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是想调戏吓唬他两下的郭嘉看他一副神经紧张的样子,不觉玩心大起,兀自向下吻着。荀彧见他不听,心里有些起急,挣扎得厉害起来,“郭奉孝!”
“嘘——文若是想让大家都来看看吗?”看他不再挣扎,郭嘉低笑两声,反手将荀彧的手禁锢在手里,继续方才被打断的亲吻。
眼看主动权完全落入他手,荀彧是又气又怕,却不能发作,只得放软声音道:“奉孝,别这样,明日曹公还要找我们议事,呜……你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可是我想要了嘛。”敷衍着应了声,郭嘉仍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沉默片刻,荀彧突然再次挣扎起来,死命想挣开郭嘉的禁锢。看他似乎真的生气了,郭嘉急忙停了动作,好言哄道:“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你不是困了吗,那就……”
“呜……”一丝细小的呜咽从荀彧嘴里溜出,打断了郭嘉的话。
“文若?你怎么了?”这下郭嘉是真的慌了,暗道玩大了,把人委屈哭了。于是连忙从荀彧身上起来坐到一边,抬手摸向那人的脸,却没有摸到想象中的眼泪,郭嘉再次询问道:“文若,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黑暗中,荀彧闷声闷气道:“没事,你刚刚压到我的腿了,好疼。”
想起荀彧的腿受过伤,郭嘉不禁懊悔起来,顺手点亮了床头的烛灯,准备起身检查。
被突然亮起的光晃得微微眯起眼,原本有些愠怒的荀彧看着郭嘉焦急的样子不禁莞尔,“旧伤了,不用那么紧张。”
手执烛台在荀彧小腿附近看了又看,郭嘉小心地摸着那个颜色微深的圆形疤痕,心疼道:“当时一定很疼吧?”
歪头回想了一下,过滤掉那日拔箭时因要防止倒钩留在伤口里,而不得不用刀剜掉周围的肉时的场景,荀彧微微笑道:“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被射中的时候疼了一下,之后就不疼了。”
郭嘉素来清楚荀彧的个性,知道再怎么追问他也不会说实话,“那现在呢?还会疼吗?”
“一点点,只是天气阴沉的时候会疼,不碍事。”说这话时,荀彧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似乎晃动了一下,带着深深的隐痛。
敏锐得捕捉到他眼里的情绪,郭嘉轻轻叹口气,将烛台放到一边吹熄,重新躺回被窝,伸手将他抱住,“别想了,都过去了,睡吧。”
窝在郭嘉的怀里,荀彧用鼻小小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没多久,呼吸就平缓下来,进入了梦乡。
透过窗子望向外面摇摆的枝杈树影,郭嘉想,必须找机会把文若心里的那个结解开,不然,最后伤的还是他自己。
层冰积雪,落月孤倚,桃红满树,不知何年。
一觉起来,已是雪落满空,郭嘉将手拢在袖子里,慢慢悠悠地跟在荀彧身侧向大堂走去。刚一踏进门,就看到曹操已早早地候在了那里,两人双双上前行了礼,才坐到两侧的席中。曹操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道:“如今,袁本初已态度鲜明地向孤下战书了,你们怎么看?这仗,我们有几分胜算?”
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郭嘉会意,率先开口道:“实话实说,这一仗,将军定会打得十分艰难。”
点点头,曹操用手轻轻点着桌面,道:“孤知道,袁本初实力雄厚,我军与他正面交战,绝不会占到半分好处。”
“其实也不然。”思索片刻,郭嘉继续道:“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制强的战役也不在少……”
话未说完,便看到程昱风尘仆仆地进了府门,“将军!”
示意他坐下,曹操道:“怎么了?这般慌张。”
“将军,我听说,您前日派朱灵和刘备去截击袁公路了?”程昱坐在椅中,很是焦急的样子。
闻言,郭嘉和荀彧两人皆是一惊,暗道糟糕。
“将军怎么能让刘备去呢?就算是他主动请愿,您也该跟我们商量商量再做决断啊!”
