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奇想点头,可是,这个判断太重要了,重要到让他没有了自信,望向侍御医林忆和苏颂。
两人忙也过来摸了摸,苏颂欢喜得白胡子乱抖:“真的!真个退烧了!开始好转了!”
林忆也欣喜万分,连连点头。
屋里守候的嫔妃们都是喜极而泣。
等到半夜,不仅高热进一步退了,而且,深夜里,还嘟哝了几句谁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不过这已经让屋里的人欢喜得又哭又笑了,因为连续几天仁宗都是高热昏迷不醒,连胡话都没有了的。
深夜又服了一次药之后,到了黎明时分,仁宗竟然睁开眼,说了句——“朕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屋里一片欢腾!
也正是有了这一句,三位太医终于敢确定,孙用和太医的方子有效!
孙奇禁不住落泪,只可惜自己的老父亲看不到这一幕。
又用药数次之后,终于,仁宗高热尽退,神志完全清醒,能吃能拉了,只是高热灼津,孙奇又跟两位侍御医商议之后,下方生津养液。身体进一步康复。听了仁宗说了救治经过,听说自己一条性命竟然老太医孙用和当年给二皇子治疗同样的病的方子,仁宗怔怔出神半晌,潸然泪下。
仁宗到不是一个固执成见的昏君,他知道自己错了之后,立即下旨,将孙兆一家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并下旨给孙用和平反。
这时候,持续在成外四处搜寻叶知秋他们的御林军终于根据叶知秋他们的烟火找到了他们。
叶知秋先把可馨送回家,然后回到家里。王妃、岳氏和范妙菡等人是喜极而泣。叶知秋得知仁宗已经下旨将孙兆他们一家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并给爷爷孙用和平反了,非常的高兴。特意跟母亲岳氏到孙家探望。
孙兆已经从之兄长孙奇那里得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知道如果不是叶知秋传授了逆传心包的温病知识,同时又指出了孙用和的方子能治疗逆传心包,孙奇不可能治好仁宗皇帝的病,又听说叶知秋为了拯救他们作出的种种努力,一家人都十分的感动。所以见到叶知秋,孙兆拿拉着他的手,是声泪俱下。以前对他不好的孙永辕,知道自己一家的性命都是弟弟所救,惭愧得无地自容。
叶知秋问起给皇帝治病的经过,虽然皇家医案都是绝密的,但是这个成功医案主要得益于叶知秋的指点,叶知秋的特殊身份也可以知道这个病案,所以孙奇还是告诉了他经过。
叶知秋听了大喜,说道:“这下可以证明温病不同于伤寒了吧?证明我说得是对的吧!”
孙奇好孙兆互看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已经商讨过了,眼看叶知秋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好扫他的兴,便打折哈哈没有接话。
叶知秋有些奇怪,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孙奇想了想,道:“知秋,我们很感激你为拯救孙家而想出的这个办法,而且老天爷有眼,也实现了这个目标,但是,具体说道温病与伤寒,我们还是觉得,两者没有大的不同,当然,你发现了温病之处用辛温可能会出现的逆传心包的治法,这非常好,但是,这也只是温病伤寒治疗中出现的一种变证,而不能就此把温病独立于伤寒之外。这一点,已经经过千百年无数医者治疗验证过的,是《黄帝内经》等经典确认的,不能因为一个或者几个医案就全盘否定。”
叶知秋傻眼了,他想不到孙奇他们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温病不同于伤寒,原因很简单,千百年的东西,想用几个病案就全部推翻,缺乏说服力。他不想再争辩,争辩也没用。
孙兆见他沮丧的样子,还以为他认识到自己看法的错误了,忙笑着扯开了话题,问他在王府的情况,又说了很多感激鼓励的话。
叶知秋的心情不可能一下子好起来,原以为皇帝的病案能证明自己原本正确的理论,但是却想不到这个结果,由此也知道,当初温病跟伤寒脱离出来是经历了何等的艰难。
鉴于孙奇在这次的功劳,和对孙用和的愧疚,仁宗下旨提升孙奇为侍御医,填补了孙用和原先的职位。孙家自然是欢喜异常。
