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动荡的决定。
槙岛圣护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光让西碧拉系统停止对人类心理的监视就能心满意足了的人呢。
“又在叹什么气。”旁边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黑发青年爬了起来,看着安提诺米那副犹疑不定的神色就是一声冷哼,“瞻前顾后、首鼠两端、优柔寡断……每次都是这副欠揍的样子,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着臭毛病。”
“……要是有这么容易改变的话,我早就改了。”
安提诺米耸耸肩,并未否认对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评价,反而是相当坦诚地承认了自己老爱在做完决定之后再来后怕犹疑的坏毛病。而对于冈格尼尔早已醒来还在装昏迷的事情,也像是早就有所察觉了似的。
其实这时候冈格尼尔很想上去揉乱他那头看上去就手感颇佳的蓝毛,然后摆出一副师长表情一边揩油一边教育他这是不对云云……但考虑到将妄想付诸于行动之后可能会导致的可怕后果,他还是萎了下来,连起身都懒得,继续懒洋洋地卧在地上问道:“现在追出去告诉那白毛你后悔了不想跟他一起搞大新闻了还来得及哦?虽然我觉得你这样说完之后他会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是有点担心槙岛圣护会把动荡弄太大没错,但这对我们来说显然是利大于弊的事情啊,就算有点担心也不得不这么做了——要是他不把西碧拉系统注意力吸引过去的话,我们连这栋房子的门都没办法走出去。”
安提诺米奇怪地看了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一眼,对方双手垫在后脑勺上还翘着二郎腿的样子怎么看都与现在严肃的话题不相吻合,令安提诺米突然联想到了炎炎夏日里赖在地上露出肚皮乘凉求抚摸的黑毛犬,与这家伙简直是如出一辙的的懒洋洋兼欠扁……
将脑内那股想拨开皮毛揉搓对方柔软肚皮的诡异念头扔出脑海之后,安提诺米复又长叹了一声,说道:“积弊成疾……这个世界现在就是这样扭曲而病入膏肓的样子了,槙岛圣护做些什么也好,不做些什么也罢,这样荒唐的世界抵用无法亘古长存下去。也许在伤及根骨的动荡之后,它才能重焕新生呢。”
其实安提诺米对于外道圣女会将目光盯在这样一个走入崎岖歧途、渐渐步入末路的世界也感到非常惊异,光是以他在这段时间有限的所见所闻,他也能断定这个世界的状态断然属于能够长久存在可持续发展的良好范畴。
人民被被西碧拉系统所积压下来的情绪累积得愈来愈多,终有一天会演变成是吞没了整个世界的滔天|怒焰。而若是否认西碧拉系统的统治,那么更是连支撑这个世界运转的根本秩序都荡然无存了,在长久的被约束岁月里,人类已经丧失了自我约束的能力,累积经年的欲念一旦得到解放,只怕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而化作修罗场。
安提诺米担心的也正在于此,如果槙岛圣护只是弄出点小动荡把西碧拉系统注意力吸引过去了还好,就怕槙岛圣护真能如同他自己所期望的一样,将全人类都从西碧拉系统的制约下解放出来。到时候会爆发的纷争,可远远不是光靠几十个刑警来维护治安就能解决的了。
人心的阴暗面就像是如影随形的魔鬼,本该受到天性的善良与后天接受的是非观念所约束,禁锢在心灵最深处得不到释放,并且人类会下意识忽略掉自己心里藏着魔鬼的事实。但是这个世界则不一样,通过将心理指数的量化,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心里住着的那只魔鬼,而且还能通过犯罪指数来了解到那只魔鬼长得有多大……说实话,以寻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而言,这绝不是什么优秀的措施。
西碧拉系统的高压统治,充其量只能在一时强压住魔鬼纵横,但这份因高压统治而滋生的恐惧,又会成为纵容魔鬼继续生长的养分,将这个人人都清楚知道魔鬼存在、又避之不谈的社会一步步推向疯狂深渊。
而现在,被西碧拉系统压制了几十年的魔鬼已经长得足够大了,再让它在人心角落里继续生长下去,终有西碧拉系统也无法钳制的一天。但若是将魔鬼释放出来消灭,又无法估量究竟会对这个世界会造成怎样的的创伤,两厢犹豫之下,到头来也只是什么都没能做到罢了。
