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平时算计奸诈的脸孔居然透出几分悲壮，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
吴成看着这两个人只顾叹息，也不管四处乱逃跑的宫里人。
等吴成反过神之后，再去瞧，发现人不见了。
崇祯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回宫写下遗诏，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李自成这个贼子决一死战，辅助太子朱慈烺东山再起。随即命令周皇后、袁贵妃和三个儿子入宫，简单叮嘱了儿子们几句，便让太监趁着夜色掩护他们逃出皇宫。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宫殿，看着四处逃窜的太监和宫女，看着这无人可用的朝廷，崇祯似乎陷入癫狂。“皇后，你贵为一国之母，我大明都灭了，你也殉国吧。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呀！”说完，涕泪四流。
周皇后哭着说：“陛下，妾跟从你18年，陛下没有听过妾一句话，以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现在陛下命妾死，妾怎么敢不死”
崇祯亲眼看着自己的皇后死去，转身对袁贵妃说：“你也随皇后去吧！”
袁贵妃哭着拜别，“陛下，臣妾去了。”
崇祯看着空旷的大殿，命人召来年仅15岁的长平公主，流着泪说：“你为什么要降生到帝王家来啊！”说完左袖遮脸，右手拔出刀来砍中了她的左臂，接着又砍伤她的右肩，长平立刻昏死过去。大殿之上全是亲人的尸体，崇祯泪流满面。跌跌撞撞的跑出大殿，挥刀看见人就砍，看见人就杀。“看看还有谁活着，都给我去死。”
王承恩亦步亦趋的跟着崇祯，不论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不顾及其余太监们看见他们四处逃逸。“陛下，天要明了。”崇祯眼望东方，一轮红日跳出尘世，缓缓上升。
崇祯悲悲怆怆的离开这铺满尸体，满是鲜血的宫廷。“我们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跟我走。”王承恩什么也没有问，搀扶着崇祯离开紫禁城，重新登上皇家禁苑煤山。吴成就看到原本还是光鲜无比的皇帝和太监变成了鲜血满身的形象。
崇祯涕泪四流，吴成特想跟他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崇祯披头散发，穿着白夹蓝袍白细裤，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还穿着绫袜，这皇帝混到这份上也是盘古开天头一份了。
“上天灭我，朕不服。吾何其无辜？”
早干嘛去了。吴成暗道。
“朕子登位以来，宵衣旰食、开源节流、节衣缩食、吃糠咽菜，为什么要灭我？
皇帝后妃皆朴素，
纷纷补补又一年。
可惜太监很贪婪，
搜刮钱财不手软。
吴成自打看到张公公的德行就知道明朝的太监有多猖狂。
“后宫里，虽有美人如田贵妃滞留，朕没有因她误国；朝廷里，虽有良将却都是利益熏心之徒，朕没有因之放弃。千百年来，没有一个做到像群殴这样敬职敬责的皇帝，兢兢业业。”崇祯手指上天，历数自己的功绩。
“朕自登位以来，下来六次罪己诏，自认为是千古最为神明的皇帝。”
呃，的确是“千古一帝”。吴成暗道。
“但是老天你去如此不长眼，为什么要灭我的国家，让大明断送在我的手上。都是那群无用的官吏，我是大明的罪人啊。”
“天要亡我，非我之过！以身殉国，无力回天，悲哉！天欲亡我，天欲亡我呀！”
这是个有点精神质的皇帝，居然和项羽的台词一样，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要吊死在我身上，难道我就那名垂千古的歪脖子树。吴成忙里偷闲悄悄的看了看自己茁壮的身体，呃，不得不说昨天雷没有把自己劈成两半的确是有原因的，他长偏了。
吴成再次把重点转移到崇祯身上，你是这皇帝想死为什么就偏偏选在这个地方，难道还有什么深刻含义。这种奇异的事情不应该是在焦点访谈节目重点播出吗。旁边不还有个亭子嘛，为什么要选择吊死呀？这种死法既痛苦又不环保。
天气变得很坏，本来是暖春三月的，突然太阳上出现很多黑点，随之就骤冷起来，吴成忍不住浑身打哆嗦，树枝叶子呼啦啦的。冬天该怎么过哟，吴成不仅为以后担心。
