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风温,而是一种新的病,是温病,当然,这种温病也不是伤寒论上所说的温病,爷爷虽然还不知道这种温病跟伤寒的区别,但是,他在临床实践中已经发现了这种病不能用一般的伤寒方子治疗,而独创了一种新的方子,我仔细分析过爷爷的方子,这方子对治疗温病是完全有效的,爷爷也说过他用这种方子治愈过类似的病患。所以我想说的是,整个病案来看,爷爷没有错误,不应当承担任何责任。”
孙用和一直用心地听着,听他说完了,这才问道:“你是说,二皇子后来出现的类似阳明腑实证的这种怪证,其实是一种不同于伤寒的病?是我们都不知道的一种新病,你也把它叫做温病?”
第44章 好办法
叶知秋一拍大腿:“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是风温出现的逆传心包的危症,也就是温病的危症,既然这个病大家都不知道,所以爷爷就算有时间征求大家的意见,也不会有人说出正确的治法来的,因为都不知道嘛,征求了也没有用。”
“我们都不知底,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孙兆冷冷道。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如果说自己从一本书上看来得,要找这本书,又不可能找到,叶知秋眼珠一转,道:“我跟一个新结实的朋友那听来的,他叫庞安时,他说的。他是医道世家子弟。”
庞安时被称为温病学的开拓者之一,他已经看到了温病不同于伤寒。他的温病理论对后世温病学的发展有很大的启迪。自己说是从他那里知道,却也不为过。因为后世温病学就是在他的研究上发展起来的。只不过,他还没有研究得自己说得这么透。眼下也只能把他搬出来了,因为历史走到宋朝这的时候,对温病和伤寒关系上,也只有他是看得最远的。而先前在可馨楼上,他已经说了他开始研究这个问题。
孙用和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庞安时为何许人也。范妙菡昨日见叶知秋把那庞安时驳得哑口无言,今日却把他搬出来当挡箭牌,说他的这一番道理是从他那里知道的,以为叶知秋是乱说来搪塞的,不禁想笑。
孙奇道:“医道世家子弟?会不会是西城庞达庞大夫家的公子?”
“嗯,京城姓庞的郎中,便只有他了。”
孙奇道:“这庞达的医术平平,却不知道他的子孙还有这等独辟蹊径的见解?”
“什么独辟蹊径,”孙兆冷笑道,“一个毛孩子能知道什么?温病,不同于伤寒的温病?哼!分明是胡说八道,温病本来就是伤寒,怎么成了独立于伤寒的一种新病?”
叶知秋道:“是一种新病,跟伤寒完全不同的!”
“你才学了几天医术?就想标新立异?”
“我不是标新立异,而是事实!”
“胡说!连病都不会看,你怎么知道温病跟伤寒不同?简直是笑话!”
“我不会看病,并不等于我不会思考!”
“思考什么你……!”
一旁的孙奇突然一摆手,道:“先别急,我倒觉得这样说未尝不可!”
孙兆愣了一下,瞧着孙奇:“什么意思?”
孙奇道:“你们想想,如果永泽说的是事实,二皇子患的是一种新病,而不是伤寒,那就是说,老太爷治不好,也不能问责,因为这是一种新病,谁也不知道的新病,治不好也情有可原,便可以让老太爷脱罪了!”
孙兆呆了一下,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孙永轩也跟着喜道:“对对!大伯说的太对了,既然是新病,是谁也不知道的病,那谁也没办法,也就没有‘本方’可言,那就不存在不如本方的问题了!”
孙用和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如果永泽的说法是对的,那应该说,这不是一种新病,而是一种我们以前都认识错误的病,既然大家都认识错了,自然就没有正确的本方可言,也就不是不如本方,便可以脱罪。”说到这,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欢喜之情。
见此情景,范妙菡笑逐颜开,抓住旁边叶知秋的胳膊使劲摇晃:“我刚才还莫名其妙你说了这么大一通是为了什么,却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叶知秋苦笑:“我就是为了这个嘛,我没说清楚吗?”
