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耐着性子在武当一连待了数月,才得了一封从昆仑山附近一个小驿站寄过来的两封书信。
其中一封是平安信,武当山众师兄弟都可打开观看,另一封却奇了,居然写着‘太师傅亲启’。
俞岱岩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瑶光究竟出了什么事,又是担忧又是着急,便急忙将信给了大师兄宋远桥,让宋远桥转交师尊张三丰。
那日恰好,张真人出关,先听说瑶光又跑下山去,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且随他吧!”又拿了信打开细看,越看眉头越皱起来,到了最后,竟是面沉如水。
俞岱岩心头惴惴,既怕瑶光出事,又怕瑶光乱说惹得师尊震怒。
张真人看罢信,便叫了还在山上的四侠张松溪来,将信递给宋远桥道:“你们且先看看。”
宋远桥看完,脸色大变,只沉着脸不说话,将信递给俞岱岩。
俞岱岩看了,顿时庆幸六弟不在这里,又见瑶光写的有条有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加上又是自己的徒弟,顿时信了八/成,只他素来沉稳,面上看不出什么,转手将信又给了张松溪。
四侠张松溪智计绝伦,看了这信,也觉得棘手,便道:“师父,这事不知真假,还得我们去探查探查。”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若是真的,这事绝不能瞒着六弟。”
张真人点头道:“你和岱岩走一趟吧!若果然是真的,这事也只能交给峨眉,咱们武当没办法插手。”
“可按照瑶光的说法,这灭绝师太同杨逍是生死大仇,只怕纪姑娘被带回峨眉,凶多吉少。”宋远桥插口道,他平素看着严厉,其实最是宅心仁厚。四侠张松溪虽然也看出来,却没开口,只因这事峨眉内部家事,他觉得不应插手别派事情,只宋远桥略有不忍,还是将这事提了出来。
至于三侠俞岱岩,他完全没考虑那么多,心思全用在推测瑶光目前行踪上了,心道:“这孩子怎么跑去昆仑这么远的地方?”
张真人也觉得为难,便道:“还是先探明事情真假,再说之后吧!”
俞岱岩和张松溪当即动身下山,一个月后回返,果然确有其事,而且,张松溪道:“因那纪姑娘抱着刚满两岁的孩子,苦苦哭求,实在没办法就这么送她回峨眉,只得将其带到武当山脚下的一处民舍处暂住。师父,这事还是得问问六弟。”
张三丰叹了口气,点头允了。
众人寻了殷梨亭,小心翼翼告知。
殷梨亭得知此事,铁青着脸,只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众人一时沉默。
他见此情况,顿知此事非虚,心中哀痛,自订婚以来,他一腔少年情思尽数系在纪晓芙身上,如今……他回过身去,猛然疾冲下山,就要去寻纪晓芙问个明白。
宋远桥和俞岱岩大叫:“六弟,六弟!”
但殷梨亭既不答应,亦不回头,提气急奔,突然间失足摔了一交,随即跃起,片刻间奔得不见了踪影。
殷梨亭见了纪晓芙,就红着眼眶道:“晓芙,你是不是被逼的?若是被逼,我定帮你出气……我们……我们以后还好好在一起!”