安提诺米同意与槙岛圣护合作,就是在加速魔鬼从牢笼中挣脱出来的步伐。当自己无论如何肆虐也不会上升犯罪指数,不会被西碧拉系统所制裁之后,这数十年间累积在人心中的阴暗才能一朝得以爆发。而这阴暗爆发的结果,究竟会是在放纵过后引领人们回归秩序平衡,还是干脆就这样直接结束掉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谁也无法得知。
亲手为魔鬼脱离牢笼而施加了一把推力的安提诺米,会对今后的未来表现出忧心忡忡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他以为冈格尼尔是在问他是否后悔做出了这个将魔鬼放出牢笼的决定,于是他开始耐心的解释了起来,准备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到这样做的好处与弊端是什么、然后再讲如何自己不这样做的话结果会怎样、最后得出自己需要这么做的结论。
但是他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讲解刚进行到好处与弊端的那一步,就被盖住自己嘴的那只大手给强行打断了。
突然被对方伸手堵住嘴不能说话的安提诺米一脸茫然,用明亮而无辜的眼睛看着那个从地上坐起身来的黑发青年,脸上写满了‘你不让我说话是干嘛’的疑惑。
“你这家伙啊……”冈格尼尔也如同安提诺米刚才一样,叹了一口气。只不过他的叹息却不像安提诺米那样是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担忧,而是为了把什么利弊都考虑完了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心情的安提诺米。
“到底要什么时候你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爱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把那些事情一脚踹开啊。”英俊青年的脸上遍布着无奈,“考虑那么多干什么,你愿意和槙岛圣护合作就同意,不愿意反悔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用数不清的理由来逼迫自己相信这样做是最好的……你就不会觉得很累吗?”
就算你不累,我也会觉得心疼啊……
最后的半句话,别扭的武器不愿主动说出口。而迟钝的主人,大概要等到天崩地裂世界树坍塌才能自己想明白回过味儿来了。
总是不由自主为别人操着心的不省心主人,以及为着不省心主人操着心的苦逼武器,还真是谁也别笑谁向老妈子一样爱操心的悲催组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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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守朱的目光紧盯在数据飞快更新重叠的虚拟屏幕上,然后有条不紊地将发生暴|乱事件的地点捕捉印入脑海之中,再飞快的报告给旁边正在执笔做着记载的宜野座伸元,“……神奈川、出云、伊豆。以上,就是这些了。”
在各地的城市之中,都开始陆续出现头头戴神秘头盔的犯罪者,将整个脑袋都罩住看不清面容的犯罪者们看起来滑稽而可笑,但是他们出现之后肆意妄为的破坏行为可就让观众们笑不起来了。殴打行人、抢劫店铺、轻薄女生……所有能够想象出来的罪行他们都做过,前人所没能想象出来的罪行他们也做过。
更令人无法相信的是,对于这些光天化日之下当众逞凶犯罪的罪犯们,西碧拉系统竟然将他们全部判断为正常,而且心理色相还是一点点污浊都没有的纯白!这下子不止连人心惶惶的民众们炸开了锅,甚至连公|安刑事课的刑警们也一起头痛了起来,戴着头盔检测不到心理指数的犯罪者、纯白到没有丁点污浊的心理色相……这简直就像是专门应对他们抓捕措施而出现的犯罪者一样。
西碧拉系统对上这些戴着头盔的犯罪者就如同死机了似的,一丁点有用的信息都提供不出来,反而还延误了各地刑警之间的请报沟通。因为西碧拉系统无法正确识别犯罪者的缘故,常守朱他们这些刑警甚至不得不启用了原始的即时通讯工具,组建交流群将有暴乱发生的辖区统计出来。
在常守朱往外报着地名而宜野座伸元在笔记本上飞快记载的同时,正对着铺满整个桌子的大地图的狡啮慎也同样没有闲着,每次常守朱报出一个名字他就飞快地在对应地点上画起一个红圈,等到常守朱终于将地名报完了之后,狡啮慎也所化的红圈也几乎将整个地图给覆盖满了。
“……这可真是不好了。”被众人昵称为老爹、非常值得信赖的老道执行官征陆智己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对满地图的红圈犯了难,“看来不止是我们城市出现了大量带着头盔的奇怪犯罪者,根本就是整个世界到处都有啊。”
