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卢修斯开口了:“你安静了很多,欧文。”他皱起眉头,“我希望你能把这个特质一直保持到今年开学。你还记得你上学期在宿舍里自己唱校歌的事么?全斯莱特林都要疯了。”
欧文生硬地回答:“抱歉,我不记得了。”
“确实,这不奇怪。”卢修斯文雅地微微一笑,“——你还记得我们是室友么?”
“……不记得。”
“我上学期跟你说过,今年开学霍格沃茨会迎来一个大惊喜——有个大人物会来学校教书。你看到报道了?”
“……看到了。”
“我喜欢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卢修斯满意地点点头,他走下了脚凳,站到镜子面前去了,“简洁明了——终于像个斯莱特林了。你还记得——”
“……抱歉,”欧文闭了闭眼,语气平和地打断了他,“我无意冒犯,但假如你记得我中了遗忘咒的话,卢修斯,我觉得你就没必要再用‘你还记得’这样的句子开头了。”
卢修斯微微诧异地扭头看了欧文一眼,但很快就又平静地转向镜子:“有道理。”他慢吞吞地说。他昂着下颌看了看自己的长袍,神色不太满意,“摩金夫人,对不起,我想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
“可是,”那个笑容可掬的矮个子女巫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她还没有欧文印象中那么胖,“这是夫人要求您——”
卢修斯皱起眉:“我想我有能力决定自己长袍的颜色——”
“——真的么?”一个优雅的女声响起来,店门被推开了,“但真不幸,卢修斯,我不这么认为。”
卢修斯有些懊恼地回头看了看:“哦,母亲,看在梅林的份上,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巫走到店堂后,一头卷曲的黑长发和苍白光滑的脸庞让她看上去依旧年轻——起码不像有一个卢修斯这样年纪的孩子——而那种高傲的神气明显遗传给了她的儿子。
一些模糊的黑色人影好像突然撞进了大脑!——在看到马尔福夫人的那个瞬间,欧文再一次呆住了。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母亲,”卢修斯拈了拈他的铂金色头发,那阴郁的神色和他母亲如出一辙,“父亲说深绿色和我们家族的头发更相配。”
“我自己的孩子有这样的品位真让人伤心。”马尔福夫人冷哼了一声,低声说,“从二十年前起,我就极度怀疑你父亲得了混合色弱症。”
“……”
“好了,别多话。”她淡淡地说,径直递给摩金夫人一个钱袋,“还有,扎起你的头发,卢修斯,我不想让人从背后看时以为我儿子是个高个子姑娘。”
“……”
——这句话更不对劲了!一瞬间,除了那些黑影外,欧文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还涌入了各种各样的人声:
“……圣诞舞会上邀请的……”
“……斯莱特林的……高个子长发女生……你认识么?”
——到底是谁?!是谁在说话?!
“你的脸色不太好,”一个冷淡的声音把欧文从那模糊的漩涡里拉出来了,“是因为魔法事故的缘故?”
“抱歉,夫人,”欧文艰难地说,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冷汗涔涔了,“我还好。”
“说假话要看情况。”那个优雅的女巫不悦地说,“你父亲应该让你哥哥跟着你点儿。”她又瞥了一眼欧文的脸色,然后朝店门口走去,“——卢修斯。”
卢修斯不怎么情愿地换下了那身长袍,让摩金夫人包好,然后给她留下了让猫头鹰寄送到马尔福庄园的日期。他朝欧文做了个手势,意思大概是“有事可以来信,没事请勿打扰”,然后跟着他母亲一起离开了。
※※※※※※※※※※※※※※※※※※※※※※※※※※※※※※※※※※※※※※※
——事情非常古怪!他一定遗落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什么……然而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该死!
欧文浑浑噩噩地走在对角巷里,八月的阳光温暖地照耀在圆润的鹅卵石上,然而他竟然觉得浑身冰冷。他茫然地向前走着,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甚至对一个小孩手里的覆盆子冰激凌掉在了他的长袍上都浑然无知。直到他被某个人狠狠一撞——
“对不起。”他下意识地说。
“嘿!”那个人没好气地整整长袍,没发现那融化了的冰激凌现在粘在他的腰上了,“看着点儿!”
