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汤姆。他穿着平时穿的那件长袍站在小屋门口，正仰头看着没有人居住的房子。他比之前瘦了，一袭黑袍使他显得更加修长。哈利眨了眨眼睛，然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汤姆在门口站了没多久就推开篱笆上的小门走了进去。哈利看着他拿出魔杖打开房门进屋，十分钟后走了出来。哈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汤姆叹了一口气，然后在门廊低低的楼梯上慢慢坐下来，佝偻着背，目光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哈利？”艾琳叫了一声。
哈利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然而只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他根本没听到艾琳在喊他。艾琳看看那个坐在门廊上的人，再看看似乎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哈利，最后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他不在这儿，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在这儿，但自己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这幢房子是陌生的，但里面有哈利生活过的气息，有他的痕迹，虽然都已经落满了灰尘。上次自己和阿尔法特深夜来到这里，没有发现哈利来过的踪迹。伦敦的房子里也没见到哈利留下什么东西，他把自己的痕迹摸消得很干净，就像从来都不曾在这里居住过一般。汤姆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却还是让他的眼眶有些涩得难受。
哈利，你难道真的想把一切都抛弃掉吗？
那个黑色的身影在门廊上坐了半个多小时后才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小屋，然后离开了。哈利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等到汤姆离开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摘下眼镜，在袍子上擦了擦。
“哈利，你还好吗？”艾琳有点担心地问。哈利摆了摆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还好。我们回屋吧。”
艾琳点点头，扶着哈利回到房间里，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哈利一直没说话，一双绿眸似乎看着面前的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
“汤姆，他看上去还不错。”半晌后哈利才开口，缓慢地说，“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里德尔教授一直在找你。”艾琳小声回答，“他拜托了所有人留意你的消息。”
哈利没有动，似乎在听艾琳说话，又好像没有听。
艾琳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哈利身边坐了下来：“波特教授？”
哈利转看着她。
“请原谅，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艾琳小声说，“但我想问个问题。”
“你问吧。”哈利平板地说。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知道里德尔教授很喜欢你。”艾琳小心地说，“你也喜欢他，对吗？”
哈利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我爱他。”
“那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呢？”艾琳问，“里德尔教授很痛苦，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能看得出来。你也很想念他。”
哈利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艾琳，你能不能帮我把日记本拿过来？”
艾琳点了点头，去楼上找到了那个厚厚的日记本和钢笔，然后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哈利。
“很抱歉，艾琳，我今天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哈利摩挲着日记本皮质的封皮低声说，“你今天先回去吧，我会告诉邓布利多你去了哪里。让卡卡送你回去，好吗？”
“对不起。”艾琳有些愧疚地道歉，哈利挥挥手让她出去，然后打开钢笔翻开日记本，在其中一个空白页上写下日期。
一九四六年十月二十六日
……汤姆……
笔尖停住了，哈利怔怔地看着那个名字，无法再写下去。
汤姆
汤姆
汤姆
……
泪水洇湿了淡黄色的纸，那个名字被晕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墨水点，然而哈利并没有注意到，继续写了下去。过了很久后，哈利才发现那个洇成一团的名字，而整张纸上都是斑斑驳驳的泪痕。
居然哭了，自己还真是多愁善感。哈利自嘲地摘下眼镜，伸手抚平那页纸，然而却无法阻止泪水从眼中一滴一滴地滑落。
如果你不是你，那该有多好。
阿尔法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明显食不知味的友人，知道今天他又一无所获，只得摇了摇头。
“汤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黑眸青年蓦然回神，抬头对一脸担心的好友笑了笑：“你不理解他对我的意义。”
阿尔法特哼了一声：“那你给我找一个比我更理解你的人出来看看。”
“阿尔，你这是在生气吗？”汤姆看着他。
