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旋转着坍塌下来,扭曲的黑色的太阳和柳克丽霞急切的呼唤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他。
——汤姆的手。
汤姆就站在他的身边……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欧文猛然清醒过来,就像刚刚冲破快要没顶的水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那样阴冷的腐烂的气息——他握紧汤姆的手,大声喊道:“呼神护卫!”
一团银白色的影子“呼”一声从他的魔杖里喷薄而出,这是个干净漂亮的守护神咒,一只体态优美的浣熊甩着蓬蓬的尾巴,飞快地朝面前的摄魂怪冲去。那双结痂的、恶心的手还没有从黑色长袍完全伸出就匆匆收回,摄魂怪飞快地后退,包围圈变得稀稀拉拉。
“挺——可爱的守护神。”欧文听见汤姆在旁边轻声说。
“该死的梅林,你那个可疑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过这种动物,”汤姆既像是无心地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对欧文说话,“看上去不怎么聪明,其实相当狡猾;不太会伪装,但逃跑起来相当敏捷。”
“……”
不知道为什么,欧文觉得汤姆今晚的心情似乎相当愉快。如果他是一个摄魂怪的话,他想他也会忍不住朝汤姆靠近的。他紧靠着汤姆的肩膀,看着那个苍白的黑发男人举起魔杖,几乎是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呼神护卫!”
一条银色的巨蛇呼啸着从汤姆的魔杖中游出,它高高扬起上半身,像一棵高大的栎树。它弓了弓身子,猛地张开巨口,露出狰狞的尖牙,朝面前的几个摄魂怪狠狠撞去——
欧文不禁怀疑,如果有脚的话,摄魂怪们一定会被自己的长袍绊倒。它们仓皇急速而无声无息地后退,就像一团被烈火蒸干的黑色雾气,很快匆匆逃走散开了。
月光、星辰、春日里还有些寒冷但清冽的夜风全部都回来了。汤姆和欧文没有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片刻后,他们已经幻影移形到了麻瓜街区的一条小路上。一入夜,这条小路就寂静无人,原因来自于这条街上的一栋公寓里总会发出莫名其妙的撞击声和尖叫,相当一部分居民都对那里徘徊着一个经久不去的鬼魂深信不疑。
欧文怔怔地看着汤姆,神色有些古怪。
汤姆转过头和他对视:“怎么?”
“……没什么。”欧文摸了摸鼻子,努力把“黑魔王刚施了保护神咒驱赶摄魂怪真是个可怕的奇迹”这种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他狡黠地笑了笑,“完美的示范,先生,虽然晚了六个月。可我明明记得你当时对我们要驱逐摄魂怪表示出莫大的遗憾……”
“如果你能体会到教授为了轻松上课所费的苦心,大概就不会这么容易相信我当时的话了。”
“……”
“我并不为此感到愧疚。”汤姆勾起嘴角笑了笑,他收起了魔杖,“事实上我相当喜欢守护神咒。”
“……”
“但你刚刚的镇定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欧文,要知道几乎没有活人能在摄魂怪靠得那么近时还保持站立——好极了,我得承认那令人格外印象深刻。”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欧文皱着眉回想了一下,怔怔地说,“很古怪,并不是快乐,它们没有吸走;也有恐惧,但不单单是它们给我的。或许你说的没错,那只是一个火焰般燃烧的念头,所以才得以保留……”欧文求解地抬头看向汤姆,却突然撞进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眼睛。汤姆正专注地凝视着他,而那深邃的幽黑瞳孔和里面闪动的情绪简直令人失神。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汤姆转过头,目不斜视地大步朝前走去,他低沉而若有所思的声音穿过漆黑的小巷,“有一种感情——或许说它是念头并不太合适——并不单纯是快乐和愉悦,也会引起……也会引起恐惧或者悲伤……”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完全变成了自言自语,脚步也越来越快,欧文简直跟不上他的那两条长腿,“然而一旦被点燃,它就永不熄灭……这很……这很好——”
