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哥,这杯敬你!”
胖子是转移话题的高手,拎着个酒瓶子就过去倒酒:“小哥的伸手,我佩服,咱们也算战友一场,所谓英雄惜英雄……”
胖子来劲儿了,闷油瓶也没推辞,一扬手,干了。
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说彼此多多少少都有些隐瞒,但他们三个初见面就是一场惊险,又是统一战线,难免有些患难之交的意思。只是闷油瓶这厮平日里闷声不响,一副高岭之花的姿态,连胖子也不是很敢造次。如今这一表态,简直是给足了胖子的面子,后者的情绪顿时就高了一个八度,嚷嚷着说小哥给力了,吴邪看你的,你最该敬小哥,赶紧的,哥几个今儿不醉不归。
这酒当然是要敬的,无论如何,吴邪发自真心的感谢闷油瓶这些日子的照应,但是叫胖子这么一吆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是被逼的似的,一时有些窘迫。
吴邪举杯的时候,闷油瓶手里正在剥一只通红的虾子,这个比螃蟹难度要低,只见他两根奇长的手指在尾巴上一夹,虾仁便滑了出来,完完整整。他往盘子里一丢,便端起杯子,也不等吴邪说话,一饮而尽,然后看了吴邪一眼,依旧平平静静,却又好似一切都明晰。
没有谁敬谁,也没有那些客气话,用不着,都在酒里。
吴邪顿时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顶,当即把杯里的酒干了个底朝天,气都没唤。
他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闷油瓶是真明白。
有这一个眼神,够了,之前种种飘渺的猜疑尽散,这个朋友,他到底是交下来了。
接下来就属胖子闹腾得厉害,估计就一个张起灵在这还不至于这样,但多了吴邪这么个能捧哏的他就越发来劲儿,喝了一会儿就打开包房里的音响非要嚎。胖子那破锣嗓子的杀伤力媲美生化武器,吴邪实在没辙,只好逮着机会就猛给他灌酒。谁知道那胖子颇为有道行,没过俩小时,先把吴邪放倒了。
酒鬼凑成了双儿,一齐发酒疯,哥俩抱着肩膀K歌,可怜了张起灵这唯一一个清醒的,连天花板都看不动了,忍着噪音研究地板,扶额守着这对活宝半宿,最后终于把胖子送上出租车,又半扶半抱着吴邪回到家里。
吴邪本来就没吃几口菜,被灌了一肚子酒,这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走路都是横着的。撑着他的人软软的,但是没多少肉,他觉得手感可好,就一个劲儿的往那人身上钻。对方开始没什么动静,后来似乎是被他惹烦了,一把给他按怀里箍住。吴邪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动不了,嘴里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哼哼:“小哥,小哥你在哪儿呢,我被绑架了啊……”
那人怔了一瞬,接着就好像浑身脱力了一样,不知道是笑了还是叹气呢。吴邪逮着机会乱动,很快又被按住,不过这次姿势很舒服,他跟个孩子似的嘴里咕噜了几声,不动了。
回到家里,张起灵把人连背带抗最后干脆抱到床上,扒完上衣扒裤子。结果吴邪滚来滚去不合作,张起灵便走到床尾,拎着吴邪的裤腿一抽,裤子就退到了膝盖,再一使力,就从牛仔裤里把吴邪两条小腿抖了出来。冰凉的感觉让吴邪稍微恢复了些意识,他揉着眼睛看着那人,嘀咕了一句“你剥螃蟹呢”。
张起灵把裤子丢一边,心说,螃蟹可比你好剥多了。
第二天,吴邪是被手机上的闹钟吵醒的。
屋里光线很暗,天刚亮的样子。
宿醉的感觉并不舒服,头像被灌了铅似的沉,被铃声一吵好比一锤子敲在铅球上,又闷又疼。
昨天晚上到底闹到几点他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胖子暗算,醉得一塌糊涂。他是怎么回来的,怎么睡下的,一概屡不清了,只知道肯定和闷油瓶有关。
手机还在响个不停,吴邪他探出手在床头一阵乱摸,按掉铃声的时候顺便看了时间——
八点。。
吴邪“腾”地坐起来,刹那间睡意全无,去你妹的天刚亮。他一边套衣服一边朝客厅喊:“小哥!快!我送你去机场……”
出了卧室吴邪一愣。客厅里空无一人,闷油瓶的背包也不在了。茶几上放着两个一次性饭盒,里面是早市那家他爱吃的小包子和凉拌菜,旁边是一杯豆浆。
这就是闷油瓶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吴邪觉得心里跟这屋子一样,一下放空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在沙发上坐下。
连声道别都没有。
昨天还杯酒解恩仇,今天说走就走了,只字片语都没留下。
他端起豆浆,捧在手里,还是热的。
吴邪突然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14
闷油瓶的飞机是十点,从他这里开车到机场至少要一个小时,他想,咬牙抗下两个罚单应该还来得及。
结果才走到大桥,路面就堵了个水泄不通,吴邪干着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一个电话接一个的打给胖子,说你给我抻住了,老子马上就到。
胖子说天真你闹呢,你让我抻住飞机?怎么抻,拿橡皮筋勒住?