“程公此言不假。”郭嘉接过话头,望着曹操认真道:“在下邳斩吕布后,嘉便跟将军说过,万万小心刘备此人,将军怎么就忘了呢?我们虽碍于名声不能杀了他,却也不能放任他自行发展。今日将军让他率兵而出,那么,嘉断言,刘备出则必反。”
“是孤的失误,传令下去,追。”曹操暗自后悔,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够追上。
不想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出声的荀彧便开口道:“不必了,来不及了。”看着曹操无奈的表情,他又补充道:“想必刘备要离开这份心思,有了也不止一日两日,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到机会率兵离开,又怎么可能再让曹公抓到?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不出一月,刘备必起异动。”
飞雪苍茫,苍穹青灰。
☆、奉孝巧劝荀令君,同心而许青云志
“刘备。”看着手里的急报,曹操愤愤念出了这个名字,随后他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郭嘉和荀彧,苦笑道:“你们说对了,刘备早就起了异心,前些日子,他到了下邳,杀了徐州刺史车胄,现在正屯兵沛县,养精蓄锐。哈哈哈,孤大意了啊,吕奉先死前的话,孤应当上心听,往心里去。”
见状,郭嘉、荀彧双双起身,欠身道:“没有看住刘备,是我等的失职。”
扬扬手让他们坐下,曹操朗声道:“不关你们的事,是孤的错。但眼下即将出兵官渡,孤实在腾不出手理会他。”沉吟片刻,曹操又道:“来人,传令下去,让刘岱、王忠二人前往沛县,拖住刘备。”
“诺。”
“此次前往官渡,乃是我军与袁军的决胜之战,奉孝,你与公达、仲德还有文和他们随孤前往官渡,文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留守许县。”
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荀彧淡淡应道:“诺。”
郭嘉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曹操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开口道:“不知将军打算何日出发?”
把目光从荀彧身上挪开,曹操沉声道:“三日后,发兵官渡。”
二人从屯营出来后,郭嘉二话不说,拉过还在出神的荀彧就往前走,被他拽了个踉跄,荀彧疑声道:“奉孝?”
“别说话,跟我来。”将他带上马车,郭嘉的脸上是平时少有的严肃。
马车一路颠簸着到了颍水边,荀彧听到外面传来的流水声,抬手撩开窗子上的遮帘向车厢外望去,“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先下车再说吧。”拉着他下了马车,郭嘉又道:“难得出来,三天后我就要随将军出征了,你再不多陪陪我,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如扬花般轻轻笑开,荀彧点点头,“奉孝这是拐弯抹角地想告诉我,你舍不得我?”
“是不是你最清楚。”有些霸道地揽着他的肩走向河边,“对了,秋天的时候,我说要你记得给我酿桂花酿,你是不是忘了?”
瞥他一眼,荀彧嗔怒道:“你就知道我忘了?”
“看来是没忘,哈哈。”说着,郭嘉便笑得半眯起了清透的眼睛。
踩着脚下的积雪,荀彧回道:“你要平安的回来,别让我的酒白酿了。”
“我知道,我知道,文若就放心吧,郭奉孝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嘴上答着话,郭嘉不时瞄向有些结冰的河面。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荀彧缓缓道:“结冰了啊。”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呢。”
轻笑两声,荀彧停下脚步道:“等明年开了春,这些冰就全化了。那时候,你会回来吗?”不等他回答,荀彧便低头自嘲道:“我又说痴话了,明年秋天呢?那时候是不是可以?”
歪头想了想,郭嘉暗道,恐怕不行,要更久。但脸上却笑得如同三月春阳,“文若如果总想着我,我就会回来快一些,要是没有,我就回来得慢一些。”
看他又没了正形,荀彧却没有像往日那般笑骂起来,反而默默低下头打量起自己的鞋子来,“要是我想想就行,那倒好了。”
也不知郭嘉是没有听清还是怎么,竟把荀彧撇在原地,兀自靠到河边,蹲下身够起河里的浮冰来。
荀彧抬头就看到他顽童似的背影,心下不觉轻松了一些,缓步走到他身边,荀彧伸手在郭嘉脑袋上一弹,“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到时候得了风寒,我看你怎么出征。”
“那不正好,不用去了,也省得你担心。”郭嘉无所谓地回应他,手还是拨弄着浮冰。
“那怎么行!你要是不去了,曹公要靠谁取胜?”