即使征陆智己不将这个可怕的事实可以说出来,光看着基本已经被重叠红圈布满了的地图,众人也知道现在的糟糕情况。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大量犯罪者们,主张精英化、供职人员并不多的刑事课显然有些应对不过来了,尤其是在西碧拉系统骤然瘫痪的情况下。
将手中的签字笔以及写满地名的笔记本放下之后,宜野座伸元走到了透明的落地窗前,遥望着窗外灯火辉煌繁荣依旧的夜景,皱在一起的眉头完全能活活拧死蚊子。他恨恨地锤了一下钢化玻璃,满脸皆是对犯罪正在进行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不甘愤慨,“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没人敢接他的话,因为在场所有执行官监视官的心里都闪过了与他如出一辙的憋屈怒火。明明现在那些戴着头盔的暴徒还在街上肆无忌惮地游|行,但是身为警|察的他们却只能龟缩在刑事课总部大楼里面不敢妄动,眼睁睁看着和平与秩序被这些暴徒破坏的一干二净。
谁让他们太过于依赖西碧拉系统的协助、依赖以支配者为主的战斗方式了呢。只要戴上了那样奇怪的头盔,所有心理指数都不会被西碧拉系统读取到了,而面对着犯罪指数为‘0’的真实犯罪者们,支配者也成了一柄毫无作用的摆设……
他们不但阻止不了犯罪的进行,甚至到现在为止连这些头戴奇异头盔不会被西碧拉系统检测到的犯罪者来自哪来、目的为何都不知道!警|察做到这个份上,还有比他们更加憋屈的吗!
“……我知道。”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盯着显示屏面容苍白的茶发少女转了过来,对着目光转向自己的所有人缓缓说道,“是谁制造了这样的头盔、怎样引发了这样的暴|乱、又想趁着这次动|乱达到什么目的……这些,我都知道。”
茶发的少女,有着世间罕见的精致美貌,但是她的神色却不再是初入社会时那懵懂而迷茫的新手监视官,在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心动魄之后,迅速成长起来的监视官少女已经有了与漂亮外表相衬的坚毅灵魂。
“槙岛圣护,制造了这些头盔,并且煽动这些人在全国范围内发动暴|乱的最终元凶。也是之前工厂杀人事件、虚拟偶像杀人事件、人体艺术标本连续杀人事件等数起案件的推动者,是导致罪恶产生的幕后黑手。”
常守朱的神色冰冷而苍白,但她的眼神里却透着一往无前的炙热,那是与狡啮慎也在提起槙岛圣护时眼中已经化为寒冰了的仇恨相对的,身为执法者对于要将犯罪者逮捕归案这一决心的炙热。
“我知道槙岛圣护是怎么制造出这些头盔并且瞒过西碧拉系统感知的,也知道他煽动起这次暴|乱的真正目的所在。”常守朱目光灼灼,对着目不转睛看向自己的同伴们,一字一句地吐露出了之前谁都不曾告知的隐秘,“槙岛圣护,他想要捣毁西碧拉系统,让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世界崩溃。”
这话一出,即使是宜野座伸元这样严肃刻板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捣毁先知系统,捣毁那仿佛神祗一样引导着这个社会的西碧拉系统……到底是要多疯狂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事情来?!
常守朱的视线在神色各异的同僚们脸上扫过一圈,看不见血色的苍白面容上舒展开了某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知道你们也许不相信这是真的,又或者怀疑这信息的真实性……但请相信我,这是槙岛圣护在我面前,亲口承认的事实。”
“而且,致使我至今为止都没有对你们坦诚相告的原因……就是西碧拉系统本身。”
目光锋锐而炽热的少女抿了下唇,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一般,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才终于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西碧拉系统在期待着槙岛圣护,期待着他靠近自己,期待他将自己关闭……我不知道引导着我们世界正常运转的系统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异变,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