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母眼中,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任何想要为杀人凶手开托之人,都是郑家的仇人。
然而,当她看到全副武装的陈旭等人,再想起那三百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的骑兵以后,总是感觉有些心悸。
郑母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来这里干嘛?”
陈旭温和的说道:“媪媪,我们是来调查这个案件的,不请我们进去一下么?”
郑母闻言当即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关武那混账当街杀我儿子,犯下了重罪,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感受到了老妇浓浓的敌意,文昭略微思量了一下,就想明白了她的担心。
文昭当即正色说道:“媪媪莫要误会,我等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给关武脱罪。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关武果真犯法,纵然大将军亲至,也不能为其洗脱罪名。”
“我等此次贸然拜访,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死者的生平事迹罢了。”
听到了他们不是来为关武洗脱罪名,郑母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别看她方才如此气势汹汹,其实她也只是在虚张声势,有些色厉内敛。
眼前这些人若是真的仗着手中权势,为关武这个杀人犯脱罪,郑母亦是毫无办法。
想到了惨死的儿子,以及年幼的孙女,老妇眼圈顿时红了,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各位将军,我儿死得好惨、好冤啊,你们一定不要放过杀人凶手。”
看着老人伤心的样子,文昭当即正色说道:“媪媪还请放心,此事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郑母闻言,这才邀请几人进屋。文昭进来以后,看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长得虽然不怎么秀气,却也十分壮实、可爱。
见有陌生人进来以后,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文昭等人一眼,就跑到了其他的房屋。
老妇招呼文昭等人坐下以后,又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儿被人杀害,只留下老妇与那个小小的孙女。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郑母越想越伤心,眼泪根本止不住。
文昭等人安慰了郑母一阵,待她情绪慢慢平定之后,才开始询问有关郑屠的事情。
“我在坊间打听,有人说郑屠乃是个纯孝之人,并且对于关家村的那些外来户,亦是非常友善,可有其事?”
郑母狠狠点了点头,就开始讲诉儿子的事迹。
郑屠一家本来是洛阳人氏,生活条件倒也不错。可是董卓乱政之后,将洛阳一把火烧掉,还强行迁徙洛阳百姓前往长安。
郑母的丈夫就是死在了迁徙的过程中,只留下郑母以及十几岁的郑屠。
到了长安之后,虽然每日过得提心吊胆,生活倒也开始慢慢稳定下来。
直到董卓身死,李傕、郭汜领兵攻破长安,兵荒马乱之下,他们只好趁机逃了出来,准备回到故乡洛阳。
后来郑屠在路上救了一个女子,就取了她为妻,一家三口躲进了山中。这一躲,就是几年。
大饥荒的时候,郑屠一家人在山中实在活不下去,这才被迫下山,郑屠的媳妇也被饿死了。
好在没过多久,大将军主关中,他们生活才开始好起来。郑屠一家三口,也就定居在了解县。
“我家孩儿真是个孝顺之人,饥荒之时若非他将口粮留给我与孙女,恐怕我们早就被饿死了。至于他,却几次饿晕了过去。”
“他为人友善,只要没人找他他麻烦,我儿也从来不会欺负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刚直县令
辞别了郑母,文昭带人在前往关羽家中的路上,典韦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众人快要抵达关羽家中的时候,陈旭才问道:“阿韦,走访了那些关家村的外来户,以及郑屠的家,你是否还觉得应该为关武脱罪?”
没有等待典韦的答复,文昭就大步往关羽家中走去。
看到陈旭回来,关羽当即满怀期待的问道:“大将军走访过后,有何想法?”
文昭答曰:“云长休要心急,此时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待明日抵达县衙之内,便可见分晓。”
关羽虽然觉得陈旭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多想。他心中坚信,年少好游侠的大将军,在得知江武事迹之后,心中一定会有所想法。
当天晚上,徐晃被文昭叫到屋中,两人交谈了一炷香的时间,徐晃才退了出来。至于他们两人交谈的内容,却是无人知晓。
次日凌晨,徐晃找到了关家村的里魁,向他亮明身份,说道:“吾奈大将军麾下将军,徐晃徐公明是也,这是我的印绶。”
里魁颤巍巍的接过了续航的印绶,看完过后急忙向徐晃行礼,却被徐晃扶住了。
“某虽为主公麾下将领,你却是长辈,就连主公都不敢受长辈之礼,何况我乎?”
