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他只梦见过斯内普走进医护翼……这个人真的走到他床边,在他睡觉的时候观察他?
哈利记起了斯内普在邓布利多办公室给他疗伤的场景,内心不自在地纠结着。他很少感到这么羞辱……这么无助。尽管邓布利多和他们在一起,而且,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可以信任斯内普,但依然感觉异常脆弱。哈利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麻烦——特别是和德思礼家的——哈利不想任何人知道。
然而……斯内普似乎并没有因此看不起他。如果有人昨天早上问他,哈利一定会说他最不希望斯内普知道他的家庭生活。他很确定他无法从一开始就憎恨他的魔药大师那里得到怜悯和慎重对待。那个人只会高兴地当着斯莱特林的面嘲笑他的每一个弱点。
哈利想起邓布利多昨夜的话:
“我要你尝试再给西弗勒斯一个机会,让他去赢得你的信任和善意……你也许觉得很难相信,但我确定……过去几周斯内普教授对你的看法已经改变了……我相信……在斯内普教授的心中埋藏着……很可贵的东西,有待于善良而有耐心的开拓者去挖掘。”
哈利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的相信吗?邓布利多相信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这位伟大的巫师,尽管聪明绝伦,但也是会象普通人一样时不时地犯错。校长并没有真的意识到姨父对他的暴力行为,这仍然让哈利难以接受。他相信老人,也原谅了他的疏忽,但他的一无所知还是动摇了哈利对他的信任。如果邓布利多对哈利亲戚的判断出错了,为什么他就不会在斯内普的问题上也出错呢?
接着哈利记起了魔药大师的手在他的脸上和后背移动,以庞弗雷夫人同样的技巧……和同样的温柔,显得极不愿意让他伤上加伤。是的,邓布利多在场……但斯内普没必要表现得那么关心和担忧,是吧?
哈利把这些想法暂时抛开,站起来,告诉多比过一会再见他。如果斯内普闭上嘴,不要呱呱呱地把哈利的秘密告诉他的斯莱特林,自己还是容易信守对邓布利多的承诺的。不管怎么说,斯内普不太可能想过去一样要哈利当听众——哈利从积极的一面思考他的O。W。L。成绩没有得到“优秀”,这样他下学期就不用上魔药课了。蔽心术课程也结束了。他确定,他和斯内普相处的时间会极少极少。
我不用老看见他,他想,穿过沉寂的走廊走向门厅,而且他欠我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救了他的命。他现在还不错。如果我们能彼此相安无事,就足够了。至少对我来说足够了。
这个念头鼓舞了他,哈利开心地让自己跳了一下,开始吹口哨。也许,在去看海格之前,他可以沿湖散散步——那是他在霍格沃兹最喜欢的一个地方。的确如此,除了魁地奇操场之外,这是他最喜欢的户外之地。太阳已经出来了。投射在湖面上的阳光正好可以带给他所需要的心灵平静。他转过拐角,实实在在地一头撞上西弗勒斯*斯内普。
“对不——喔!”哈利张开嘴巴看着一脸阴沉的魔药大师,后者低头盯着他,黑眉微微上扬。哈利立刻感到脸和脖子变得热辣辣的,头一次认真考虑只要能少和斯内普呆在一起,是否值得放弃他的傲罗梦想。他想知道他能不能有一次看着这男人的脸而不感觉尴尬。
“呃……对不起,先生,”哈利含糊地说,低下头,从魔药大师身边灵巧地闪开。他沿着走廊走了约有十码,斯内普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波特!等一等。”
哈利立刻停了下来,心沉了下去,压抑着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他不应该抱太大希望,差点撞倒斯内普还能逃走。他转过身来,不情愿地说:“先生?”
