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心酸。
王走过来，“你现在不要说话，你需要休息，”他抬起手合上少年的眼睛，“我来给你做个彻底的检查。”
早晨时火已经彻底熄灭，警局的废墟之上，苍穹万里。
但昨夜已经烙印进这个城市的历史，成为深埋入一些人心底的再无法触碰的隐伤。
考姆伊还在现场指挥，他的眼睛里已全是红血丝，提艾多尔副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从昨晚忙到现在。”
考姆伊摇摇头，“我没什么，现场有很多东西要清点，还有过去的档案，好在大多数是放在档案室，外层有钢板损失不是太大，您去新办公场所吧，大部分同事都转移过去了。”
“库洛斯也在那边指挥，我听说上面来人了，”提艾多尔停顿了一下，“是警视厅，毕竟警局纵火爆炸的案子太大，惊动了警视厅，下来了两个人来协助调查，库洛斯陪在那边。”
考姆伊敏锐地感到还有别的，“是不是还要查诺亚的事？”
“对，诺亚的事一直没有突破，还有亚连。”提艾多尔叹口气，“缇奇没有死，没人来汇报这件事，而且他为什么没有死，明明亚连曾经上交过他的死亡证明……”
流言，比想象中传播地更快。
考姆伊看着他，“您也怀疑他？”
“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一直讨人喜欢，又乖巧又聪明，就是太能忍耐，太优秀的人总是会招来无妄的嫉妒，局里有关于他的非常难堪的流言，我甚至怀疑有人向上面汇报过，这次来的两个人正好几件事联系起来一起调查……”
提艾多尔正说着，考姆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李娜丽，什么事？”
“亚连醒了，”女孩子的声音满是喜悦，“医生说他度过危险期了。”
考姆伊说不出话。
“哥哥，你不高兴吗？亚连醒了啊！”
“知道了。”他甚至希望他不要这么快醒来，醒来是不是就意味着马上要面临上级警视厅的调查，和那些捕风捉影的不堪流言？
“我拒绝！”库洛斯局长是相当随性的人，他很少会露出认真而狠绝的神情，而此时他面对着警视厅的两位上级却是断然地没有一点余地。
留着一字胡的中年男人有一双刻薄而严厉的眼睛，“请以您应有的身份回答我们的问题，库洛斯局长。”
“鲁贝利耶长官，我认为我的回答没有问题，首先就您提出的警局纵火事件，我答应会彻底调查，给出警视厅满意的答案，其次您说的诺亚迟迟没有归案的问题，我们的警力已经全力戒备中，随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最恰当的行动，警视厅既然赋予我局长的职位，就是在信任我……”
鲁贝利耶打断他的话，“这两项我没有表示不赞同，但是第三项，我们要求审问亚连？沃克的问题您却迟迟避而不谈，请给我们合理的解释，您知道，我们代表的是警视厅。”
红发的男人露出轻微藐视的表情，但他的语气仍是礼貌，带着不可妥协的冷静，“亚连？沃克作为我警局管辖内的人员，我认为他的行动一切合乎情理、法律以及各项规章制度，并不在可供怀疑的范围内，更何况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实在无法作为审问对象出现在您面前。”
中年男人身边的青年有一头颜色纯正的金发，绑成中规中矩的一束，他说话字正腔圆，显出极好的耐心和修养，“就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亚连？沃克警官的年龄并不能成为正式编制人员，我们有资格怀疑他的资历和能力能否胜任目前的警察工作，而且他目前另一个身份还是学生，对于一个心智发育和思维方式都不成熟的准警察，我们警视厅也有必要进行观察和了解，您说审问是误解了我们的目的。”
库洛斯皱起眉头，“林克长官，您的意思是即使我拒绝也要强行介入调查？”
林克带着不亢不卑的笑容，“您再次误会了我们的目的，我们并非强行介入，而是认为警视厅的介入十分必要且紧急，因为亚连警官与此次纵火案关系不可推脱，与诺亚关系更是千丝万缕，我们警视厅不能拿前线警察的生命来做赌注，更不能让包庇犯罪分子的情况发生，比如您……”
“你什么意思。”库洛斯冷冷地看着他，“如果警视厅要连我一起调查，我接受，但是亚连，我拒绝。”
“调查您也在我们此行之中，”林克礼貌地对他点头，“我们研究过您的资料，您曾经和诺亚的某个人有过紧密联系，您当时的解释是他是卧底，但实际上我们手头并没有那名卧底的警方资料，并且这次的亚连，您还是解释他是卧底，但是您怎么解释他和诺亚缇奇的关系……”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红发男人，“有人告诉警视厅，亚连与诺亚缇奇是情侣，所以他在抓捕行动中放过他，并且协助他对警方进行报复……”