叶知秋和可馨回来之后,叶知秋本来是想告诉王妃他们两人的事的,但可馨不让,说要等他成亲之后再说。
而吴王和王妃已经从解救他们出来的将官嘴里得知了他跟一个青楼女子掉进地洞,一起在里面呆了半个月,估计两人关系不同一般,但是,儿子既然不说,他们也不问。
可馨回来之后,果然闭门谢客。很快,叶知秋在吴王府外不远处租了一套住宅,可馨搬出来可馨楼,住进了他们的金屋。叶知秋平素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去和可馨相聚。两人好得如胶似漆似的。
第164章 跟谁学
仁宗正要把吴王一家人叫来商量把福康公主赐婚给叶知秋的事情的时候,一件很郁闷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舅舅李用和给他的儿子李玮,也就是仁宗皇帝的表弟提亲,请求娶福康公主为妻。
这让仁宗很为难,这涉及到仁宗曲折的身世问题。仁宗就是传说中的狸猫换太子中被换走的那个孩子,后来成为太子。他的生母其实是真宗皇帝刘皇后的一个侍女李氏,被真宗看上,怀了仁宗。但是仁宗却不知道,他从小就被刘皇后抱养了,宫中没有人告诉他其实他真正的母亲是李氏。
后来,仁宗的生母李氏不明不白地死了,次年,摄政的刘皇后死去,这才有人告诉了仁宗他的身世。
仁宗得知之后,伤心欲绝,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生母,在她身前没有好好【文、】能侍奉,没有能叫她【人、】一声母亲。仁宗不【书、】仅追封了自己的生母李【屋、】氏为庄懿皇太后,还建了一座专门的奉慈庙供奉。
爱屋及乌之下,仁宗对生母李氏一族异常的好,一再擢升舅舅李用和的官位,这一次,李用和提亲,让他就很难办了。思前想后,到底是自己的内心愧疚占了上风,仁宗答应了李家的求亲。而对叶知秋,只能想别的补偿办法了。
于是,仁宗给孙家平反之后,好像就把叶知秋给忘了,连把公主赐婚给他的事情也不提了,这也正和叶知秋的心意,他正不想娶一个公主。而且,他现在很忙。因为,太医局开学了!
叶知秋回到了却学堂。虽然他已经不需要通过成为医官给皇家治病来拯救孙家人,但是,他还是决定继续在太医局完成学业,他年纪太小,必须有一个光环来帮助他换取别人的信任,这个光环,就是太医局毕业。相当于一个文凭。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迎来毕业考试了。
太医局为他专门召开了庆功会,表示热烈的欢迎,提举许希泵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给予叶知秋同学高度评价。同学们也给了他热烈的掌声,包括那些曾经认为他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就是掌禹锡的儿子掌步云,也阴着脸鼓掌。他差点吓死在皇宫门口,不过他现在知道,叶知秋要整死他,简直就是易于反掌。这次连父亲对叶知秋的态度都有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只能跟着。
叶知秋的同宿舍三兄弟最是高兴的,一个劲打听他跟可馨掉进地洞之后的情景,叶知秋只是憨笑。
当然,一切再热闹,也有归于平静的时候。
叶知秋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看书,他是个天生的书呆子,知道会怎么考试,知道该怎么看书才能靠高分,即使在古代,应试考试都是大同小异的。
课堂上,他认真听讲,即使他发现授课老师讲的知识非常的陈旧,甚至不少是错的,但是,他还是认真作笔记,认真按照老师讲授的内容完成作业。他知道,将来,可是就是考这些。即使他是错的,也必须这样做。
上课他可以面对错误无动于衷,但是,在太医局针诊病,他就不能眼看着错误而依旧无动于衷。
这是他的一个同学负责医治的病案,病人是一个小女孩,京城大户萧掌柜的女儿,身热,无汗口渴,小便短赤,舌红舌黄,脉弦数。负责治疗的同学叫罗孚。一番诊察之后,他瞧了叶知秋半天,可是叶知秋一直忙着看病,自从这场瘟疫之后,不少人来找他看病,病人络绎不绝。罗孚就挠着头找到了指导先生韩祗和,说道:“先生,我遇到了一个病人,我觉得是伤寒,可是,又有些像上次知秋同学授课说的温病里的春温,而知秋同学说了,温病和伤寒是不同的,这两种病治法截然不同,我本来想问他,可是他很忙,所以就来问先生。我该按照哪一种病证治疗?”