斯内普看来有些迟疑,接着慢慢地走近他。哈利竭力维持面部表情空白,死死地盯着他的运动鞋。过了一会儿,斯内普的靴尖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一阵轻微的、尴尬的停顿之后,斯内普问道:“你到哪里去?”让哈利惊讶的是,那声调并不像是谴责。
“去看海格。”他答道,接着防备地补充一句,“邓布利多教授说我可以的。”
长时间的停顿。担心这人会告诉他不能立刻按计划就去海格家,哈利加上一句:“不过我会先到湖边散会儿步。”
“明白了。”又是长久的停顿,斯内普开口说:“你可以……”然后停下来。
哈利好奇地抬起头——只发现斯内普也没有直接看着他,而是盯着哈利身后墙上一幅打鼾的老巫师的画像。
“我陪你去。”斯内普突然说,转身大踏步地在哈利身前朝门厅走去。哈利困惑地不知如何回应,犹豫了一下,跟在他身后。
和斯内普在一起还是不自在,不过哈利仍然觉得自己开始放松了。每个夏天都会紧张的肩头慢慢松弛下来。他和斯内普沿着从天文塔上看不到的那条没有树荫的道路上走下去,心照不宣地躲开了一棵枝叶成荫的大树。很久以前,詹姆*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一度在那棵树下折磨过年轻的斯莱特林学生。在这宁静的上午,两位巫师之间的空气依然有些紧张,因为彼此的沉默而越发明显。哈利觉得没必要打破这沉默,既然是斯内普要跟他来的。
他们将近走了二十多分钟,最终是斯内普打破了沉默,他突然停下来面对着年轻的巫师。
“波特。”
哈利紧张地等待着,小心地让表情保持中立。出于对邓布利多的尊重以及对斯内普给他疗伤的感激,如果能忍得住,他不想表现出敌意……但他也不会任由自己被嘲笑讥讽。他不知道斯内普要对他说什么,但他想他最好做好一切准备。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斯内普会对说这句话。
“昨天睡觉之前你清空思维了吗?”
哈利惊呆了,只是盯着他。
“有没有?”斯内普不耐烦地说。
“啊……我……呃……我没想过这个。”哈利结结巴巴地说。
斯内普看来很高兴找到个理由打击他。
“白痴男孩!去年发生的事难道还不能让你领会到学习封闭你思想的重要性吗?”他声色俱厉地说。(教授你可以温柔点么?咳咳。)
被刺痛的哈利一开始想激烈地反驳……接着他想到了西里斯,他叹息着低下了头。他是该被斯内普骂的……无论什么人骂他都是应该的。
有一阵子,只有风吹过湖边长草的声音以及几声鸟啼。接着哈利说:“我想我们已经结束了蔽心术课程,先生……我掌握不到。而且,是你不想再教我的,还记得吗?”他挑衅地抬起头来。
让他吃惊的是,斯内普甚至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湖对岸。和尖刻的语气相反,他的神情小心而冷淡。当他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是中立的。
“课程恢复了,波特。今天晚上八点钟。”
哈利目瞪口呆地盯着他:“邓布利多这么说的吗?”
停顿。“我说的。”
那么是同情了。哈利愤怒地想,立刻冷淡地回答道:“不了,不过还是一样谢了。”
斯内普的视线对上了他的,眉毛危险地皱在一起。
“别傻了。”魔药大师尖刻地说,“学习的原因是一样的——比以前更需要了。校长也同意我的看法。”
他们都不和我商量,好像我是个不能做决定的小孩子吗?哈利狂怒。他冷酷地大声说:“这改变不了事实,教授,我资质低劣学不了蔽心术。你自己说的。有什么必要再让我们彼此受罪?”
“你不是。”斯内普的声音如此安静,以至于哈利不确定他是否听对了。震惊盖过了怒气。
“什么?”
斯内普现在看着他。
“我说,你不是……学不会。”
哈利困惑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斯内普眯起眼睛。“今天晚上,波特,我的办公室,八点钟。你要是迟到,我就来接你。”他说“接你”这个词时,字正腔圆,十分清晰,表明只要事出必要,就算哈利极不高兴,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说完他转过身,大步朝城堡走去,黑袍象波浪般的翻滚,让他更象……好吧,前所未有地更象斯巴达克斯。(好吧,以后每次教授各种耍酷小哈就想起鸟笼里的蝙蝠XD)
哈利茫然地盯着他的背影。
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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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穿过邓布利多教授办公室的滴水怪兽,走到移动楼梯的顶端停下来,整理一下思绪,才敲响房门。
尽管并不情愿,他仍然在想刚才和波特的谈话。
十几年的教学生涯并没有改善斯内普控制情绪的能力。他自己遭受了太多苦难,难以对普通的青春期的焦虑和痛苦感到怜悯。如果是更深重的苦难……好吧,他不会浪费时间来为自己哀嚎,当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听他人哀嚎。
波特显然是个过于感性的人,不过斯内普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个爱哭泣抱怨的可怜虫。虽然他的确怕斯内普——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个确凿无疑的认知一度带给斯内普无尽的愉悦,但现在……却让他困扰。他不想莉莉的儿子怕他。
那么现在他要什么呢?
