剑,有叹息般的惊艳。
  他向后微仰,长臂轻伸,通身赤红的巨大长剑瞬息而出,横挡在以极大力道斩来的天河剑上。
  双剑交锋,刃刃之间碰撞出的渺小火花被淹没在宏大喷涌的烈焰中,摩擦出一瞬却永恒的距离。
  隔着羲和,云天河在刹那间与玄霄于极近处对视,向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中投出一粒细如尘埃的石子,碎成一水的涟漪,惊动潭底潜伏沉睡的巨兽。
  咆哮嘶吼的火焰席卷,玄霄一手挥出,将云天河远远甩出。
  喘息着的少年单膝跪在地面,灼烧的火气一闪即逝,他抬起头,看那人在烈火中侧首回眸,身后长发轻扬。
  烈火般的,灼烧的,纯粹到极致的炎阳之红,那恶魔般的炙与炽。
  那眼神烧穿了骨头,烧穿了胸膛,烧穿了大地,烧穿了苍穹,烧出一地破碎的残缺,烧得他觉得自己真的被蛊惑了,想拼了命喊出来,想不管不顾的伸出手去狠狠阻止什么抓住什么……
  “为什么你从来把别人的命都看的那么轻!”
  玄霄看向眼中溢满了痛苦的少年,双唇微启,“你是指韩菱纱么,我说过,我若成了仙,救她不过易如反掌。”
  “你永远不肯听别人说什么,说什么成仙,我才不信!死了这么多的人,又强夺梦璃他们的紫晶石,怎么会成仙?!你自己相信吗?!”
  玄霄微微一怔,尚未答话,却见少年从地上踉跄爬起,下一刻却猛的冲他跑过来,一把握住他的双肩,力道极大,简直是想要把骨头捏碎一般。
  云天河使尽全身力气抓住玄霄双肩,大力晃着,喉咙像是塞满了火焰,烧得疼痛不堪,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好像他已经知道这结果该是怎样的绝望:“你在禁地对我说,你是罪有应得,你那时后悔了不是吗?你也明白不是吗?可是你现在说什么?!掌门说你和她拿我当棋子,你也没对我解释不是吗?还是你虽然当我是兄弟,但也不妨碍你利用我是吗?是不是啊!”
  “我不懂,我知道我傻,我不明白!你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他想说,你从里面开始溃烂了,你不是你了。
  玄霄一动不动任他摇晃,安静等他说完,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再多两个三个十九年,我都不会后悔。”
  “要说的话,刚才都已说
  完。”
  “我不解释,是因为我从来如此。懂我者,我不需解释,不懂我者,我何必解释。”
  “我以为……”
  他的火焰轻柔环绕,给不了伤害,而余音袅袅,散在空气中,不见。
  云天河猛然抬头,看着玄霄眉间纠结又舒展的朱砂印,忽然就上前拥住了那人。
  那一刻的充实是无法诉说的,他抱得更紧,像是要整个嵌进去一样,头却埋在月白的衣领处,鼻尖触到蜷缩卷曲在颈项旁的几缕散发,有微香渗出。
  少年的身体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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