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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城内,张任仍旧是一军主帅,却也没有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虽然邓贤唯张任马首是瞻,可是吴懿对于张任却并不十分感冒,军中也有很多将领乃是吴懿亲信。
吴懿乃兖州陈留郡人氏,叔父吴匡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属官。
刘焉迁任益州牧之时,吴懿因其父亲与刘焉交情很好,因而带着全家随刘焉入蜀。
后来刘焉心怀自立为帝的想法,善于面相的人又说,吴懿妹妹吴氏日后地位极尊贵。
故此,刘焉就让自己的第三子刘瑁,迎娶吴氏为妻。
刘瑁乃是刘璋兄长,刘璋本人虽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对于自家兄弟却十分友善。
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刘璋对于吴氏极其器重。
不仅吴懿本人担任了中郎将职位,他的弟弟吴班、吴兰,也都在军中担任要职。
是以,吴氏在益州声威十分显赫。
哪怕张任屡立战功,毕竟只是草根出身,其地位仍旧没有办法与吴懿相提并论。
刘璋得知徐晃攻下葭萌关以后,一面催促张任领兵前去镇守剑阁,一面让吴懿收拢益州兵马,而后带着张松前来支援。
就这样,剑阁之中的益州兵,如今却是泾渭分明变成了两个派别。
那些曾经在张任率领下,击败过关中军的将士,自然十分信服张任。可是之后抵达剑阁的士卒,却都倾向于吴懿。
好在吴懿比较识大体,至少表面上还尊奉张任为主帅,对于张任的命令也不会违背。
一个府邸之内,张松坐在吴懿对面,摇头说道:“半个月来,关中军被死死挡在城外,寸步难进。”
“众人都以为这是张任之功,却不晓得吴将军才是居功至伟啊。”
吴懿洒然一笑,道:“若非子乔屡次三番识破关中军计谋,又前告知于我,我又怎能挡住关中军的进攻?”
对于张松,吴懿却是极其厚待。
他虽然在军中颇有威望,可张氏一族却是益州本土望族。与张氏比起来,吴氏在益州的家底,终究还是薄弱了一些。
而且益州本土人氏,与东州人氏之间的关系,向来不是那么融洽。
张氏对于东州人氏,虽然也并没有特别敌视,可双方以往仍旧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之间交集并不算多。
然而如今两人一同出征,张松又明显在向吴懿示好,吴懿自然会投桃报李。
在吴懿看来,假如能够与张氏交好,吴氏日后在益州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固。
对于家族有利的事情,吴懿也非常愿意去做。
张松听见吴懿之言,却只是笑而不语。
关中军屡次攻城未果,张松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大作用,不管陈旭用什么方法攻城,张松都能找到破解之策。
当然,执行防御的将领还是以张任为主,以吴懿为辅。
可是张松的举动,却让那些后面来到剑阁的士卒,对于吴懿敬佩不已。
在外人看来,张任才是主帅。
然而经过张松的刻意宣传,那些士卒都知道这些计策出自吴懿之手。
当然,哪怕张松本人,没有提前把破解攻城的方法告知吴懿,以张任之才能,关中兵也休想攻入剑阁。
可是无论如何,破解攻城的方法,每次都是吴懿率先提出来,这种功劳谁也抢不走。
哪怕张任乃是主将,也不行。
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张松忽然说道:“贼军对于剑阁久攻不下,关中却又四面楚歌,想必贼军此时必定士气低落。”
吴懿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段时间,关中军攻城强度明显下降了许多,他们必定是有些后继乏力了。”
张松道:“既然如此,将军可有出城迎战的想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松眼中精芒闪动,暗中打量着吴懿的神态。
吴懿却是脸色微变,道:“虽然关中军士气低落,然而陈文昭麾下兵精将勇。若是贸然出城作战,恐怕有败无胜啊。”
显然,吴懿对于关中军有些畏惧。
张松却是大笑两声,道:“我还担忧将军想要出城作战呢,却不想将军与我想法不谋而合!”