“吾此次前来,只是想要太公配合,征调几个人前往县衙作为证人。由于我乃武官,不能干涉民事,故此这件事情还要麻烦太公。”
里魁急忙说道:“将军但有所求,小老儿必定倾力相助。”
两人之间身份实在相差太远了,就好像一个后世的村长见到中央将军一样,心中不可能平静下来。
面对这等大人物的要求,里魁自然是尽力满足。
搞定了里魁,由他出面将昨日文昭走访的那些人聚集了起来,并且还带上了郑母及其孙女,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往解县赶去。
众人尚未来到县城之中,解县主簿就慌慌张跑到了县令身旁,说道:“明廷,我听闻主公麾下大将徐公明,被那关云长邀请过来,带着三百骑兵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来。”
“看来那关云长说自己与主公乃是旧识,并非夸口,而是确有其事啊。”
县令心中亦是一惊,而后镇定的说道:“徐公明虽然是军中大将,却管不到政务上面。况且吾为民做事,无愧于心,纵然他带领三万人过来,又有何妨?”
主薄说道:“可是明廷对于关武如此判刑,若徐将军不同意,却该如何是好。”
县令当即脸色一板,声色俱厉的说道:“本官前面就已经说过,吾为县令,主掌一县大小事务;徐将军纵然权力再大,也无法插手县内政事。”
“汝为百姓父母官,只需做好自己本分工作即可,慌慌张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莫非是怕了徐将军的权势?”
“还不退下,好好处理手上的公务!”
主薄遭受斥责,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说话,只得退了下去。
看到主薄离开以后,解县县令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轻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吾虽然只是一个最小的县令,却也要依照国家律法秉公办事。”
汉代县城分为大县、小县。
大县指的是境内有万户以上,只有这样的大县才设置县令,他们的秩俸为一千石至六百石不等。
解县县令只有六百石的俸禄,属于那种最低等的县令。
至于那些万户以下的县城,城中没有县令,只设置县长的职位,秩俸五百石至三百石。当然,县长其实与县令一样,都是管辖县内的所有政务。
除此之外,与县同一个级别的地方行政机构,还有道,国,邑。国是侯国;邑是皇后,皇太后,公主的封地;境内有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称之为道。
解县县令虽然是最低等的县令,却浑身上下正气凛然,铮铮傲骨。哪怕知道徐晃乃是关羽请来的帮手,他也根本不准备屈服。
主薄离开没有多久,就有人跑了进来,前来为解县县令通风报信:“明廷,徐晃将军带领三百骑兵入城,徐晃将军本人已经进入了县衙。”
解县县令整理了一下衣冠,淡然说道:“我知道了。”
随后,他就不急不缓的望县衙走去。
进入县衙之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浑身黑甲,相貌堂堂之人。在他身后,还站立着两个魁梧大汉,全都气势非凡。
为首之人正是徐晃,他身后的两个人乃是陈旭、典韦。至于典满,却带着三百骑兵,停在了距离县衙不远的位置。
关羽、关平与那些证人站在县衙外面,现在尚未进来。
解县县令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徐晃,他当即上前行礼道:“阁下莫非就是主公麾下大将,徐晃徐公明?”
徐晃脸上并无倨傲之色,只是谦逊的说道:“区区不才,正是在下。此次因事打扰明廷,还请勿怪。”
感受到了徐晃并非那种咄咄逼人之辈,解县县令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有属于自己的气节,若非逼不得已,倒也不会得罪徐晃这种关中大将。
眼看徐晃非常好说话的样子,解县县令在心中暗暗想道:“若徐将军乃识大体之人,纵然与关云长有所交情,恐怕也不会贸然为了关武触动律法吧。”
念及于此,他当即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徐将军此次前来解县,所为何事?”
