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百里长风的笑声回荡在石壁间,清朗悦耳。
“你究竟笑什么?!”鬼谷先生被这不知所谓的笑声激怒了,遂大声斥问。
百里长风依旧在笑,与鬼谷先生的斥责之声交织一处,竟有如晨钟共鸣般好听。
“你也敢自称孟惊鸿?”毫无征兆,百里长风收住笑声,厉声道,“凹眼勾鼻,尖嘴猴腮,你这副老骷髅也敢自诩孟惊鸿?!我孟师傅可是人中龙凤,神仙一般的人品!”
在百里长风的眼里,孟惊鸿就是一个神话,神貌冷俊,气度超逸,即便死去的那一刻也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着,那个神仙一般的孟惊鸿已经死了,这里只有‘鬼谷先生’!”鬼谷先生眼神一凛,左手收作鹰爪状,闪电般卡住百里长风的咽喉。
百里长风被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虚眯着凤眼怒目而视,喉头勉强发出一丝丝声音以示抗议。
鬼谷先生却中气十足道:“臭小子,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当年我走了一百里山路,把你从大风里捡回来,你的第一口吃食是我喂的,你的第一件衣衫是我系的,你出第一拳是我扶正的。我教导你修习各种秘笈,在你七岁那年,我授你‘收筋缩骨’之术,遣你入‘千脚门’偷师学艺。你十二岁那年,我便将教主之位传与你。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全靠那个神仙一般的孟惊鸿吗?错,大错特错!孟惊鸿,由始至终都是魔鬼,他真正的名字,叫做‘鬼谷先生’!”
百里长风浑身战栗,嘶声道:“原来你……你真的是……孟、孟师傅……”喉头的压力迫得他面红耳赤,泪珠不断从眼角往外溢。当年,他的孟师傅原来真的只是睡着了,自己跟着一梦二十载,醒来物是人非。
“对,我是孟惊鸿,不是神仙,却是鬼!”鬼谷先生,即孟惊鸿松开鹰爪,旋即捏住百里长风的下巴,得意地笑道:“长风孩儿,你长大了,啧啧……你才是神仙般的人品。当年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只有你才配做我孟惊鸿的徒儿,才当得起缁衣教的教主!”
百里长风讷讷伸出手,拂一把师傅灰雪交杂的长发,愁绪三千丈,绵长无尽头。
“师傅,你怎么变作这般模样?难道……你用了易容术?你变回来,你变回来好不好?”
“呵呵,哪个凡夫俗子能逃得过岁月的消磨,天人之姿也会被爱恨情仇腐蚀成鬼一般的模样。”孟惊鸿正要放开百里长风,忽觉袖中一动。
“嘶——”只见静妍露出三角脑袋,朝百里长风咧开大嘴,忽而躬身一缩。
百里长风心中一沉,眼见着丑陋的毒蛇就要扑上门面,千钧一发之际,鬼谷先生松开自己的喉头,顺势揪住蛇身朝后一甩。
静妍被扼住的正是七寸的位置,一时间疲软无力,蔫儿吧唧地耷拉在孟惊鸿的臂弯里。
“静妍啊静妍,仗着我宠你就胡来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孟惊鸿吹了吹蛇头,手头的力道也轻了些许。
“嘶——”静妍委屈地扭扭头,哧溜一下缩进孟惊鸿的袖内。
百里长风瞬间目瞪口呆,孟师傅真的变了,竟和一条毒蛇亲昵如斯,相当之诡异。
“长风啊,你一统江湖没有?”孟惊鸿晃了晃袖子,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哈?”百里长风一滴冷汗,踟蹰道,“那个,没这么快吧……此等大事当从长计议。”
孟惊鸿摇摇头,遂又问:“那么,博闻阁里的秘笈你都破解没?”
百里长风咬着嘴唇,仿佛一个被夫子查出没做功课的孩童,怯怯道:“还在研习之中……”
百里长风亲眼目睹孟师傅对各家武学的痴狂。不管是哪一门派的典籍秘传,孟惊鸿来者不拒,也不顾是对冲还是相宜,急功近利,迎难冒进,吐血晕厥便是家常便饭。
对此,百里长风不敢苟同,他虽敬重孟师傅,却不愿像他一般为了达到武学巅峰而自伤元神。如此这般,活得不好,死得还早,不值不值!
孟惊鸿不悦道:“长得像个教主有甚用,不成器的孬种!二十年这如此之久,连我都早已破解了《九绝玉女剑》的谜团,你却没有一件像样的成就可以回报与我,你……我也不多留你了,这便打开机关送你出去!”