“你说了一大堆,谁知道说的是什么,还是师伯帮你理顺了思路,抓到了重点。你这呆子!杂七杂八的就说不到点子上。”
叶知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孙用和道:“但是,如何能说服官家,让他相信这是一种我们都认识错误的病呢?官家谙熟医术,要说服他,必须有十足的依据才行。”
孙永轩见他们都很热烈,嘟哝了一句:“可是,温病就是伤寒啊,从来没有听说温病跟伤寒不是一回事的。”
孙兆立即好像当头浇了一桶冰水,他也是一心想找到一个办法来度过这个劫难,刚才孙奇提醒说,如果能让官家相信温病不同于伤寒,是一种大家都认识错误的病,便可以用不知者不为罪来脱罪了,顿时高兴起来,可是听孙永轩这么说,只略一沉吟,便觉得这法子行不通。道:“是啊,《肘后备急方》说了:‘伤寒、时行、瘟疫三名同一种耳,而源本小异,其冬月伤寒,或疾行力作,汗出得风冷,至夏发,名为伤寒;其冬月不甚寒,多暖气及西风,使人骨节缓堕,受病至春发,名为时行;其年岁中,有疠气兼夹鬼毒相注,名为温病。如此诊候并相似,又贵胜雅言总名伤寒,世俗因号时兴。’这里说得很清楚,伤寒只不过是雅称,温病是俗称,都是指的同一种病,怎么可能不一样呢!”
叶知秋急道:“《肘后备急方》的说法不对!伤寒和温病不是同一种病……”
“的确不是完全相同的一种病,《素问·热论》篇说:‘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又说‘凡病伤寒而成温者,先夏至日者为病温,后夏至日者为病暑。’这不就是说,病温、病暑都是伤寒嘛,《难经·五十八难》更说得明白:‘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由此可见,大的伤寒包括了温病,两者大同小异而已。——师父很愿意相信你的话,因为你的办法如果能行得通,倒的确是一条脱罪的好方法,只是,说不通的!”
说罢,孙兆连连摇头。
叶知秋道:“这些说法都不对!”
孙兆脸色一沉:“你说什么?你说《肘后备急方》不对还情有可原,说《素问》和《难经》也不对?”
《素问》和《难经》是中医最著名的医学经典,特别是《素问》,叶知秋直接质疑这两部书不对,孙兆便把脸沉了下来。孙奇和孙用和也是扬了扬眉毛,瞧着他,听他轻视经典名著,心中也颇有些不快。
叶知秋道:“温病跟伤寒不一样,首先,病因不一样,伤寒是风寒病邪,而温病是风热病邪,致病因素就不同;其次,感受外邪的部位也不一样,伤寒是从皮毛侵入,而温病则是从口鼻侵入,进入人体后,伤寒是侵犯人的足太阳膀胱经,而温病则是侵犯手太阳肺经。第三,病机上也不一样,伤寒寒束肌表,卫阳受郁,化热入里,有六经传变过程,后期很容易伤阳气,而温病呢,风热阳邪,容易化燥伤阴,传变迅速,有卫气营血传变的次序……”
孙兆奇道:“卫气营血?什么玩意?”
卫气营血辩证是温病学很重要的辩证手段,是清朝叶天士才创立的,宋朝自然不知道,叶知秋知道这玩意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道:“这个后面再说,先说伤寒和温病的区别,第四,伤寒恶寒发热,头痛身痛,无汗,苔薄白,脉浮紧,而温病则不一样,发热恶寒,口渴,咳嗽,无汗或者少汗,头痛舌苔薄白舌尖边红赤。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治疗伤寒初起,必须辛温解表,而治疗温病初起,则只能辛凉解表。——爷爷给二皇子温病初起时治疗,就是使用了伤寒的辛温解表,而没有按照温病治疗,结果出现坏证,出现了逆传心包危症,最终死亡的!这足以说明两者完全不一样!”
叶知秋当当一通说了出来,把几个人都听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孙用和捋着胡须琢磨好一会,道:“你说是,二皇子的病,最初其实不是伤寒,而是你说的这种温病?治疗根上就错了?”
“是!爷爷,我说得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你一定要相信。也要说服官家相信,温病跟伤寒的不同,爷爷还有其他太医们都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这样才能脱罪啊!”
孙兆怔怔地半晌,才道:“你说的这些区别,有什么根据吗?”