张松表面虽然如此说话,可是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之色。
吴懿点头道:“只要守住剑阁,关中军内忧外患之下,要不了多久便会撤兵。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轻易夺回巴郡。”
张松颔首称是,忽然话锋一转,道:“陈文昭麾下谋士狡诈不已,必定不会轻易放弃。”
“我欲向将军讨要一些人马,每日亲自驻守城墙之上,不知将军能否同意?”
第七百七十章诡异
张松忽然讨要兵权想要驻守城墙,却是显得极其突兀。
若是没有前段时间的相处,吴懿绝对会好不犹豫进行拒绝。
张松此次虽然随军出征,却也不过是一介参军,根本没有领兵的权利。
更何况,张松只是一介文士,虽然剑阁城墙高大,然而稍有不慎他也可能被流矢所伤。
张松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吴懿不好向刘璋交代。
见吴懿犹豫不定,张松眼神微闪,说道:“松冒昧询问一下,不知在将军眼中,大将军陈文昭是一个怎样的人?”
吴懿闻言沉默半晌,继而叹道:“此人虽然出身卑微,却在乱世中趁势而起,南征北战鲜有败绩。”
“从一名不文,成长到今日天下第一的强势诸侯,此人乃乱世人杰是也。”
哪怕处于敌对方,吴懿也没有因此而贬低陈旭,反而比较客观评价了一番。
张松闻言心中暗喜,继而正色说道:“陈文昭自起兵以来,但凡亲自领兵出征,几乎每战必胜。”
“无论遇到多么强大的敌人,他都能转败为胜,对于这样的人物,又怎能不谨慎防备?”
“某虽不才,却也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兵书战策、战争典故,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说到这里,张松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上,露出了自傲的神色。
他昂首挺胸继续说道:“将军只要允我领兵在城墙上面巡视,无论陈文昭使用什么阴谋诡计,都休想得逞!”
对于张松过目不忘的本领,吴懿早就有所耳闻。
前段时间,张松也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无论关中军用何等生僻的攻城战法,建造出了怎样的攻城器械,他都晓得出处,并且一一化解。
有这样一个百科全书在城墙上巡视,剑阁必定更加固若金汤。
吴懿被张松说的有些心动,道:“子乔既然有此雅兴,懿又岂能拒绝,不过兵战凶威,哪怕子乔只待在城墙上,也要小心谨慎才行啊。”
见吴懿同意自己领兵驻守城墙,张松当即大喜过望,说道:“将军但请放心,松绝对会好好保护自己。”
随后,吴懿就拨给了张松两千人马,让他每日待在城墙上面,紧紧注视着关中军动向。
对于张松领兵之事,张任感到非常疑惑,然而张松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得到了张任的认可,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松长相虽然有些其貌不扬,却也是个不择不扣的大才。
在张任看来,张松若是愿意全力助他防守剑阁,关中兵想要破城绝对毫无可能。
以后连续数日,关中军更是用尽手段想要攻入剑阁,却都被张子乔轻松化解了攻势。
张任见状越加放松,巡视城墙也没有以前那么严密了。
前段时间,张任虽然一直将关中兵拒之城外,却也耗费了太多精力,已经有些心力交瘁。
毕竟,面临兵精将勇的关中军,没有一个人敢麻痹大意。
如今张松肯竭力相助守城,纵然此人略微偏向吴懿那边,对于张任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
这一日,关中军在丢下一些尸体之后,只能不甘撤退。
当关中军如潮水般撤退以后,苍凉的号角声也缓缓消散,只是地上残留着的痕迹,却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当士卒踏上征途的那一刻,性命就已经不在自己手中,能够建功立业者固然不少,马革裹尸之人却是更多。
张任站在城墙上,抬头眺望着远方,眉头微微皱起。
“将军可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张任转头观看,才发现说话之人乃是张松。
见到张松以后,张任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开口说道:“前段时间,关中军虽然未能攻破城池,却也给我军造成了极大伤亡。”
“然而这两日,前来攻城的关中军却越来越少,他们也没有了往日攻城的气势。”
“依照敌军这种攻城之法,无论再耗上多长时间都休想攻破剑阁,真不知道陈文昭到底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张任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兵贵神速,关中如今四面楚歌,陈旭应该想要速战速决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关中军这种诡异的举动,却让张任心中感到有些不安,他不得不再次打起了精神。
“还有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子乔有没有发现,这两日没有一位关中大将,出现在战场之上。”
“虽然陈文昭的旗帜一直在远方飘扬,我却没有看到他本人。”
“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前来攻城之人大多都是老弱病残,根本不像是真正的关中士卒。”
张任眼神如电,将自己心中疑惑一股脑说了出来,这也是在变相对张松进行示好。
张松脸色亦是变得无比凝重,对张任说道:“这几日,我亦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以往关中军攻城,哪怕没有办法攻上城墙,也都悍勇无比,不顾生死。”
“然而,如今攻城的士卒却是一触即溃,却是令人十分不解啊。再加上将军所说的奇怪之处,关中军肯定有所图谋。”
张任问问颔首,问道:“对于关中军异常举动,子乔可有什么看法?”
