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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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王-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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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症状,果然跟昨日孙儿孙永泽(叶知秋)所言一致!他便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泽儿所说的,却是对的不成?

见他低头沉吟不决,脸上阴晴不定,皇后娘娘急声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此刻孙用和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治了无数风寒表证,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这样的坏证,当然,除了先前的二皇子,便是现在的永康公主,怎么最不能出事的两个病案,偏偏就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大事,二皇子已经死了,小公主现在又出现这等危症,这么怎么办?

现在出现的坏证,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知道该怎么治才好,难道真的要按照孙儿开的方子医治不成?

正在他思索对策之时,身后传来一声重重地咳嗽,可是他停在耳朵里,无异于又响了一个炸雷,——官家来了!

孙用和急忙翻身跪在地上,磕头道:“臣叩见官家!”

来人正是宋仁宗,四十多岁年纪,三缕黑须飘在下颌,目光阴冷,盯着孙用和:“小公主病情到底如何?”

“很危重。”

“你还能治吗?”

这句话若是平时,孙用和会笑出声来,医术到了他这个地步,可以说没有治不了的病了,但是,二皇子本不该出现问题,却离奇暴毙,现在小公主好端端的伤寒又突然出现坏证,生命垂危。连着给两个皇家子弟治病都出现了大麻烦,而且小公主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病证,这恐怕也是误治导致的。他不仅开始怀疑相信自己的医术,也忿怒为什么老太爷要这么对自己。现在面对官家的质问,他都不敢点头说能治。

仁宗瞧出了他的茫然无措,袍袖一拂,道:“无能之辈!还不退下!”

孙用和一颗心沉到了底,他知道,官家性情宽厚,待人随和,从不轻易呵斥臣民,现如今竟然骂自己是“无能之辈”,可见其内心伤痛震怒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这也难怪,宋仁宗承袭了宋朝皇帝的悲剧,儿女是养一个死一个,不仅三个儿子死了,前后生了十来个女儿,也大部分都病死了。这个永康小公主的名是宋仁宗取的,希望她能永远健康,可是,他现在眼睁睁看着小公主又要病死在自己面前,而号称太医之首的侍御医竟然束手无策,再想起这孙用和治死二皇子的案子,他一次次经受丧子之痛,虽然生性纯厚,但是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气,由不得他怒气勃发,脱口呵斥出来。

孙用和额头冷汗淋淋,站起半步,想着这一去,只怕就等着下狱上刑场了,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这最后的机会,他脚下一软,咕咚又跪下,磕头道:“启禀官家,臣——能治!”

官家怒目道:“你能治?那好,你倒是说说,小公主得了什么病?这又是何证?”

宋朝官家很多都懂医,这仁宗官家也是如此,对于小公主出现的坏证如何辩证,孙用和没有见过自然不知,但是,如果胡乱说一通,骗不过仁宗,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抬眼偷瞧,只见官家目光中满是怒火,眼看着再不回答,便要引发他的暴怒了,想也不想,道:“小公主的病,乃是……,乃是……,乃是……伏暑!”

此言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把孙儿孙永泽的那个所谓新理论的话说出来了?想必是昨日孙儿强调提醒的结果,他一直在嘀咕这什么新理论,而自己又有意无意思索,脑海里印象很深了,情急之下,竟然脱口而出。

“伏暑?”仁宗自然没有听说过,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病证?”

第90章 树倒猢狲散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孙用和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伏暑是……,是一种温病,是不同于伤寒的病,由新感引动而发,不是单纯的风寒外感,不能一汗而解,而且,伏暑病最忌的就是发汗,因为发汗会劫津夺液,内伏暑湿之邪肯定会化火,便会出现现在这种里热伤阴的坏证。”

孙用和张皇之下,便把昨日叶知秋所说的话结结巴巴地复述了出来。

这套理论上一次孙用和曾经说过,也正是因为这套不为人知的理论,加上对孙用和侍御医的敬重,所以官家才下旨准许延长一个月,让他证明温病不同于伤寒,现在又听他搬出来这一套东西来,皱眉想了想,道:“你既然知道小公主得的是什么伏暑温病,而这种病又不同于伤寒,而用伤寒方会出现坏证,那你为什么还按伤寒用方?”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孙用和老脸涨得通红,这当口上不敢乱编,否则一旦被官家看出破绽,那欺君之罪便是坐实了,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其实,这些理论,是老臣孙儿想出来的,昨日回家,老臣说了小公主的病,孙儿便说这是伏暑,还说绝不能按照伤寒医治,否则会出现现在这种坏证。当时老臣不以为意,依旧按照伤寒医治,想不到,果然出现了坏证。这才信了孙儿所言是真。”

“你孙儿可有方子医治?”

