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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达知道依靠这些东西想要逃出这个小镇还算容易,但是接着呢?没有车,他要怎么穿过接下去那么长一段的公路?
就算是依靠步行,那么在徒步远行期间所要用到的水和食物又应该放在哪里?
这些问题让一向喜欢多想的森达有些疲惫。他真不知道他到底该怎么办。
“袁思安,就算是跟你一起沿街乞讨,我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沉闷的响声惊动了在天台上愣怔的马修与菲尔。当他们反应迟钝的从天台上跑下来时,他们正好听见森达用他们所不懂的语言低声咒骂,额角上的青筋突起。
对上马修疑惑的表情,森达的喉咙有些难受,一种想要咳嗽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哭多了的时候,总是想要咳一咳。
其实,如果真的可以做到放声大哭,他的心里或许会好受许多。但是,或许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
人总是在哭过之后变得坚强,然后在时光的洪流里渐渐忘记怎么哭。
“……发生了什么事。”不止是森达一个人在别扭,不愿意去相信面前这个相处过无数个日夜的男人不是森达的马修,也同样很别扭。他牢记着他与森达之间的誓言,现在也一样。
但是他的面无表情在森达看来,有些微妙的,竟然变成了一种鄙夷不屑的表现。
‘他果然厌恶我了吧。因为我欺骗了那么多人。’
森达没有眼眶湿热,也没有哭,他只不过是低下头笑。笑容苦涩且牵强。
再抬起头来时,森达已经恢复了平淡的表情。他握紧手中的伯莱塔,一步一步的朝大门走去。
“你在骗我们对不对?”菲尔喊住森达,然后质问他。
森达回头看着菲尔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的眼睛里,怀疑的成色很重。
“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你是想甩开我和马修,然后去找你其他人?是不是?”
菲尔开始激动起来,他的精神状态似乎真的不太对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在和我们上过床以后就失去兴趣,然后发展下一个目标。你现在依然是想这样做对不对?你的借口简直太荒谬了!你说你不是森达·德利,有证据吗?证据在哪儿?”
完全不记得这具身体到底对菲尔做过什么,这样场面实在是不能让森达有什么好的情绪。
他除了对所有人的愧疚,只剩下对马修的依恋。
“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森达·德利。我是来自另一个……地方的超现象科学研究员,研究所将我的身份与森达·德利互换。我成为了他,而他,或许已经在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中死去。我很抱歉,占用了他的身体。”
“不,这不是真的……”
喃喃着,菲尔一步步往后退去,他脸上的表情正说明了他是如何的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
“森达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怎么可以告诉我森达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我不信。我不相信!我……”
“够了!菲尔!”久居上位的马修一开口就是让人无法抵抗的高压气场,他满意的看着菲尔乖乖的安静下来,然后走到森达的面前,用一种怀疑的目光与他对视,“你说你不是森达·德利,有什么证据。”
担心着外头的丧尸会一下子就从地上跳起来,森达着急着离开,却也不想丢下马修一个人在这里。
最后的时光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你应该能够感觉的到。其实你已经感觉到了。你知道,我也知道。”
马修沉默,他确实无数次的想要从这个男人身上弄清楚,为什么一场事故,会让他的性情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现在听起来,或许也只有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可以解释这该死的现象了。
“你来自中国?”马修问。
“是的,我是一个中国人。”
“……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说过中国有这项技术,更没有听说什么所谓的‘超现象研究’?”
问得越多,森达所想到的也就越多。他一想起袁思安告诉他的消息,心情就是一阵不安,连口气也不自觉的生硬起来:“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马修,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感情。只是,只是我……”
“既然你不是森达,为什么你要对我做那种事情?”马修是愤怒的,“既然你不是森达·德利,你凭什么对我做那种事情?!难道您想告诉我,您继承了森达的感情,然后爱上我了吗?!”
“……”森达哑然。
‘是的,我喜欢上你了,我爱上你了’这样的话,可以说吗?会有人信吗?
美国的国风开放,连情情爱爱的问题也可以随意的问出。就算森达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他对爱情这种问题,依然有种保守的羞涩。
要他说出“我爱你”,在这种几乎算是坦诚相见的情况下说出“我爱你”,根本不可能。
不禁苦笑,森达无比干涩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马修,对不起……”我不是不爱你。
垂下眼帘往后倒退,森达摸索着打开身后的门,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那栋房子。
他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面对那张脸,他会崩溃的。
街道上为数不多的丧尸在发现森达时,表现出了极强烈的兴奋。它们朝森达蜂拥而去,低低的嘶吼声汇集在一起时居然有种恢宏的气势。
双眼发红的森达闷不作声,他停下奔跑的脚步,在一家便利店门前,对那些想要吃掉它的丧尸举起转轮机关枪。
枪声连贯响起。
这样的声响简直可以惊醒那些沉睡在小镇上空的灵魂。
算不上多的丧尸接连倒下,森达的枪法一如既往的有水准。
放下转轮机关枪,森达对他的战绩有着小小的满意,但他没有高兴的心情。他……失恋了。或许可以这么说。
静静地沿着街道通向下一个城镇的道路走着,森达不指望有人会来挽留他,但很真实的,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声音。
“森达!森达你站住!”