那个高个子男人已经快要走到漆黑的巷口,他突然转过身来,等着欧文一头撞在他身上。一种病态的红潮飞快地蔓延上他的两颊,又很快在月光下消逝得无影无踪。
“刚才你说你大概知道了——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直到他们终于回到了那间灯光昏黄的麻瓜公寓,欧文才好奇地问。
“没什么,”汤姆漫不经心似的说,“大概是一种老掉牙的魔法……”他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不过我猜你一定知道了一件事。”
“说得对。”欧文不甘心地嘟囔着,但完全拿固执的黑魔王无可奈何,“瞎子都看得出来。”
——大群摄魂怪潜伏在萨图努斯附近绝不是偶然。那群阿兹卡班的守卫叛变了。
====================================
作者有话要说:唔,邓布利多可以瞑目了,黑魔王大人都开始用他的理论说话了~
O(n_n)O哈哈~
祝大家看文愉快~
PS:罐子的设定是汤姆在比利死后就不能使用守护神咒了,因为汤姆所有快乐的记忆都和比利有关,而比利死后再想起那些记忆对汤姆来说就是痛苦的。
不过很巧的是罐子发现罗琳阿姨也是这么解释乔治不能用守护神咒的~
好开心,和罗琳阿姨想到一起去了~=v=
92一个足够不幸的坏消息
一个未成年巫师在麻瓜居所非法隐秘居留了一个星期——和从前万人景仰;现在恶名昭彰的黑魔王一起。
或许应该把这段记忆妥善保存起来;欧文想,有几家报社——譬如《神秘邮报》——特别热衷于花大价钱收购这种听上去就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件材料。
在这一个礼拜里,欧文终于对那些厨房里各式各样的按钮熟悉起来——不得不说麻瓜一定是世界上最精细也最麻烦的族群——而就在三天前,他一看到它们还彻底糊涂了呢。
然而令人心焦的消息接踵而来。欧文一度想干脆把那些汤姆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预言家日报》用他刚刚学会使用的电气炉烧了:报纸上面的消息简直每况愈下。
而就在他们遭遇到摄魂怪袭击的第五天后,汤姆自己带来了这些天最坏的消息。
——或者说,是最坏的消息之一。
“阿布拉克萨斯入狱了。”
“咣”的一声,欧文的叉子掉在盘子边。
“入狱?”欧文呆了一会儿,老实说这件事不是完全难以预料,然而从感情上实在无法令人接受。他顿了顿;皱眉问;“马尔福家还——”
“还好;”汤姆说,然而他的眉头也罕见地锁紧了,在阴郁的天色里,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所幸柳克丽霞还在支撑,布莱克和莱斯特兰奇强烈抗议,还有部分古老家族按兵不动并未表态——目前来看,阿布拉克萨斯还是安全的。”
“可怎么会!”欧文既困惑又愤怒,他随手拿起刀叉用力敲了敲盘子——抱歉这不太符合礼仪——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威森加摩进行了审判?是秘密的?”
“新的法案出炉了,”汤姆偏了偏身子,避免被欧文敲打出来的一些颜色鲜艳的酱汁溅中,顺便把一盘小牛肉馅饼朝欧文的方向推过去,“傲罗的权力被全面扩大,在对待热衷于黑魔法的巫师——也就是我,和以我为中心的食死徒——时有避开审讯将其直接收监的特权。”
欧文有些发怔:“我一直……”他喃喃地说,“我一直以为……”在他一贯的印象里,这是八十年代才会发生的事情。
“熟悉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欧文,”汤姆平静地说。就像完全看透了欧文的想法,这个男人的黑眼珠显得格外意味深长,连带着他的话也仿佛一语双关,“仅凭印象做事一向不怎么可靠,任何先天优势条件都不能不结合实际。”
“——然而一旦有机会,汤姆,你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一切条件作弊,尽管你宣称自己并不是一个投机分子。”
汤姆赞许地眯起眼睛:“当然。”他竟然也学欧文的样子用刀叉敲了敲盘子,“你不吃了?”