纪晓芙这人虽行事糊涂,好在并不虚伪矫饰,她自觉愧对殷梨亭一片深情,只得垂头坦言认错,却又垂泪道:“六哥,我对不起你,但这事……我却是不后悔的……这孩子,我也取名不悔。”
殷梨亭如遭雷击,正在魂不守舍之间,又听纪晓芙凄恻道:“如今事情泄漏,只怕隔日我就得回峨眉啦,师父素来严厉,只怕不会放过我的……我只求你……六哥……求你把这孩子给他父亲送过去……别人我都不信……我只信你……求你,六哥……来世,我必做牛做马以报你的恩德。”
听出纪晓芙语气中的决绝之意,殷梨亭顿时清醒过来,可又听她语气哀婉,心中难受万分,他惨白着脸道:“纪姑娘,你放心,你既然不喜欢我,我殷六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的人,你我婚约解除后,本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哽咽了一下,又道:“你我婚约解除,你想嫁给那人……也没什么错处。”他不想提及杨逍的名字,便用了‘那人’来指代,又道:“你怕被师太责备,我可陪你同去峨眉,若师太执意不放过你,我就护着你走一趟昆仑山坐忘峰……也好问问那人,既然做了这等事,为何弃妻子女儿于不顾,他若对你不好,我……”
他本待要说‘我就为你讨回公道’,可转念一想,这婚事解除,自己又有何立场说这话,顿时几乎也想要大哭出来,勉强忍住,终还是掩面而走。
身后传来纪晓芙失声痛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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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最是难得慈母心
不提武当那边因为瑶光的这一封信弄的人仰马翻的处理,只说瑶光自己。
这《九阳真经》所在的山谷确实是一处极好的地方,可以称得上‘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瑶光一开始研究那武林秘籍,的确有几分痴迷,尤其是他从小练的就是武当九阳功,与这秘籍同根同源,自然学起来也格外的迅速。
只是他心里存着一丝‘早点学完,早点出去找师父’这样的念头,难免有些急于求胜。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他虽说资质悟性都堪称翘首,但偏偏就是心不静。不过,这也在所难免,一般现代生活过的人,有几个是心静的,一天到晚,脑子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想。
于是,初练还好,虽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好歹还是练完了第一卷的经书。
《九阳真经》共分四卷,还没说练到最后,仅仅到了第二卷经书一半的地方,他就有些待不住了。
别看他平时性子很是沉稳的样子,其实那是因为他周围总是不缺人,如今,让他一个人,在一个远离人烟,空无一物的山谷里,只有一本武功秘籍,他是实在待不下去。
虽说这种世外桃源美则美矣,但他还是更喜欢人间烟火,而且,当时被范遥刺激,一时意气跑来寻九阳,又钻研了这么长时间……只怕师父担心坏了。
他想是这么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内心深处潜意识里隐隐有着一种‘师父你下山不带我,我就也要失踪一回让你担心’的幼稚念头。
总之,在山谷里仅仅待了半年多的时间,瑶光觉得日子十分无聊,决定还是先出谷去。
他背熟了《九阳真经》,又将原版埋在了山谷里,留待有缘人,这才顺着原路出了山谷,运起武当的梯云纵,爬上悬崖。
举目四望,虽说周围一片冬季萧瑟景色,但远处有着炊烟袅袅,较之山谷里虽四季如春却空无一人的死寂景色,更让他觉得舒服。
在山谷里想的好好的,什么出了山谷就回武当,去问问师父究竟为什么不要自己之类的。
可当他站在这万张峡谷之前,周围雪峰林立,天高地远,周围又是万物凋零的景象,相较之下,人真是如天地间一蝼蚁一般,他莫名的觉得一阵阵的孤独。
这种孤独其实从他出生起就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那是一种‘天地间,孑然一身’的寂寞感觉。
俞岱岩的出现,不仅仅是救了他的命,还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被舍弃的,不被需要的,而是珍贵的。
当俞三侠用尽各种办法,让他喝下一口米汤的时候,他就活过来了,不止身体,还有灵魂。
因为生命如此的珍贵,值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费劲心力,不计回报的去挽留。
瑶光珍爱自己的生命,也将这份对生命的爱回馈给了俞岱岩。
俞三侠救他,自然是仗义行侠,一派风光霁月,至于之后情之所至,也大方坦然相告,让瑶光自己选择去留。
于是,他想依赖他,信任他,崇敬他,从此一生一世的陪伴他。
但是,俞岱岩却在那一夜之后想要回避他……
如果,自己的依赖、信任、崇敬和陪伴都不是对方想要的,那么,又该怎么办?