斯内普感觉焦躁不安。他不习惯这种矛盾的心情。一方面,他想回到他和波特之前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另一方面,他感到一种无法解释的冲动,想更了解男孩……或者说,他现在终于承认他一点儿也不不真正了解他——尽管他教了他五年。
第三方面……他和波特对之前被迫的亲密局面,彼此都感到要命的尴尬。波特的不自在让斯内普更觉尴尬。而且,一如既往,每当他感到不自在时,他尖酸刻薄的一面就显露出来——这完全无助于改善情况。
去年的蔽心术课程对他们彼此都是场噩梦。斯内普对上课的要求满怀怨恨,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的请求,他绝对会一口拒绝。尽管局势岌岌可危,他现在对自己承认他并没有真的尽力帮助男孩学会课程。私人辅导可以在老师和学生之间形成连接,他全力拒绝任何让波特和自己之间形成链接的可能性。
做男孩的蝙蝠比做他的老师容易太多了。(教授,想被小哈圈养就直说嘛^^)
他正想进一步清理思绪,邓布利多的声音从厚重的橡木门后传来。
“西弗勒斯,为什么你一直站在外面?请进。”
斯内普僵住了,面带不悦之色,走进了圆形办公室。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邓布利多巨大的书桌正中摆放的石质冥想盆。记忆象轻烟一样悠悠地回旋其中。邓布利多坐在书桌后面,没有面对冥想盆,而是转过椅子,正对着右边的一张小桌子。斯内普慢慢地走近,斯内普从书桌上放看下去,看到小桌子上摆放着一局巫师棋,棋子都有施过魔法。校长俯身向前看着棋局,专心地研究这些棋子。他招呼着魔药大师,但并没有转身面对他。
“我有时觉得,”老人开始了对话。“过去三十年我的生命一直局限在我和伏地魔之间的一局灾难性的巫师棋上。”
邓布利多直呼黑魔王的名字让斯内普脸色微微发白。他想弄明白老人是否已看过昨夜的记忆,然而老人轻松随意的语调让他难以判断。
“下棋是如此暴力的游戏。”邓布利多沉思着说,“我知道它看起来已经足够文明——是受过教育的人的休闲活动,也许在某个冬天的下午手拿一杯白兰什么的——然而真相是,棋手做出的决定会改变比赛的最终结果。忍受损失,做出牺牲。棋手就是将军,手中拥有足以决定生死的权力。”
斯内普站在一旁观看,但他看不到老人的脸。
“只是一场游戏。”邓布利多轻轻地说。他用修长的手指拿起皇后棋子,松松地捏着,沉思着说:“如果我犯错输掉了这盘棋——没关系。我永远可以清空棋局再来一次,不是吗?如果输掉了一个棋子,我总还是有第二次机会。”他轻轻地放下棋子,短暂地以手抚脸。
他抬起头来,斯内普立刻从他憔悴面容上的神情看出他已经看过了记忆。
“犯下这样灾难性的错误明显是我的能力问题,我有什么权力做这种决定呢?”老人简单地问。
斯内普慢慢地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有那么一刻,两位巫师一起陷入彻底的沉默中。若有人看见会以为他们是亲密到无需言语交流的朋友,只要有彼此的陪伴就心满意足。(这句话让我YY了……)
不久,斯内普说话了。
“阿不思……我不会拿我的间谍身份来交换你在这场战争中的领导地位——无论是否公开。我认为没有任何人处在你这个位置会感觉轻松。”
他讨厌这听起来如此尴尬而不自然,但尽管难以表达,他还是希望能展示出他的真挚与信心。
邓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