张松沉思半晌,道:“若我所料不差,关中军必定是准备退兵了。”
张任闻言心中一惊,失声叫道:“撤兵?不可能吧!”
点了点头,张松说道:“剑阁之内守军已经将近五万,又有将军这等大才领兵驻守,陈文昭休想攻破城池。”
“攻不下剑阁,关中军也就没有办法夺取整个益州。”
“陈文昭与其在这里空耗钱粮,还不如领兵回援关中,先将其余诸侯击退方为上策。”
张任眉头紧皱,道:“依照陈文昭之性格,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撤兵吧。”
哪怕张松的猜测十分有理,张任也没有完全相信。
他研究过陈旭以前的战绩,往往都能绝地逢生,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
这次陈旭几乎倾尽全力攻打益州,不可能只夺取一郡之地,就率领大军撤退。
见张任心中仍有疑虑,张松笑道:“将军可是担忧此间有诈?”
张任也没有掩饰,点头道:“然也。”
张松来到城垛旁边,身子紧紧贴在了城墙上面。
他身材十分矮小,也只比城垛高出一小截,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却可以观看到远处的景色。
夕阳西下,晚霞将整片天空都映照的通红,落叶随秋风舞动,更有一番别样的韵味。
沉默了许久,张松仍旧没有回头,只是眺望着远方,眼中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忽然,张松遥指关中军营寨的方向,对张任说道:“想要判断关中军是否撤兵,此事易耳,将军只需派人前去侦查一番便是。”
“陈文昭若真心退兵,必定会于营寨之内广插旗帜,虚张声势用以迷惑我等。”
“反之,关中军若是大张旗鼓撤兵,必定有诈!”
张任略微思索了一阵,觉得张松之言非常有道理。
假如陈旭真心想要退兵,就不得不考虑,益州兵可能会衔尾追击之事了。
如此一来,悄无声息领兵撤退,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张任往前走了两步,右手在城垛上面轻轻敲打着,思索许久才说道:“子乔之言大善,看来是时候出城试探一番了。”
张松笑道:“待夜色降临以后,将军派遣一小队斥候出城侦查便是。”
张任摇了摇头,道:“陈文昭诡计多端,其麾下文武都非庸才,派遣斥候前去侦查,我不放心。”
张松故作惊讶的问道:“将军莫非想要亲自出城侦查?”
张任狠狠点了点头,却没有看见张松眼中诡异的笑容。
那一丝笑容,很开就被张松隐藏起来了。
继而,他略带担忧的说道:“将军乃是剑阁主将,若是出城中了关中军埋伏,却该如何是好?”
张任傲然说道:“吾领军数十载,只要小心谨慎,纵然陈文昭设下埋伏,吾亦毫不畏惧。”
张松再次关切的说道:“将军之才吾自知矣,然而为了安全起见,将军不妨让邓贤将军领兵接应。”
“若没有中了敌军埋伏固然是好,纵然关中军果真有诈,有邓贤将军领兵策应,亦可保将军无虞。”
张任捋了捋胡须,道:“子乔之言大善!”
是夜,关闭许久的剑阁城门终于打开,张任领着一彪人马,悄悄摸向关中军营寨。
张任出城没过多久,邓贤也率领一些益州兵马,远远跟在了张任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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