崇祯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吴成再次抬头看了看太阳，变暗了。似乎太阳上面有许多黑子。据说，黑子活动高峰时，太阳会发射出大量的高能粒子流与X射线，难道是太阳黑子造成了崇祯体内磁场混乱导致他性情大变，不是吊死在自己身上而是死于太阳黑子吧，吴成猜测道。
一时间风云变色，崇祯仰天大笑。“我把明朝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杀了，我看李自成你这个贼人拿什么来侮辱我朱氏一族？想要学李世民嘛，哈哈哈。”
大笑之后，把苏锦搭在吴成身上，挽了个死扣。转身看了看这马上就要改天换地的江山，然后撕下身上的一块里衣，咬破手指，给李自成写下血书。
“朕要先走一步。”从头至尾没有看过王承恩一眼。
“陛下。”王承恩哽咽的看着自己全身爱着一手抚养长大的帝王义无反顾的吊死。
“陛下，下辈子我还伺候您。”王承恩吊死在一旁的海棠树。
吴成呆呆的看着就一会，两条生命死在自己面前。
等李自成攻占了紫禁城，才发现居然变成了一栋空城。而皇帝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三天在李自成志得意满和不安中走过，在吴成忍耐尸体腐烂中走过。
11第二穿
吴成曾经听一个诗人这样说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读完，从心里升起一丝袅袅的雨气，有种雾蒙蒙的感叹。但素，看着悬在自己身上的一国之君的尸体，颤抖下的叶子打着旋飘到树下，听着远处的喧闹到处都是游走的官兵寻找崇祯的藏身之处。再听听身边寂静的没有一丝鸟鸣。
吴成浑身打了个抖索，叶枝哗哗啦啦的响，在风中摇摆不定，让他的歪脖子病更严重一些。他再撇撇远处亭子旁的海棠树下吊死的太监，吴成更加毛骨悚然。海棠花很美丽，但是太监很破坏氛围呀，混蛋！为什么其他的树就没有通灵的呐。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呜呼哀哉！
三天的时间在这微凉的风中不足以让尸体腐烂，但是还是产生许多异味，吴成不知道自己在进行呼吸作用的时候吸了多少毒气，会不会有副作用呀，吴成很怀疑。
他所不知道的是，作为一个野槐树是有鬼灵之感的。而槐树更可能在夜晚散发着毒气，所以崇祯的死亡也是有他一份功劳。
在吴成一边埋怨一面害怕的时候，还在拼命坐着减压的事情，让谁天天和尸体打交道除了法医和杀人狂还有谁受得了。
吵吵闹闹的声音穿过亭子，穿过树林，穿过山脚。吴成看到一群人的身影从树林间隙中隐隐绰绰的闪过。
“这明朝都已经灭了，还找什么皇帝呀，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一个小士兵对着前面的老兵有些抱怨说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歇息了，自从跟着闯王攻打北京之后，他们就连续疲劳作战。实在是撑不住了。
“小陈，年纪轻轻的就怕累，算啥子好汉嘛。”一个高高壮壮的大汉瞪着一双如同铜铃般大的眼睛，拍着小士兵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小士兵差点没有被他铁锨般的手掌给拍趴下。
“细伢子，你需要锻炼锻炼喽。”大汉身上的兵服被肌肉都快撑破了。他有些无措的抓抓自己的头发，脸上带着些微的不好意思。憨厚的笑着讲道。
“你个糟汉子，别教坏小孩子。小陈，别听他的。”
“闯王说谁能抓到这明朝皇帝谁就能当大官，吃好的，穿好的，睡最好的女人。我们不就是为了这造反的嘛。”一个明显有些阅历的莽汉说道。
“你们都说说是为啥子从军的？”莽汉随即说道。
“俺是因为黄河发大水，爹娘都淹死了。俺爹俺娘让俺好好的活下去，给陈家留个后。”小陈用衣角揩了揩眼泪。
“村里人都逃到外乡去了。俺们那里的当官的把上面发的救济钱粮都私吞了，俺们大伙走投无路就跟着村里的张屠夫把衙门给围了。大家抢的抢，偷的偷。然后都散了。大家看我年龄小，没有人愿意领着我。我就一路乞讨，被官兵到处驱赶。最后，看着大家都反了，我就跟着军队了。”小陈语气很是平静，和他一样遭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比他还惨的更是很多。