叶知秋刚才说的伤寒和温病的区别,都是结论性的,而叶知秋、孙兆这些宋朝名医,当时满脑子都是《素问》、《难经》里说的温病就是伤寒的观点,要想让他们一下子扭转过来,必须用大量的医案为依据,经过严密的逻辑推理,用事实说话,才有可能,叶知秋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而且这之前连医书都不会背,现在连病都还不会看的,还是孙兆的徒弟,他们怎么可能相信他说的话呢。现在是为了能找一条脱罪的依据,才耐心听他说完,而这样的结论自然不能轻易相信,官家也不会轻易相信的,自然是要根据的。
叶知秋学的都是书本知识,教科书上就是这样说的,他从来没有给人单独看过病,自然拿不出事实依据来,急得抓耳挠腮的。
一旁范妙菡忽道:“怎么没有依据,老太爷不是给很多人治病嘛,用的方子就不是伤寒论上的方子呀!”
一语点醒梦中人,叶知秋喜道:“正是!——爷爷,你给二皇子治病的方子,你说过你以前给很多人治过这种类似阳明腑实证的病,其实就是风温逆传心包证,也就是温病,——你也说了,这方子跟伤寒方不一样,是你的经验方,如果温病跟伤寒一样,那你为什么不用伤寒的方子而用你自己的经验方?”
第45章 只能如此
孙用和愣了一下,缓缓点头:“是,以前我用伤寒方子治疗这种怪病,治一个死一个,后来,我就琢磨了,改了方子,用现在的方子,不能说全部都有效,却也大部能治好的。永泽说二皇子这个病不是伤寒,的确,有很多地方是跟伤寒不一样。”
叶知秋道:“对了!如果是伤寒,那老太爷最初用伤寒的辛温发表药麻黄汤就是对症的,就不会突然出现坏证危症,这就翻过来说明当初辩证是错的,二皇子得的不是伤寒,而是温病,是风温!用辛温发表药不对,所以才逆传心包出现危症了!”
孙用和捋着胡须微微点头,望向一旁沉吟不语的孙奇:“你说呢?”
孙奇道:“把温病说得跟伤寒不一样,的确是一个很新奇而又很冒险的办法,如果成功,不仅可以脱罪,而且还能开创一代先河,这可不是小事。不仅要眼前脱罪,还要为后面着想,如果这样认定了,那就是否定了《黄帝内经》和《难经》,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个不能不考虑。”
范妙菡道:“那有什么!我就觉得四师哥说得很有道理,就这么跟官家说,官家信了,天下医者谁敢不信?”正所谓“无知者无畏”,范妙菡医术不精,对这两部典籍的敬重也不够深,推翻了就推翻了。
孙奇道:“这不单纯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涉及到整个医理问题,咱们不仅要为眼前着想,更要为以后着想。”
“想那么远做什么,先把先前难关过了再说呗!”范妙菡噘着嘴道,“不然人头落地,想得再远也没用!你们还能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来吗?”
这句话提醒了孙兆,一拍大腿,道:“正是,先把眼目前的难关过了再说,眼下除了这主意,还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反正二皇子的病的确存在这个问题,——按伤寒治不好,而且立即出现坏证!后面的类似阳明腑实证的怪证又无人能识,这就已经说明了是一种大家都不知道的怪病,单说怪病只怕官家不会同意,必须说出道理来,现在,永泽就说出了一番道理,——二皇子这病是风温,而不是伤寒,而风温跟伤寒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按照伤寒治疗出现了坏证了。这道理能说的通。”
孙奇摇头道:“那如果官家问起,既然你们知道二皇子得的是风温,又知道风温跟伤寒不是一回事,为什么当初不按风温治,却按伤寒治,出现了危症,这不是‘故不如本方’吗!那岂不是自掘坟墓!”
孙兆傻眼了,望向叶知秋。
这是问题的关键,叶知秋早已经想好了怎么办,道:“我之所以把温病跟风寒的区别告诉你们,只是想说明风温的确跟伤寒不一样。具体到如何跟官家说,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只能告诉官家,说当时判断是温病,而按照《黄帝内经》、《难经》上面说的温病是伤寒的一种,所以按照伤寒方医治,结果出现坏证,现在回想起来,怀疑《黄帝内经》和《难经》等书上说的温病就是伤寒的说法不对,打根上的‘本方’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