回过身子。森达惊讶地看见菲尔疾步朝他跑来的身影,菲尔脸上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在他看来,简直和袁思安大笑一样的惊悚。
一把抱住森达,菲尔貌似很欢愉的样子,他把脑袋靠在森达的肩膀上,发出了幸福的叹息:“就算你不是森达,也无所谓。从以前开始你就不属于我。现在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来到了美国,现在你也回不去了,所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森达发现他似乎有些佩服以前的那位森达了。他到底是有什么本事有什么魅力,可以让这么优秀的人都对他痴恋。是的,是的是的,就是痴恋,跟白痴一样的喜欢着他。
“我不管你是那袁什么,还是森达,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那就足够了。”捧着森达的脸,菲尔很认真的跟他说着。
不过这画面在森达看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明明不是多高的人,为什么偏偏要作出这样看似煽情的动作呢?
如果这是一三年的寒冬时节,说不定森达会大笑着给菲尔来上一顿胖揍。
“菲尔,不要闹了,你明明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别开头,森达轻轻推开菲尔。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也算短了,他想菲尔应该清楚他的脾气。他是不会乱开玩笑的。他说的,都是真的。
森达·德利已经死在了三年前的事故里,现在的森达,不过是一个顶替他的冒牌小丑,袁思远。
马修远远的看着菲尔从兴奋的告白,到被拒绝的难过,心里竟然有些意外的放松下来。
果然,如柏拉图说的一般,爱情是一种精神疾病。就算知道那个家伙不是真正的森达,他还是不愿意他离开他的身旁。
占有欲,还真是可怕啊……
“森达,”再次喊出这个名字,马修有些奇怪的感觉,“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所有的地方都遭到了Tyrant病毒的侵袭。这种时候一个人离开这里,对你来说简直太糟糕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跟我们一起走吧,森达。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完全没有心情去注意菲尔的表情是多么的憋屈,森达只顾着激动的确认他刚才说听见的是不是真的。
马修认真的点头,“是的,我不介意。”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希望自己是被忽略的那个。
菲尔愤怒的挡在马修与森达的中间,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将两人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马修·迪森!你不要太搞笑了!森达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你,如果不是因为缺少一个挡箭牌挡掉那些总是纠缠着他的麻烦的家伙,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和他结婚!我告诉你,以前的你从未拥有过他的爱情,现在也一样不可能!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他不是森达,就算他不记得过去,我也不会放弃他!绝对不会!”
多年来从未被捅破的血淋淋的现实,在这个不合适的时刻,呈现在马修的面前。
森达已经死了三年,森达从来没有爱过他……
这两个现实,这两把刀,深深地刺进了马修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我想,你或许弄错了什么。我根本就没有要和这个就不是森达的家伙继续的意思,我只不过是希望我能够活下去。他的身手很不错,我没有放弃他这个战斗力的道理。”
马修的目光愈加冰冷,彷佛他所看见的菲尔,不过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罢了。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诋毁他的爱情。就算这个人,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同伴,也不可以。
或许所有坚强的男人都不希望有人看见他们脆弱的一面。
森达萌生的希望在听见马修的话时,化作乌有。他很想大吼着问马修,他是不是真的不能够喜欢他这个接收马修身体的男人。
‘说不出口啊,真可怜,森达你这个可怜虫。’
得了一个叫做“爱情”的精神疾病的菲尔很轻易的就相信了马修的谎言。他和森达一样,对从来不撒谎的马修的谎言,信以为真。
收集好屋顶的汽油,在某个民宅的后院里找到了一辆完好无损的二手雪弗莱,顺便搜刮了附近几栋房子里的没有过期的罐头,森达与马修、菲尔三人踏上了前往墨西哥城的征途。
小镇上的丧尸在他们离开之后,诡异的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井然有序的走进了医院中。
前往墨西哥城的路上,寡言的马修更加沉默。他几乎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公路,表情是雕刻出一般的僵硬。
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不算好看的风景,森达突然发现其实晴天也不是他从前所想的那么令人精神愉快。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下一场大雨,让他在雨中无声哭泣,让泪滴和雨滴混杂在一起,看不出痕迹么?
来美国这几年果然是泡沫剧看多了啊。
森达扯着嘴角笑笑,丝毫没有理会坐在他身旁的菲尔的唠唠叨叨。
就这样走下去吧,等马修找到了卡洛斯他们的车队,他就开着这辆装甲越野车独自离开。
一个人也挺不错的。至少没有人会发现他是怎么突然消失在这个时间上的。
他迟早要回去那个世界。注定的,迟早。
轮流充当司机的角色,饿了就在车上解决民生大事,困了就到越野车拖着的那辆雪弗莱上睡一会。
在森达第第一次坐上驾驶座的座位时,他们离卡洛斯他们的车队,已经很近很近了。
近到,他们可以隔着不远的公路,遥遥相望。
精神和身体上的折磨,让森达瘦了许多。他看起来就像是中国北漂的艺术家,就算身上有那么点斯文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却是邋里邋遢的。
“嘿!是我!卡洛斯,是你们吗?!”
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森达数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里带着些微的嘶哑。这哑巴也不是好当的。
公路的另一边,一直保持着观望状态的众人中有两人一窜而出。他们兴奋的跑向森达三人,脸上的喜悦如同雨后的阳光,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我的上帝,是森达,是森达!森达他们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和压抑的心情在看见卡洛斯与卡普兰的那瞬间得到释放,森达仰起头痛快的毫无顾忌的流泪,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让几乎要枯竭的眼泪变得更加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达!你该死的跑到哪儿去了!”因为常日躲在车厢里,卡普兰一向苍白的肤色变得更加苍白,简直和刚刚从印刷厂里出来的白纸一样,甚至更加白。他抱着森达宽厚的肩,高悬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幸好,你没有。上帝保佑。”
“是,是,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