“够了！我不允许你侮辱亚连！”库洛斯站起身，“您这样武断地对一个现在生死未卜仍在昏迷中的人下结论不觉得太没有教养了吗！”
林克没有动怒，他仍是礼貌地说道：“如果我是您，就会让亚连警官接受调查，给他解释的机会，而不是让外人妄自揣测。当事人自己的解释比任何的举报、证词都更有说服力。一味的袒护只会让情况更加扑朔迷离，简单的真相也会隐在重重推测和流言之后，警视厅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我们会根据当事人的回答来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也是您对亚连警官最好的选择。”
库洛斯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绝不可小看，他逻辑严密地无懈可击，绵里藏针地直至要害，逼得他退无可退。
林克接着说：“而且，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就在今天早晨，亚连警官在医院已经苏醒了。”
库洛斯厉声说道：“你们在监视他！”
“不，看来您实在对我们存在太多误解，”林克微笑起来，“诺亚的人可能随时会对他下手，我们是暗中在医院里安排人手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TBC
第四十四章
病房外的走廊上，刚刚出来的李娜丽一眼看见外面的长发警察，“神田你怎么来了，进来啊。”
神田摇摇头，“警局那边发生那么大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马上要走，不进去了。”
李娜丽笑笑，“人都来了干吗不进去看一眼，我们几个从警校就认识，还怕生不成？亚连可是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她自知失言，连忙停住话语。
神田却敏锐地感到她的异常，“你说好不容易，他是伤得很重吗？”他盯着她的眼睛，“不要骗我。”
李娜丽已是后悔不已，因为亚连的醒来她一时高兴过头竟把哥哥的叮嘱忘记了，神田这个人又不像别人那样好糊弄，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开始是很重，但是现在好了啊……”
神田打断她的话，“你们被诺亚关在一起时，你有没有见谁对他动手？”
李娜丽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看我全身不都是好好的吗，我们是一起逃出来时他被诺亚击中受的伤，子弹击中的是手，你也知道那种部位受伤不会太严重，就是失血过多所以开始一直昏迷，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她半真半假地撒谎，亚连已经醒了，那些伤在病服之下即使神田去看他也看不出来，手臂的伤是真的，但包了纱布神田也不会知道详细情况。
神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李娜丽勉强笑笑，“这么看我干吗，不信我吗？”
神田冷笑了一下，他慢慢说道：“你说我们几个从警校就认识，你对我撒谎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我说你们关一起时你没说什么，我问你有没有见人对他动手你说没有，可是和你关在一起的乔治却说那豆芽根本没有和你们关一起，他来救你们时已经受了重伤，而且如果他的伤势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轻松，为什么他会一直在重症病房！为什么你和队长不许任何人来看他！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伤的是手却要插上检查心跳的仪器！为什么他伤得不重会需要氧气罩！为什么他伤的只是手会全身都是要命的线！”
李娜丽有些吃惊，“你已经看过他了？你什么时候看的！”
“你们为什么要隐瞒那些事情我已经不想知道，既然他醒过来了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转过身，“我刚才态度很差，对不起。”
他大步走开。
那颗豆芽，比任何人都爱硬撑，都爱逞强，他不会希望别人看到他受伤脆弱的样子，不想别人因为他的伤而自责难过，他宁愿一个人背负所有，所以自己……宁愿不见。
只要你希望，什么都可以。
神田走出医院的大门，夜已经降临，天空一轮孤月，带了隐隐的血红。