“我不走!章无技在哪里?”收到逐客令,百里长风急了,不舍师傅倒在其次,关键是还未见到心底的那个人。
“是那个女人啊……好小子,我命你去‘千脚门’偷师学艺,可没让你把心丢在那里!我横竖也没瞧出她有何过人之姿,居然就把你迷得七荤八素。你预备丢下缁衣教只围着她团团转是吗?”孟惊鸿厉声道。
“她是我在市井邂逅的女孩。那段时光,我背负着‘叶无招’的身份,虚无错乱,只有她给我的感觉是真实的。和她在一起,没有缁衣教,甚至没有千脚门,只有孩童间的无猜,哭也好笑也好,爱也好恨也好,总是那般痛快,就连……就连欺骗也变得光明磊落。”百里长风脸上浮起缥缈的笑意,不自觉地将双手按上心口。那段青梅竹马的记忆,经由雨露滋养,已然悄悄在那里生根发芽,惟欠一段阳光,始终开不出灿烂的鲜花。
“长风啊,你对你很失望!你把全部心思放在一个庸俗女子身上,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人家双宿双栖,你却顾影自怜,没出息!”孟惊鸿幽目乜斜,将不争气的徒儿夹在眼缝里,沉默半晌,发出冷冷的哼笑。
百里长风忽觉胸口一痛,又觉脚下一空,眨眼的功夫,竟被孟惊鸿点了穴又扛上了肩。
“孟师傅,你这是……”百里长风动弹不得,急急叫道。
单手扛着一个人,孟惊鸿丝毫不觉吃力,一路行去脚步又轻又快,嘴里碎碎念叨:“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下不去狠手抢夺,又怎会有问鼎江湖的雄心?我告诉你吧,你的无技正和她夫君胶漆痴缠,我送你进去亲眼瞧瞧,也好让你下个决心。呵呵,杀了她男人,她就归你了,带她回缁衣教,一辈子和你绑在一起。”
“不可以……我怎能当着她的面杀她夫君,她会恨我一辈子。况且……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您高抬贵手……”百里长风倒悬在孟惊鸿的背后,望着颠倒的天地不知所措。
“鬼话,我造孽太多,老天爷罚我膝下无子,我又怎会有女儿?话说长风你真是虚伪,明明恨她夫君,却又不敢在她面前表露,你怕是活得最累的缁衣教教主了。省省吧,世人不会因此赞颂你一句的。”孟惊鸿嗤笑道。
“您……好吧,我不会出手,就算被郑有涯一掌劈死,我也绝不还手。您就看着您的徒儿去死吧,反正我也不能光大缁衣教,干脆一了百了!”百里长风一时情急,不要命的吼道。
“好小子,激将法是吧……嘶!”孟惊鸿忽然学了一声蛇嘶,匿在袖中的静妍忽而窜出。
百里长风即感腰间火灼一般疼痛,瞬间全身血脉翻涌,热浪奔腾。
“啊哈哈哈哈,放心,静妍虽是条毒蛇,却是我用各种攻毒的药材喂大的。三四年前我被它咬过一次,非但没死,还一瞬间功力陡增,只是短时间内神智不清而已……哼哼。”孟惊鸿复又嘶了一声,将静妍唤回袖内。
“不对,不对劲儿啊……你后来又喂了它什么药……我觉得很不对劲儿。”百里长风只觉得脸颊热烫,口干舌燥,下身传来一阵阵难耐的异样。
孟惊鸿脚不停歇走着,得意洋洋道:“嘿嘿嘿,当年我从缁衣教带来了不少好药,自然也包括些合欢之剂,本以为再也派不上用场,谁想这贱蛇居然忘恩负义咬我,我便不时喂它些,叫它尝尝□难捱却又找不到同伴交尾的痛苦滋味。长风啊,你都已这样了,总不会还有定力戴着假面充君子吧。”
百里长风忍不住悲吼一声,他从来不稀罕当天下人心目中的君子,他只想给那个她留下好念想。
石室内,郑有涯与章无技坐在一片暖色流光中忘情拥吻。
陡然间,郑有涯右眼皮频跳,随着脑中一声轰鸣,他惊恐地推开了妻子。
第四十八回 痴凤惊凰(上)
(河蟹,省略若干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就在这最令人遐想的时刻,郑有涯这块榆木疙瘩居然推开了怀中人。
章无技被一下搡得落了空,恨得牙痒心也痒,痒得她恨不得剥了那层顽固不化的木头皮。
(河蟹,省略近百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
“冷静,冷静……无技,唔……”郑有涯就像一条砧板上的活鱼,气喘吁吁地左扭右晃。那女人怕是发了疯,红着一双眼睛压在他身上恣意妄为,腰带明明是个活结,却在她手里越缠越死。
“哼,怎么解不开……”章无技手里越忙越乱,(河蟹,省略若干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微仰着头颈来一次深呼吸。