“有!”孙用和抹了额头一把冷汗,忽又想起那方子放在了桌上,不曾带来,正要说回去取方,仁宗却又接着冷冷问道:“你孙儿多大了?”

“十五岁。”

“师从何人?”

“老臣二子孙兆。”

仁宗勃然大怒:“一个十五岁的黄毛小儿,还是你的徒孙,能比你这白头太医懂得还多?你竟然相信徒孙的辩证,还想用他的方子给公主医治,你,你竟然拿一个学徒狂言来戏弄朕!孙用和,你,你这老匹夫,到底意欲何为?!”

仁宗声震四壁,屋中众人各个脸上变色,把头埋得更低了。

孙用和更是面如土色,磕头不已:“老臣该死,老臣也不相信此言的,只是,只是小公主的病,的确出现了孙儿所言的症状,这才斗胆说了出来……”

“行了!”仁宗咆哮声震四壁,“滚!给朕滚出去!”

孙用和哆哆嗦嗦,连出诊箱都没有拿,出到寝宫廊下,便听到身后官家怒不可遏的吼声:“废物!废物!白养了一群没用的饭桶!还不赶紧去另叫太医来!傻站着做什么?”

孙用和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下了台阶,踉踉跄跄出到院门外,爬上了马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家里。车把式回头道:“老太医,家到了。”孙用和却连挑起车帘的劲都没有了。

车把式见着势头不对,赶紧下车搀扶他下来,一边大声叫了门房过来,搀扶老爷进去。

门房见老太爷孙用和面如死灰,全身筛糠一般,惊得慌了手脚,忙不迭地抬来了门房的一张硬木椅子,搀扶他坐下,几个人抬着往里走,另有人飞奔着跑进去叫人。

抬到垂花门前时,里面已经出来了一大伙人,哭哭啼啼,呼天叫地的,围拢过来,却是孙奇夫妻还有孙兆夫妻等人,自然还有叶知秋。

孙奇见老太爷目光呆滞,便知道不好,赶紧急呼道:“父亲!父亲!”

孙用和半点反映都没有,嘴里只是喃喃的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孙兆扭头对跟着来的内宅女仆们呵斥道:“还不赶紧的把老太爷接过来,送到屋里去!等在那做什么?”

一众丫鬟婆子这才七手八脚地把老太爷接过来,抬到了药香堂,放在床榻之上。

孙兆见父亲孙用和这幅摸样,早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跺脚长叹:“罢了!没指望了!”

孙奇在床边坐下,提腕诊脉望舌,道:“都不要哭了,也不要吵闹!老太爷这是受到过度惊骇恐惧,气机絮乱,神志不清,好生歇息一会,应该就能恢复。”

果然,过了好半天,孙用和这才长长吐了一口粗气,孱弱地叫了一声:“奇儿!”

孙奇急忙欠身道:“父亲,儿子在这里。”

孙用和苦涩的双目慢慢转动,落在了孙奇身上,还没说话,已经是老泪纵横:“不成了……,不成了……,竟是一败涂地!”

孙奇眼圈也红了,握着孙用和的手道:“父亲不必太过揪心,须得好生静养,宫中还有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娘娘?——只怕这一次,连娘娘都不护着了!”

孙奇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让他好生歇息,吩咐众人都退出去。

没想到,祸事接踵而来!

下午,孙府突然来了一队御林军,将整个宅院团团围住,一个太监昂首挺胸进来宣旨,孙奇搀扶老太爷孙用和起来接旨,圣旨很简单,只是禁止孙家人随意出入,仆从和旁系亲属无关人等可以自行离开,孙家直系亲属则要留在宅里等候官家的进一步旨意。

孙用和勉力问了传旨太监,这才知道,他走之后新找来给小公主治疗的太医,就是主持孙家案子的太医林亿。他看过之后,只说成了不治坏证,只能用药拖延,只怕到头来还是无力回天,最多也就能熬个三五日了。皇后娘娘当场哭昏过去,而官家震怒,这才下了这道圣旨。