徐晃朗声说道:“主公非常器重关将军,听闻其侄关武为父报仇,失手杀掉了人。某这才前来此地,看看明廷的审问结果。”
县令听到徐晃的话,脸色当即一沉,在心中暗暗想道:“徐晃开口就拿主公压我,并且还说关武乃是失手杀人,这分明是混淆视听,欲为关武脱罪。”
县令不再理会徐晃,反而走到属于县令的座位之上,说道:“关武当街杀人之事,人证、物证俱在。”
“就连他本人亦是承认,因为郑屠辱骂其父,这才为父报仇杀死郑屠。关武犯下了故意杀人罪,并非失手杀人。”
‘故意杀人’与‘失手杀人’,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性质完全不一样,所得到的判决结果,更不可能相同。
第五百一十六章再审
解县县令为人刚正不阿,关武明明犯下的乃是故意杀人罪,他绝不可能听信徐晃的话,将其改成失手杀人罪。
徐晃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眼睛微眯,静静看着坐在高堂上面的解县县令。解县县令亦是丝毫不惧的与徐晃对视,眼神没有一丝闪烁与退缩。
对视了一阵,徐晃忽然说道:“明廷可曾详细调查过此案?”
解县县令闻言,更是面露不愉之色,昂然说道:“吾既然身为地方官吏,自然会秉公执法,不会放过一个罪犯,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县令的语气有些激动,他觉得徐晃对他的质疑,乃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徐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话锋一转,说道:“明廷可知,关羽将军乃是主公极其看中的一员将领,主公对于云长更是极力拉拢。”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离开蒲坂迅速赶来此地。重新审理这个案件,不是徐某的意思,可是主公的意思啊。”
解县县令心中一惊,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坚定地说道:“吾记得主公颁布新法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地方官吏执行律法,要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违法必究。”
“人无信而不立,战国时期商君徙木立信,这才使得百姓开始信任商君,信任商君颁布的新法。”
“若是今日吾在此地,因为主公的一番话,而违心胡乱宣判,没有秉公执行律法。那么,日后的法律如何还能贯彻实施下去?”
“须知,有了一次特例,就好像黄河决堤一般,滚滚洪水将倾泻而下,不可阻挡。官府法律必将失去威慑力,官府的信用百姓么也不会再相信。”
说到这里,县令目光炯炯的看着徐晃,沉声说道:“徐将军可晓得,这种后果有多么严重?”
也许县令说的有些重了,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今日若是因为陈旭的缘故,公然藐视律法,就好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样,关中的新法很有可能因此慢慢失去效力。
徐晃闻言,在心中暗暗称赞县令的高风亮节。明面上他却是微微一叹,说道:“明廷可知关武为何杀人?”
解县县令说道:“郑屠辱骂关武之父,关父本就身染重病,被人辱骂心中郁郁难安,就此过世。”
“关武身为人子,得知其父之死与郑屠有关,这才愤而当街杀死郑屠。”
徐晃继续问道:“关武为父杀人,可算得上是为了孝道,是个孝子?”
解县县令微微点头,说道:“此人纵然杀人犯罪,倒也的确是因为孝道。”
徐晃道:“既然如此,关武杀人也就是事出有因,虽然违法,却也情有可原,明廷何不从轻发落?”
县令摇头道:“孝道固然值得提倡,法律更是不容践踏。关武既然故意杀人,自然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徐晃上前两步,逼问道:“明廷真的不能网开一面?”
县令见徐晃居然如此咄咄逼人,当即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莫说你只是一介武官,不能干涉内政。今日就算主公亲至,吾也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
“连我亲至,你也会秉公处理此事,可是真的吗?”
略带不满的声音传来,只见一直站在徐晃身后默默不语的陈旭,终于开始说话了。
徐晃见文昭主动暴露身份,当即来到他身旁说道:“主公,不是晃不尽力,而是明廷不肯松口,此事还需主公亲自出面解决才行。”
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县中所有的官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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