韩祗和微笑摇头:“知秋同学所说的温病不同于伤寒,也只是这两者某些方面的区别,是大同小异,初期或许一些不同,总体上还是相同的。而且,他说的也只是丹毒方面如此,别的方面,呵呵,就只怕未必了。”
“不对啊!”罗孚憨憨地说道:“他说了,所有的温病都是这样的,温病初起,最忌讳辛温发散……”
“行了行了!”韩祗和有些不耐烦,“又来了,从他那里已经听得够了,还要听你唠叨!”
罗孚红着脸,不敢再说。
罗孚道:“这么给你说罢,他叶知秋说的什么温病不同于伤寒,只是他一家之言,虽然碰巧有些按照他的方法治好了,但那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说明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黄帝内经》是错的!要是这样,那么多病人,怎么就治好了?治好病才是正理,不然说破天也没有用!”
“可是,知秋说……”
“你是在太医局读书还是跟他叶知秋学徒?”韩祗和寒着脸道。
“自然是,是在太医局读书。”
“那就按照太医局教授的治!”韩祗和声音有些高,好多学生都看了过来,表情很复杂。韩祗和更提到了音量:“等他的那些东西有一天能写到书里了,大家争相传阅了,甚至放在案头当备急用方了,拿到太医局来当教材了,那时候,你再按照他的办!”
“哦……”
罗孚鞠了一躬,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看见了叶知秋正红着脸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写方子。
叶知秋心中十分震惊,他想不到,尽管经历了这一场瘟疫,自己的方子在扑灭瘟疫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是,在大家的心目中,那也只是神仙托梦传给自己的一个仙方,就好像一个乡下郎中,有一个祖传秘方,能治好某种病,人们认可这一点,但是,决不会因此这一点就认可他是一个神医,更不会对他所说的医理有多大的重视。
所以,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方子治好了丹毒温病,并不等于自己关于温病不同于伤寒的理论他们就能接受,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名气,没有威信,关键是没有大量的成功的温病治疗病案!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靠长时间的积累,一次次的成功才能实现。他努力说服自己,要有耐心,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医者,不是一个早上就能实现的。
他起身走到罗孚身边,笑了笑:“怎么回事?”
罗孚把病人四诊情况说了,回头看了一眼,见远处韩祗和依旧阴着脸,便冲着叶知秋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我觉得这个病,和你说的温病一样,我不知道该按照温病治疗,还是按照伤寒治疗。”
叶知秋看罢,点头道:“是春温,这种病一定要谨慎。你准备怎么治?”
“韩先生说用伤寒方,喏,这是我开的方子,你看看行不行?”
叶知秋拿过来一瞧,不由皱眉道:“你这方子是表散温燥,只怕不行……”
刚说到这,就听见身旁有人说道:“让我看看!”
两人扭头一看,却是伤寒先生韩祗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两人身边。罗孚急忙起身,把方子恭恭敬敬地递给韩祗和。
韩祗和看罢,点点头:“很好,就这样用就很好,让病人照方抓药吧。”
叶知秋忙道:“先生,病人这病是春温,温病本来就是阳邪温毒,最容易伤阴,温病的治疗是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津液地保存在温病治疗中尤其重要,而罗孚开的表散温燥的,会大汗伤津,会出现坏证的!”
韩祗和冷笑:“我半辈子行医,这种病治得多了,也没有遇到过谁出现了不得了的坏证啊,偏就你危言耸听!”
“我不是危言耸听,先生,你已经这么治,没有谁出现坏证,那多半是没有效果,或者病情恶化,人家觉得你治疗有问题,再不来找你,自然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韩祗和大怒,他知道叶知秋说的很大程度上是这么回事,可是被一个学生这么当面说出来,脸上挂不住,怒道:“不要以为你是国舅就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目无尊长!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父母是谁,有什么亲戚是什么高官或者皇亲国戚,我姓韩的都不管!你坐在这里学习,叫我先生,就是我的学生,就得听我的!”
“你说错了,难道也要我听你的?”叶知秋冷声道:“你课堂上讲课讲错了,我可以不管,治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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