瑶光心里患得患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他一会儿想回武当,又自悔当时对殷六叔口出恶言,怕被师叔师伯们责罚,再被师父疏远;一会儿又自暴自弃的想,既然师父不想见自己,不如自己就这么在江湖中游荡……
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个方法来,也就不再去想,也不辨方向,随意选了一条路,就这么顺着走了上去,只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且不去想这些烦心事。
他在荒郊野外走了几日,才遇到一个市集,刚要进去,就被一个热心的婆婆唤住他道:“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若是不嫌弃,且去婆婆家歇歇。”
瑶光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当时为了躲避范遥,买衣物的时候,怕引人注目,也只随便买了几套普通民妇穿的衣服,在山谷里,也没人看,他就这么胡乱穿着。
如今,出了山谷,这身女装显得极为残破,尤其是肩膀处隐隐露出肌肤,实在有些不太雅观,再加上他面上露出的难怪神色,竟被误会了。
望着那婆婆关切的眼神,瑶光心头不由得浮起一阵暖意,也不辩解,有心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只笑道:“那就多谢婆婆了。”
那婆婆很是热心,见瑶光面容精致,不似农家女子粗糙,周身气质也透着份独特,落落大方的样子,实在让人喜爱,便特地找了一条粉色绣花的新裙子,只道:“姑娘你穿这个吧!这是我女儿出嫁前的衣服,当时我给她做了一半,生病耽搁了,没等做出来,我女儿就出嫁了,后来做完了,也就再没上身,现在还是新的呢。”
瑶光见又是女装,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可想了想,也觉得无所谓,他素来珍惜别人给予的善意。
便转身进屋换了衣服,一回生二回熟,头一回穿裙子还费了些脑子才弄妥当,这第二回完全就是熟练工种,一会儿的功夫,瑶光便穿戴好了。
那婆婆见瑶光就这么散着头发出来,就笑着让他坐了,抬手帮瑶光束发,瑶光不好拒绝,便乖巧的坐下,觉得这老婆婆慈祥的有一种母亲的感觉,便不由得升起一种不愿违逆她的念头。
那老婆婆手很巧,完全不同于瑶光上次随意挽的发髻,手指穿插之间,就轻轻巧巧的给他梳了一个坠马髻,又斜插了一个木质的发簪,方才满意点头。
瑶光不由得有些贪恋这种如母亲般的温度……
于是,在那个婆婆殷切挽留之下,本就没想太明白的瑶光,就莫名其妙的住了下来,他也不出门,只每日坐在院子里,想着九阳的功法,想着师父,想着武当……
这个婆婆夫家姓张,靠刺绣以及给人做衣服为生,赚的并不多,勉强够她一个人生活。
瑶光借宿在她家,见她生活颇为辛苦,便也拿银两给她,虽然这婆婆屡屡推辞,但瑶光执意要给,也就收下了,只是对瑶光越发亲热,每日里做好些吃的给他,一点活儿都不用他沾手,只日日说自家女儿未出嫁之前的事情,说她女儿如瑶光一般乖巧听话,瑶光只笑而不语。
后来这婆婆甚至还动心,要教导瑶光刺绣,弄的瑶光哭笑不得的婉拒了。
这婆婆便又念叨说:“你这习惯真同我那女儿一样,她也是一贯懒得弄这些针线的……唉!”
说的多了,瑶光便生起几分好奇心,问道:“婆婆,你女儿究竟嫁去了哪里,怎么一直不见?”
那婆婆不由得沉默,半响才道:“我那女儿嫁的是极好的地方,夫家有钱有势,只一样不好……”
瑶光问道:“那样不好?”
婆婆道:“那人是个江湖人……每日里打打杀杀,好不吓人。”
瑶光一怔,不由得更是好奇,就问:“不知是哪一位?”
张婆婆叹了口气,“我那女儿名叫五姑,有一年饥荒,我丈夫重病,恰巧昆仑派招侍女,我实在没办法,便把五姑送去做了侍女……几日后,我丈夫终没撑过去走了,我凑了凑银钱,想去把五姑接回来,可五姑却被那昆仑派的掌门何先生收做了第五房的小妾,那何先生是不会放人了,五姑也不会愿意随我回来……只是做人小妾的,我真担心……”
瑶光这才惊到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碰上这么一个剧情人物。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五姑不是别人,正是后来书中,张无忌送杨不悔去坐忘峰途中,遇到的那个身中剧毒的掌门人爱妾,他替这爱妾解了毒,却又因这毒是正房夫人下的,那掌门人惧内,不说杀爱妾也不说杀夫人,却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