听罢,老太爷整个人都傻了,片刻,嘴角泌出一道鲜血,全身直挺挺往后就倒。慌得孙奇等人急忙扶住,把他抬到床上。

孙奇赶紧诊查,发现老太爷肢体强痉拘急,项强身热,手足逆冷,不停抽搐,知道这是中风重症,而且发病如此急促,一上来就是危症,只怕性命堪忧,经不住落下泪来。

孙兆也上来提腕诊脉,顿时也觉不妙,浑身跟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叶知秋也要过去诊查,却被孙兆喝退。虽然没有诊脉望舌,但是单单从老太爷昏迷高热,呕血抽搐判断,便已经知道这是中风的中脏腑,内闭清窍的危症!不禁也慌了,这样的危重中风之证,必须中西医结合抢救才行,单纯的中医汤药,靠肠胃吸收,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孙奇开了药方,赶紧拣药煎好,孙奇亲自送服,可是老太爷汤药都没办法吞咽,只能用鹤嘴壶强行灌下。

叶知秋悄悄看了孙奇的方子,是类似羚羊钩藤汤的方,正是对证的,只是,老太爷病情太急促危重,单纯的汤药只怕已经没有多大用处。

果然,汤药服了,守到傍晚,老太爷还是还是没有半点苏醒的样子。其间,孙奇又用针灸刺人中,十宣放血,灸关元、气海、神阙等穴位,各种手段都用上了,一些治疗方法叶知秋都没有见过,可是到头来,老太爷病情没有丝毫起色,反倒更加严重了。

叶知秋知道,这不是孙奇的治疗有问题,换成自己上,结果也一样。因为老太爷本身体质就差,加之校勘古籍,心力交瘁,偏偏又因为自己治死二皇子而连累了全家人,心中愧疚,早已经不存活念,惟求一死。

病患抗御病魔的信心和决心,往往是治疗成功与否非常重要的因素,一个已经丧失生的愿望的垂暮老人,又得的是如此危重急症,又缺乏现代医学抢救手段,便是孙奇这样的太医,加上自己这样的书呆子,却也无能为力。

孙家各园的媳妇们赶紧的都来问安,叶知秋的母亲岳氏也来了,跪在床前哭着,可是孙用和已经陷入了昏迷,浑然没有半点知觉,只是那眼角的老泪,却未曾干过。

而此刻,全府上下已经乱成了一团,原先在孙家大树底下乘凉的那些亲戚,还有各园子的丫环老妈子仆从们,都在打包裹准备离开。

儿媳妇们问安之后,为了避免哭泣打扰老太爷,孙奇让他们都回去了。

叶知秋茫然地站在药香堂门口,望着仆从们乱哄哄跑进跑出,在管家李有才那里领了遣散费,来到药香堂院子里给老太爷磕头之后,便三五成群地离开了孙家。

叶知秋心中苦闷,当真是树倒猢狲散。便在这时,大太太赵氏的侄儿赵亮远远跑了过来,问叶知秋道:“大老爷呢?”

叶知秋冷眼瞧着他,没说话。

“真是个傻子!”赵亮嘀咕了一声,站在那高声叫着:“大老爷!大老爷!”

门口负责分发登记遣散费的管家李有才道:“大老爷在屋里守着老太爷呢!哥儿有事吗?”

“自然有事,问这么多做什么,发好你的钱,别私吞了!”

李有才气得白胡子直抖,怒目而视,瞧着他跑了进去。

赵亮进了药香堂,便看见了孙奇,急忙跑过去,喘了口气,道:“姨夫!我姑妈让我来问,那当铺和绸缎铺的房契,你放在哪里了?”

孙奇眉头一皱,道:“问这个做什么?”

“姑妈说……”赵亮左右看看,把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姑妈说让我带了出去,放在我家里。”

孙奇哼了一声,道:“老太爷已经吩咐了,所有房产田产地产,都留给永泽,我已经转交给管家了!”

赵亮捶胸跺脚,原地转了个圈,道:“我的姑父哟!那是您负责经营的东西,怎么也交了呀?”

“谁负责的,都是孙家的,无一例外!”

“姑父!那傻小子才十五岁,他能把这些东西管好吗?老太爷是老糊涂了,这才会这么安排,您怎么也糊涂了吗?怎么也把东西给他……”

啪!

孙奇扬手给了赵亮一记耳光,呼地站了起来,指着他怒喝:“滚!立即给我滚出去!滚回你们家去!”

第91章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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