本是热热闹闹的队伍突然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走到这一步，大家不知道有多少辛酸史呢，就是说上说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有些辛酸只能放在肚子里慢慢沉淀，凝集，独自品尝。
“铁耙子，你就不说说。”高高壮壮的汉子捶了他们老大一拳。
“我说什么，滚蛋玩意，不知道爷还是处男吗？”老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口出震世之语。
大家之前的一瞬间悲伤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又重新恢复的吵吵闹闹。大家重新边走边聊。
吴成耳朵灵，不可避免的听到这些信息。提取完有限信息，吴成觉得自己变成树也不是那么难受了。总之比流浪做乞丐，饿死；上阵杀人，自杀死；被洪水淹死；在宫里被皇帝砍死；在衙门被乱民误杀死；被太监害死等等。
做一个树多好呀，作为吃货的自己不必为了美食害死自己，不必颠簸流离，是吧。
等众士兵已经爬到山腰的时候，吴成还在纠结到底是做人好还是做个树好。有理想的人，只能最后悲壮而死；有理想的树，只能枯死、病死、困死。
从头到尾就没有在怎么在这个十几个的小分队里讲话的人眼尖的看到两个尸体，很明显稍显年轻的应该就是亡国之君崇祯而面白无须的挂在树下的人看起来就是崇祯看重的太监头头。
他不发一言，从队伍里迅速的窜出来。
拿着手中的钝剑泄愤的使劲戳太监的尸体，双目迸发出如同烈焰一般的怒火，手下使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把他四分五裂。其余几个人立马反应过来，骑身而上，屈膝把他的双腿压住，用绳子紧紧缚着他的双手。使他不得动弹。
“你这个好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不知道爷需要用他换官吗？”莽汉啪啪几声打的他的脸颊瞬时肿了很高。
吴成看着那个人屈服的被人压在身下，狠狠的抽打。明明都是一个队伍里的人，为什么会大打出手呢？真是混乱的世界。
这支队伍是跟着李自成比较久的小分队，队长还是李自成一个村里的。能够出来找崇祯下落的人都是李自成的亲信，既是有资历的也是有人脉的。平时干的工作也只是后勤方面，人员伤亡比较少。尽管如此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有人死去，只能不停的吸纳新的成员。
而这个平时稍显孤立不合群的人就是他们在临攻打北京城的时候吸收的。就是看中他的稳重、武功厉害。没想到却要给他们惹祸。“怎么，不想吃好的喝辣的，我看你是找抽吧。”刚才还是嬉皮笑脸的队长目光凶狠的说道。
吴成看着那些人围攻一个人，十分愤慨。尤其是那个本来他以为是善良未泯的小孩突然抽出刀，对着躺在地上粗喘气的人一阵乱砍。
这世界果真是疯了。
“你说你就是不砍他的头就好了，我们拿着人头就好了，你非得让我们难办。”憨厚汉子一点也不憨厚，反而是脸上露出几丝讽笑。
其余的人都是以老大为首，并不敢出声说什么。脸上都是一番可惜与害怕的表情。
“为了钱财。你们居然连太监的尸体都好好的处置，那个可恶的皇帝他灭了我全家，这个皇帝身边的太监更是残害了不知多少忠良，你们的良知都被狗给吞了吗？”他大声质问道。
吴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按理说李自成与崇祯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他不应该是对崇祯的尸体各种恨嘛，比如通常会选择的悬挂城楼；把尸体焚烧等等。怎么会是崇祯尸体的各种爱护，这不科学。
“俺们这些大老粗不懂你们这帮有文化的人怎么想，我们就是想再死前把这该享受的都尝一边，俺们不懂大道理，那些报仇的事情不归我们管。你要是有不平就到阎王爷哪里去哭诉吧。”莽汉子脸上笑嘻嘻的，手里却拿着一把利刀利索的砍下他的脑袋。
不到一会，土地都被血给染红了。伴着艳红的夕阳，吴成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他从来都不知道上一秒还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下一秒就是刀剑相向。一瞬间人死灯灭，血淋淋的事实让吴成忍不住逃避，他从来都是怕死的人也是不敢杀别人的人，他大概就是在朋友和自己相杀的时候选择自杀的那种人吧。
“细伢子，你行呀。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