那个人气汹汹地走开了,欧文如同被从梦中惊醒,动也不动地呆愣在原地站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欧文开始四下环顾,他走在一道阴暗的窄巷里,在巷口的一块腐朽的木牌上“美杜莎巷”几个字勉强可辨。
——梅林,六十年前的翻倒巷岔道!他该怎么出去?
在这里迷路不是罕见的事,然而这见不到一丁点儿阳光的巷子令人背后发凉。欧文最近的魔力不大稳定,他觉得这大概和他刚回到这个五十年前的世界有关,他的年纪也不够,因此他无法幻影移形,只能努力寻找出去的路。
他往前走了一段,在又一个岔路口探头探脑地停了下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听上去不徐不疾,并不像那些忙着把人拉进黑暗商店的男女巫师们。
欧文急切地回头,想要问个路:“不好意思,先生,请问——”
一个穿着黑袍、身材颀长的男人在他距他两码的地方停住了。他拿着一根黑色手杖,面无表情地看着欧文。
欧文就好像被施了全身束缚咒一样地僵住了,不需要第二眼就足以认出这是谁——他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在《预言家日报》上!这是他前世那篇倒霉的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也是他这学期的黑魔法防御课教师;那个名字打从欧文在这个世界苏醒就一直听见人们在疯狂谈论——伏地魔。
他比照片上显得更加瘦削而苍白(是的,比黑白照片还要苍白),万能的梅林啊,这个有鼻子的黑魔王一点儿也不像资料里查找到的图片那么畸形,实际上他简直英俊至极。
欧文下意识地低了头,不想去看那双冷冰冰的黑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肺叶搅动在一起,一些诡异的黑影在眼前晃动,他觉得头猛地疼痛起来——
“你可以让开一下么?”这个黑发男人眯起了眼,看上去像是对呆呆的欧文不太耐烦,然而他有一副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这让他的声音显得那么从容优雅,“等我走过去了再把守这个岔道吧,斯芬克斯先生。”
巷口狭窄,确实只能容一人通过。欧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往右边的岔道退了一步:“呃,先生——”
“你正好挡住了我要走的那条路。”
欧文噎了一下,默默地从右边岔道迈出一步,退到左边去了:“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问——”
伏地魔目不斜视地越过欧文走了过去,他背影挺拔,大步流星,黑袍的一角微微被风掀起。
欧文一愣,他莫名觉得这个背影极其眼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眼见那高个儿男人越走越远,他连忙追上两步:“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回到对角巷?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只要给我大概指个方向就好——”
“我介意。”
“……对不起,先生……我是霍格沃茨的学生……”
一声短促的冷笑算是唯一的回应,那个黑袍男人依旧迈着大步,走得飞快。
欧文觉得他应该放弃了,虽然他知道现在的黑魔王应该不会回头就给他一个阿瓦达索命咒,但明显地,继续纠缠绝对没有好下场。但不知为什么,他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就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他硬着头皮继续说:“……看在梅林的份上,您是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师——”
“没到九月,我就还不是什么教师。”那个高个儿男人突然停住了,欧文收脚不及,差点儿撞在他身上。他低沉的声音轻下来,变得很森冷,“——你是斯科家的那个一忘皆空?”
被这么称呼实在别扭极了,比利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回答:“是,先生。”
“好极了。”那个男人淡淡地说,“以后在我的课上别这么多话。”
下一秒,这个黑色的身影消失了——他幻影移形了。
欧文呆呆地被独自扔在窄巷中间,觉得从来没有这么郁闷过:在这段对话里,他甚至没有一句话是完整说完的!他承认他方向感不好——这是斯科家族著名的血统在作祟——可他不过是诚心问个路而已,该死的梅林非得这样对他么?