吴邪就丢了一句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当下把车丢在路边,拿出中学体育达标的成绩跑步冲出了八百米,到路况缓和的地方,逮着个出租车就甩下一张毛爷爷,说给我向前向前向前——就这么直奔机场。
到机场门口的时候是九点十分,吴邪一路脚底打滑地在机场大厅狂奔,终于在安检门口看到胖子。
“小……小……”吴邪喘着粗气,比划着要说话,眼珠子四处扫。
没等再开口,胖子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天真!够仗义!够深情!就说你他娘的肯定不会忘记来送你胖爷我!”
吴邪一愣,看向胖子:“送你?”
“对呀,不然你来机场干嘛,看灰机?”
吴邪有点拎不清状况:“你也要走?你去哪儿?”
“这不工作告一段落吗,胖爷去美帝探个亲,大概一个礼拜左右,小哥没跟你说?”
说个屁!他连人都没看到!
“那他呢?”吴邪有点抓狂,“他不是十点的飞机吗?”
胖子顿时了悟,随即露出一个颇为怜悯的表情:“天真,小哥是十点的火车……”
“……”
那天在机场,吴天真同学做了一个惊人之举,差点把保安招来。他突然埋头去撞胖子的肚子,一脸的视死如归,也不知道是想要自杀,还是要谋杀。
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缘分要是尽了,不是强求得来的,吴邪算是充分体会到了这句话。
送走胖子后,他给王盟打了电话,叫他带着备用钥匙去把车开回店里,自己则上了机场大巴,慢慢悠悠的逛回市里。
被胖子这不靠谱的一搅合,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不少。
闷油瓶要是不想他送,他追过去也是白搭,再说了,他追上去说什么呢?昨天已经吃过散伙饭了,该说的肯定都说完了。
可是早上醒来不见了闷油瓶,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根本没来得及思考。
这会儿静下来,回想自己这种冲动也挺奇怪的,自己是依赖他惯了,就觉得这人应该一直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却忘了闷油瓶跟自己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能成为朋友,已经是奇迹了。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闷油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这再正常不过。自己只是一时不习惯,过两天就好了,吴邪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
挨千刀的闷油瓶!