瞅着这个喘息的间隙,郑有涯试图推开妻子的魔爪。
没想到,她竟赶在他反抗之前调整好呼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入下一番进攻。(河蟹,省略若干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
(河蟹,要纯洁,石室很黑,咱什么都看不见。)
“有涯,那个……解不开……”章无技呓语般抱怨道,(河蟹,省略若干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
怀里是一坛浓香的烈酒,郑有涯无力推开,也舍不得推开。(河蟹,省略若干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
(河蟹爬过,大家要纯洁,省略几百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
木头真被点着了,噼里啪啦爆着火星子。
(河蟹爬过,大家要纯洁,省略几百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
章无技看着男人心急火燎的样子,忙不迭支招,道:“不要弄了,你不是有刀吗?拿刀把它割开。”
“刀……对,我的刀……”郑有涯这才想起一早就被丢到地下的金刀,迅速翻下石台去捡。
真是想不到,救急救难的仁义金刀竟救了风月场的急。郑有涯挥刀出鞘的那一刻,感觉无比讽刺,心里苦笑道:爹,儿子不肖,用如此神圣的兵器做这等龌龊之事,您泉下有知该在生气了吧。脑子里浮现出先父严肃的面容,□登时消了一半,只愣愣地瞪着金芒四耀的刀身,不觉揪起眉头。
“有涯,你在等什么?”娇嗔自身后传来,迷离缥缈,摄人心魂。
(河蟹爬过,大家要纯洁,省略若干字,对各位看官说抱歉)。
郑有涯木然收刀入鞘,走到近前,扯起衣衫的一角,轻轻盖在妻子身上,叹道:“难道,你跟我在一起真的不会有好结果?”
“你在问谁?”章无技将衣衫挡在胸口,侧着身坐起来,眼里满是失望。
“我在问老天爷。”郑有涯伸手勾过她的头,与之额头相抵,喃喃道,“我一向不信命的,可如今,我不得不怀疑,是否真的命由天定。”
“你还在担心什么,莫说你家窝藏过钦犯,就算起兵造反,我也跟定你了。只要……只要你是真的心里有我。”章无技柔柔道,嫁他这么久,今日头一次有了生死相许的冲动。
“可是,我真的心里有你又怎忍心累你遭灾受难?”郑有涯沉重道,“记得就在迎你进门的三天前,有个麻衣神相登门造访,他算出我即将迎娶新妻,还说……我和这位新娘子注定要相克相冲,子孙凋零不说,日后必有一方要因另一方而遭受劫难,一再嘱咐我三思而行。当时我并不以为然,只当他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遂给了几吊铜钱打发他走。后来,你一直都无所出,我便想起那相士的话来。如今,幺德让和拓图琅琊又再度出现,我想尽办法逃脱,却又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想……”他痛苦地闭上眼,只恨苍天弄人,让他在爱意复萌之时又想起命运的诅咒。
“有涯,那你预备怎么办?难道……你要与我分开?就为了麻衣神相的一通鬼话?你这人怎么这样!当年明明不情愿,却还守着‘刀鞘之盟’娶我,如今我们心里都有了彼此,你却说什么分离!”从□中乍然梦醒的女人暴跳如雷,怒吼道,“我恨麻衣神相,简直就是放屁,还有个神相给我生儿育女的神药,没有一副灵过!”
“无技!如果分离能让你出去,能让你生龙活虎地活下去,我……我宁愿忍受相思之苦。可是,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没有把握出去,没有把握面对幺德让……甚至没有把握地猜想,我们这次欢好会否成为毁灭彼此的罪恶。”郑有涯颤声道。
深爱中的男人,竟是如此怯懦,担心拖累他的爱人。
“什么狗屁命运,逼急了奶奶也敢跟命拼命!我现在不信鬼也不信命了,你本来就不信的,现在也不许信!”章无技急得满脸通红,几乎是在哭喊。
深爱中的女人,变得愈发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