好在十分钟后,德伯纳终于发现了欧文。家养小精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德伯纳深深鞠了一躬,尖声说:“对不起,欧文少爷,让您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德伯纳向您道歉!列文斯少爷说您不见了——”
“没关系,”欧文吐出一口气,“没关系,德伯纳,回家吧。”
欧文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卢修斯写了一封信,他简略描述了那段不太令人愉快的经历,同时极为委婉地询问了他们新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喜怒爱憎。然而直到临近开学他才收到回信,卢修斯洋洋洒洒写了七大张羊皮纸,于是也难怪他的回复拖延了这么久了。
这封信的笔法用词相当高深,其中充满各种含混的暗示、隐晦的比喻和让人迷惑的典故,最后可归纳出一条主要思想——那位大人脾气不好,很讨厌迷路的笨蛋。
55一扇猛然拉回的包厢门
暑假结束,一场大雨席卷了伦敦。国王十字车站里到处都是湿乎乎的脚印;人群显得格外拥挤和混乱。
九月一日又到了——欧文拖着沉重的箱子和一只瞪着大眼睛的褐□头鹰;走向那辆红色的蒸汽火车。老实说他觉得自己开过好多次学了,简直有点儿心力交瘁。
在列文斯第七次信誓旦旦地向满面忧心的斯科夫人保证他会照顾好弟弟之后,呜呜的汽笛声尖锐地响了起来,他和欧文不得不尽快把行李搬上列车;而站台上的全家人悲痛得就好像他们俩要去攻打巴尔干半岛上的巨人似的。
“——再说一遍;我会照顾好欧文的;所以别哭了妈妈!”列车开动了;湿冷的风把探出窗外的列文斯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他大声吼道;“另外;今年不要再派那只喜欢打着瞌睡飞行的猫头鹰给我寄信了!它老是一头栽到我的燕麦粥里——”
那些飞速倒退的人影很快就变得模糊,最后完全在视线里消失。列文斯咳了咳半哑的嗓子:“我们把行李放进包厢吧,欧文——欧文?你去哪儿了?”他过回头,走廊里经过的几个低年级学生小心地绕着他走了过去,因为那一头狂乱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有些吓人。
列文斯愣了愣,突然猛地又把身子探出窗外,雨点儿斜打在他脸上,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看在梅林的份上……奥尔文!你们还能听见么?!妈妈——欧文是不是没上车?!”
欧文当然上车了。
为了尽快找到一个空包厢,也为了躲开那些“听说你中了遗忘咒,欧文,还好么?”和“嘿斯科,你还记得我么?”之类或善意或恶意的问候,他暂时撇下列文斯,沿着过道向车厢后部走去。
那个箱子简直沉得令人心烦意乱,在走到接近车尾还没找到一个包厢后,欧文自然而然地掏出魔杖,给那个累赘施了个漂浮咒。
然而,他忘了那魔杖的不顺手了——那天在对角巷发生的意外让他也没去买一根新的——沉重的箱子突然吓人地飞了起来,差点撞上车顶,然后“砰”一生重重砸在地上!整个车厢都好像震动了一下似的,笼子里那只褐□头鹰受了惊,扇着翅膀愤愤不平地大叫起来。
箱子发出一声不幸的哀鸣,它的箱盖痛苦地裂开了。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被抖得乱七八糟,一些零碎玩意儿已经从缝里漏了出来,欧文连忙别扭而用力又挥了一下魔杖,终于勉强让它微微并拢。
“哦……”他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极为懊丧地呻|吟了一声,晃了晃那猫头鹰的笼子,“梅林的内裤!赫夫纳,求你别叫了——”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那愤怒的大胖鸟狠狠啄了一口手指。
好在这里过道上还没什么人,欧文急急忙忙捡起一个窥镜和一本袖珍魁地奇手册,突然——
“砰!”
欧文被吓了一跳,他侧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旁边隔间的推拉门开着一条小缝,而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用力撞着门。
“砰砰!”
又是两声,被关在笼子里的褐□头鹰在旁边不耐烦地叫着。这一次欧文看清了,那门缝里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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