然后他看见一辆警车停在医院门口。
神田下意识地闪身到一旁，他看见提艾多尔副局长从车上走下来，接着两个身穿高级督察制服的陌生男人也走了下来，他们表情冷漠，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心中稍微一动，悄悄跟了过去。
亚连虽然醒了过来，情况却仍不太好，床头被摇高，他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地毫无血色，氧气罩已经拿了下来，他半闭着眼睛，左脸上的伤被白色的绷带包上，额发垂下来，显得他的脸更加瘦小，虽然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昏迷，但他的眼下仍然有难以忽略的青黑色阴影，他的右手仍插着吊针的针管，一滴滴的营养液缓缓注入他虚弱的身体。
李娜丽给他擦脸，“不要想太多，局里的人都没事，等会好好休息，听到没？”
亚连点点头，尽量对她笑，“知道，你也要回去早点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别说傻话！”李娜丽不忍心再看他的笑容，忙低下头，但少年层层叠叠包着纱布的左手更让她觉得酸楚，“你吃的苦比我们每个人都多……”
“我没事，局里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们都还有的忙，抱歉我都帮不上忙……”
李娜丽轻轻按住他的肩，“你只要好起来，健健康康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正说着，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她回过头望过去，提艾多尔副局长站在门口。
“您也来看……”李娜丽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见提艾多尔背后的两个陌生人。
一字胡的中年男人走进病房，“我们是警视厅督察，有些事要找亚连？沃克询问，请非相关人士回避。”
李娜丽伸手拦住他，“对不起，亚连身体还没有康复，请长官下次再来！”
中年男人回头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提艾多尔，于是副局长走过去，“李娜丽不要妨碍警视厅督察执法，他们来询问亚连一些情况而已，局长也是同意的。”
“那也不行！”女孩子态度毫不退缩，“您看亚连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体力不支再度昏倒，您觉得他能接受这些人的调查吗！”
金发男人从门外走进来，他带着微笑，“李娜丽警官，您对同事的关心让我们很敬重，但您所在警局的最高领导——库洛斯局长已经同意了调查，您认为您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能比库洛斯局长更周全更详尽？如果耽误了警视厅的重要进度，从而产生无法估量的巨大损失，比如类似昨晚的警局爆炸案，您认为您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李娜丽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的，”亚连突然开口，“李娜丽你回家吧，我没事的，他们就是问问题让我回答而已，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对，我们警视厅怎么会对自己下属的警察用武力，相信我们会充分考虑下属的身体状况，一旦亚连警官身体有任何不适我们会立刻中止询问，”林克做出一个请出去的手势，“现在请非相关人士回避。”
提艾多尔拉住李娜丽的胳膊将她拉出病房，她看见病床上少年在门的夹缝中慢慢消失，门重重地合上，
“您为什么要这样……”李娜丽用力挣开他的手。
“李娜丽！”提艾多尔严厉地叫她的名字，“要分清轻重！”
“什么叫轻重！那帮警视厅吃饱饭不管事的人就是重？亚连病成那样还算轻？”她扑过去要开门。
“住口！你知不知道库洛斯局长已经被隔离，警视厅连他都在怀疑……”
李娜丽停止了挣扎，“什么？”
“警视厅在医院安插了眼线，你冷静一点想，让亚连自己去解释一些事比让他们自己捕风捉影好得多，至少不会偏离事实的真相。”
“可是亚连凭什么要被无妄地猜测，他做错了什么？！”李娜丽望着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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