嘴角露出一丝得逞似的笑容,郭嘉继续道:“所以说,文若是希望将军能够旗开得胜咯?”
“这不是废话嘛,我怎么可能不希望曹公胜利。”搞不懂眼前这人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荀彧眼里是深深地疑惑。
“可你今天在营帐里的样子,看在将军眼里,他会怎么想?你觉得,你这样,他能安安心心出征,对抗袁绍吗?留守许县看似简单,却是我们能够放心前往官渡的必要条件,后院失火的可怕,你会不知道?”
闻言,荀彧怔在原地,默然不已。半晌,他喃喃道:“我哪次没有好好守住这里?”
“对,你哪次都守得好好的。”将一块碎冰抛向河中央,郭嘉突然转开话题道:“你说,明年春天这些冰就都该化了吧?”
“是啊。”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荀彧如实答道
“自然界的冰雪只结一个冬天便会化为春水,那你心里的冰呢?”将手收回怀中暖着,郭嘉抬头仰视着荀彧,“文若,春夏秋冬已过了两轮了,你心里的冰,是化了,还是结的更硬了?”
躲开他的视线,荀彧后退一步,低声道:“我……奉孝,你何必这样逼我?”
站起身,郭嘉字字见血道:“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宛城的事过去那么久了,你居然还在介怀。之前我就一直想说,可我不断告诉自己,你心思细腻,这种事必须要你自己想明白才行。可如今看来,我真应该早些点醒你,也不至于让你一直折磨自己和旁人。”看着他眉头紧锁有些无助的样子,郭嘉突然不忍心再说狠话,慢慢放缓了语气,“文若,你是在怨恨将军在那件事之后对你的猜疑吗?”
点点头又摇摇头,荀彧低声道:“当时是有过,可后来没有了,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是曹公,遇到那样的事,我也会生疑。”
“那我就不懂了,你还在介意什么?是自责?后悔?”
咬咬嘴唇,荀彧回道:“是,我自责那时候因为我有所保留而让曹公痛失爱子爱将,可我没有后悔。”
“那便是了,既然不后悔又何必介怀,身为谋士,在必要的时候用一些手段,有所保留,也是身不由己,在所难免。既然你心无二意,又何苦一直为难自己?想必将军对这件事早就看开也已经明白了你的苦心,没准还在懊悔平白伤了你的心。”捕捉到荀彧眼中的动摇,郭嘉趁热打铁道:“人与人难免会生嫌隙,及时弥补就行了,别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才想起要修补,那时候可就迟了。”
“曹公真的不介意吗?毕竟……”
“将军胸怀宽广,即使一时有怨气,也不会不念你和他之间多年的情谊,这点你自己也清楚得很。要我说,你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过去了就好了。”顿了顿,又道:“将军毕竟是将军,位高权重,终究开不了口,可我知道,他很想以前那个荀文若。”
微微笑着看到荀彧直视向自己带着暖意的深邃眼眸,郭嘉肯定道:“一定很想。”
“奉孝……”
看他被自己说动了,郭嘉咧嘴一笑,一改方才的严肃,耍赖道:“文若文若,河水好冰,你看我的手都冻僵了,你快给我暖暖。”
看他被冻得通红的手,荀彧有些无奈道:“你啊。”言罢,毫不犹豫地握住,替他取暖。
是夜,曹操站在许县的城墙上,面对着凄迷的夜色,驻足良久。他在感慨、在担忧,大战迫在眉睫,成败在此一举,纵使英雄也难免不安。
闭目深吸一口气,曹操轻声唤道:“文若。”
亲手为他披上皮裘,荀彧应道:“是我,天寒地冻,曹公要保重身体啊。”
伸手裹紧身上的裘衣,曹操突然笑道:“两年了,这是你两年来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低下头,荀彧眼里闪过一丝内疚,“是彧的不是,让曹公久等了。”
回身拍拍他并不强健的肩膀,曹操感慨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抓起他冰凉的手,轻轻拍着,“我不能没有你啊,你和奉孝是我的左膀右臂,少了哪个都不行啊。”
“曹公放心,彧今后,依然会伴在您左右。”
“好,好,我还记得呢,你说过,要许我千秋菩提,万世功业;我也说过,定不负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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