他还是忍不住埋怨这种不告而别的离开方式,让他连做个心理建设的时间都没有。一下子心里空荡荡的,搞得跟失恋了似的。
吴邪坐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才回到市内, 又打车回到店里。王盟已经把车开回来了,吴邪看着门可罗雀的铺子,突然有一种愧疚感。自从这家店的老板被二十四小时监视起来,铺子还没开张过,上半年没出事前他几乎也尽打酱油了,如果不想下半年回家吃自己,他也许该好好着手一下生意上的事。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而就在闷油瓶离开的当晚,吴邪意外地收到了一封邮件。
那是来自他大学同学的,关于他上次所描绘的梦境的回复。
事实上,自从折在生命科学这门伟大的学问的门槛前后,吴邪对这件事基本已经放弃了。然而,这封信的内容却再度引起了他的兴趣,或者说,给予了他全新的启发。
那是一封很长的邮件,上面详细列出了生物磁学的相关著作名单,有一大半的书名吴邪连断句都感到吃力。好在在信的后面,对方给出了一些直白的解释,大意就是说吴邪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不是因为这种情况少,恰恰是因为这种状态太寻常了,也就是梦魇,并没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人在睡眠的时候心肺能力会减弱,这种时候如果口鼻呼吸受阻,或者胸口被压,难免就会产生各种不适,这种不适传达到大脑皮层,就会引发梦魇。尽管吴邪一再强调不是一般的梦魇,但是这种事原本就是当事人的主观描述,也不排除其他客观可能。不过,对方也提了一个例外,虽然这种病例很少,但是也并非没有。
据资料记载,在1972年,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户农民在一次事故中撞到头之后,曾经短暂的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那位农民坚定地向人表示他能听见一些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尽管大夫再三告之他的听觉没有任何问题,可这个人还是夜夜难寝,说自己被吵得睡不着,最后只好求助精神科。几番医治无效,大家都觉得这个人疯了,可是他又做了一件惊人的事。为了证明自己是正常的,他从那些声音中辨别出一些人,并找到了他们,一五一十地重复了那些内容,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人无一例外被说中心声,并因此而惊恐不已。
很快,这个人便被像怪物一样隔离起来,经过观察,学者们发现这个农民的脑磁场在睡梦中会发生巨大的波动,像收音机一样,接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附近人群的脑电波,这些脑电波在他听来,就是一种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吴邪看完,联想到自己的情况,突然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他继续往下看,却发现后面只是一些数据分析和各种猜测,至今为止,这种情况在科学上也并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连这份材料的真实性也没有有力的证明,材料的细节也经不起推敲,有没有夸张的成分谁也不知道。
但是,这对他还有是有一些启发,他的情况会不会跟这个人的类似呢?
吴邪回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轻声细语,的确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窸窸窣窣像无数人在他耳边讲话,只不过信号很弱,他全都听不清楚,更不要说去辨别人的身份了。读心术什么的,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那么神。他唯一听得见的就是那个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但是事实证明喊他的人是闷油瓶。
就算他真的有先天性的特异功能,但这种能力对他的影响除了失眠也再没别的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吴邪一看,又是那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他心里正烦,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个老是打错电话的怪人,便直接给按掉了。
回过头又对着电脑看了一会儿,直看得眼睛发酸,吴邪终于放弃地躺回床上。
尽管闷油瓶叮嘱过他睡前要放松,不要多想,不要太执着于大脑的反应,但是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尤其是在看了这些资料后,吴邪几乎没法阻止自己一直朝着这个方向思考。而一旦故意想进入那种状态,反而困难起来,吴邪闭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只能更用力地去凝神倾听。结果,倒是真给他听出了动静,只不过,不是脑内,而是客厅。
吴邪猛地睁眼,目光扫向卧室门外。
其实在和闷油瓶相处的这段时间,吴邪的警惕性有了显著的提高。夜里一些细微的声音都会让他紧张起来,只不过闷油瓶那种大神级别的人物在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往常这种时候,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NO。1一手按住,然后那个人会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口,踢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转局势,化解危机。
吴邪此刻也贴在了门口,手里握着特意藏在卧室防身的一根拖布杆,一边告诉自己冷静,一边回忆着闷油瓶的动作。
门外有人,那种外敌侵入的气息强烈到吴邪都感觉到了。
会是谁呢?
难道是阿宁的人又回来了?
吴邪屏息着,以一百二十万分小心的姿态应对。他轻轻将耳朵贴上门板,仔细听着厅里的动静。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是有人在翻找什么。
闷油瓶才刚走,这群人就欺负上门来,还真觉得他吴邪是软柿子好欺负是吧?吴邪想着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又一思考,不行,这种时候可不能犯傻。
冲出去的话就未免太蠢了,他可不是NO。1,连NO。10都不是,不可能是那群亡命之徒的对手,闷油瓶的办法对他并不适用。一个月来到底也多了不少经历,吴邪现在还算冷静,他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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