“没什么胃口。”欧文恹恹地说。这无所谓,他早就吃腻了他自己做的煎蛋,只有汤姆每天还对这种单调的食物津津有味。愧疚和担忧在他心里翻搅着,就像他刚刚吞下了麻瓜那个结构复杂的榨汁器,旋转的刀刃把他的五脏都搅在一起,“柳克丽霞和卢修斯——”
欧文没有说完,但汤姆当然全都明白。
汤姆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头一次,欧文看到一片忧虑和内疚的阴影从汤姆的脸上掠过,尽管只是一闪念的时间。
过了很久,汤姆才重新开始说话,他的声调没什么起伏,然而那种阴郁的神色并没有从他的脸上完全褪去:“得了,我亲自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你在偶然知道这件事后表现得这么大惊小怪。
——他大惊小怪了?
欧文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暗自观察着汤姆的表情,决定三缄其口。内疚的滋味并不太好受,汤姆还需要时间适应习惯。
“柳克丽霞和卢修斯不会有事。”又过了一会儿,汤姆简短而坚定地说,他冷峻地撇了撇嘴角,“谁也休想让站在我这边的人吃亏,即使对面的是魔鬼,我也来自比他更深一层的地狱——我说过,越迅疾的计划越容易出乱子,本杰明最大的漏洞就是他太心急。”
欧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善于等待。”毫无疑问,这是蛇的天性。
“说的好极了。当然,就是等待——虽然这对一只生性活泼的浣熊来说可能有点儿困难。”汤姆漫不经心地说。
“……”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欧文吸了口气,随手揪起餐巾,犹豫着要不要抬手干脆用它蒙上汤姆那张极度可恶的脸,“哦——梅林的袜子!你能不能忘了那只浣熊?你打算用它嘲笑我多久?”
“一辈子吧,我想——这种事谁说得准。”
“……”
汤姆从容地从欧文指尖抽走了那块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他根本用不着这么做,欧文敢打赌,因为他的嘴边根本什么都没有。这是里德尔式的嚣张跋扈和装腔作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度地将其忽视。
欧文相当有风度地推开面前的盘子,准备站起来去厨房刷洗餐具,然而汤姆又叫住了他:“我知道你很想对我展开报复,不过等等,再看看这个。”
——“唰”地一声,一卷报纸被扔在桌上。
“为了确保明天早上我的煎蛋里不会被你投放亚萨普蛇毒牙粉末和蟾蜍囊肿,”汤姆好整以暇地说,“我想最好给你提供一个发泄愤怒的渠道——看完这个就把它连同前两天的报纸一起烧了吧,欧文,只是里面一些照片的尖叫声恐怕相当够呛。”
又是一份《预言家日报》。最近这份报纸一定被什么人诅咒过,这东西简直象征着可以预见的不祥。
欧文顾不上追究汤姆是从何得知他有过把所有倒霉的《乌鸦嘴日报》毁尸灭迹的野心,他几乎有些头疼地打开了那份报纸——好极了!刚刚读清第一行铅字,他就觉得眼前腾起一片昏暗:
霍格沃茨……遇袭了!
所以说,阿布拉克萨斯入狱真的只是这些天里最坏的消息——
之一。
又是一个令人心烦气躁的雨夜。
一个戴着黑色兜帽、裹着长斗篷的高个子男人在夜晚的伦敦大步行走,穿过雨中浓雾。他没有打伞——这不奇怪,风大得令人绝望。没人看得清他的面容,晚归的市民巴不得感激躲过这场大雨,都步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没人具有向那兜帽里窥探的好奇心,谁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开膛手或者弹簧腿的杰克1。
这个古怪的行路人一刻不停,更古怪的是,他似乎在偶尔低声自语——或者是向旁边空无一人的空气说话:“还好?”
那团空气低声回应了他:“我想还好……哦该死,这里有个绕不过去的泥坑……”一处水洼上溅起朵朵泥花,好像有个人从上面勉强垮了过去,“我讨厌雨天,潮湿、阴暗、黏糊糊,就像个哭哭啼啼永无休止的人——好了,我看就在这里幻影移形吧。你总是这么谨慎小心,汤姆,虽然你在刚出门的时候吓哭了一个麻瓜小孩儿,但这里离我们的落脚地够远的了……”
那个高个子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又或者他其实根本没有出声。
——轰隆隆的一道闷雷劈响,闪电过后,这条街道只剩下似乎永远下不到尽头的暗雨。
重新踏入走出霍格沃茨时的那条密道,欧文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