“我还犯不着为你生气。”阿尔法特戳了戳盘子里的馅饼，“但你这个样子实在是——”
“阿尔，够了。”汤姆收起了笑容，声音里出现了意思疲惫，“别再说了。”
“抱歉。”阿尔法特闷闷地道，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馅饼，然后用餐巾抹了抹嘴站了起来。
“我不是要对你发火。”汤姆按住好友，“我很抱歉，阿尔。”
“你不用道歉。”阿尔法特说，“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样痛苦。”
汤姆弯了弯嘴角：“那么替我向梅林祷告吧，也许我能再见哈利一面。”
阿尔法特看着好友的脸，心里不由一阵难受：“难道哈利真的……”
“还剩一年时间。”汤姆低声说，“我必须找到他。”
阿尔法特安慰地拍了拍汤姆的肩膀：“我还没见过有你做不到的事。”
汤姆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第一场雪落下的那个周末，特拉弗斯敲开了汤姆办公室的门。汤姆正看着摊在桌上的一张大大的、破旧的羊皮纸，看到特拉弗斯进来后用魔杖轻轻在上面点了一下。
“教授，这是您要我查的东西。”特拉弗斯从长袍口袋里拿出几张羊皮纸双手递给汤姆。汤姆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问。
“艾琳·普林斯的动向呢？”
“她很孤僻。”特拉弗斯说，“普林斯在学校里几乎没有朋友，周末的时候也从来不跟其他人一起出去玩，总喜欢自己找地方熬药，也不给别人看她做的是什么。”
“特拉弗斯，你应该很清楚我问的不是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汤姆冷冷地说，“艾琳每周末都去邓布利多那里补习变形术，但她本人并不在变形术教授的办公室里，你听懂了吗？”
“我很抱歉，里德尔先生。”特拉弗斯哆嗦着向后退了一步，把头低得很低。
“还有这些。”汤姆把手里的纸张摔倒特拉弗斯脚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价值，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听我让你去办什么事。纳吉尼。”
特拉弗斯突然哆嗦起来，纳吉尼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盘缩在他脚边，抬起身子看着黑眸的青年：“汤姆？”
“我们的朋友需要一点小小的惩罚。”汤姆用蛇佬腔嘶嘶地说，然后换成了英语，“你需要记住这个惩罚，以免你再犯相同的错误。”
纳吉尼缠住特拉弗斯，慢慢向他的脖子爬去，直到那个少年面无血色地颤抖着跪倒在地上，汤姆这才让纳吉尼放开了他，在特拉弗斯身边蹲了下来，伸手让他抬起头来。
“以后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明白了吗？”汤姆轻柔地问。
“是，里德尔先生。”少年颤抖着回答。
“很好。”汤姆露出满意的表情，“那么，现在去把我们的女主角叫来。如果半小时之内我见不到她……”
“请、请您放心！我这就去。”特拉弗斯立刻跳起来逃出了办公室。汤姆慢慢地站起来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早已从特拉弗斯身上下来的纳吉尼攀上汤姆的腿，蹭了蹭他的手掌。
“这个小子一点也不经吓。”纳吉尼扭动着身体，“太没意思了。”
“教授不能过分体罚他的学生。”汤姆心不在焉地说，“即使那个学生犯了错误。”
纳吉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句，汤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蛇小姐的脑袋，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藏得还真够深呢，亲爱的艾琳·普林斯小姐。
chapter 92 事件十八：相见
艾琳是第二次来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办公室，上一次来的时候哈利还在霍格沃茨教书。办公室的布置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是她熟悉的前男学生会主席。
“早上好，艾琳。”汤姆轻松地跟她打招呼。
艾琳有些拘束地欠了欠身；“早上好，里德尔教授。”
“这只是一个私人会面，你不需要称呼我为教授。”汤姆一边泡茶一边说，“叫我汤姆就可以了，请坐，艾琳。”
艾琳有些拘谨地在汤姆指定的地方坐下，汤姆把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希望我没有打乱你周末的计划。”汤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在少女对面坐下，“你今天还要去邓布利多教授那里补习变形术？”
“是的。”艾琳紧张地回答，“我要一直补习到期末。”
“虽然我不是你的变形术教授，但我知道你的变形术成绩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黑眸青年用干净白皙的手指规律地轻敲桌面，“你除了魔药，其他的功课成绩基本都处于及格到良好之间，包括黑魔法防御术。”
艾琳垂着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低声说：“我很抱歉。”
“我没有指责你。”汤姆放缓了语调，“你对魔药的热情一直让我很钦佩，但是这影响到了你其他学科的成绩。啊，这由我来说似乎不太合适，但我想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不会再为这个问题而专门向你提出建议了。我记得从这个学期开始你就没再参加过他的派对？”
“是的。”艾琳紧紧地攥住衣角，声音越来越低，“他听说我要跟邓布利多教授补习变形术后，就不再邀请我了。”
汤姆轻笑一声：“你很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你觉得邓布利多教授的补习对你有多大帮助？”
在那双跟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一样能够看透人心的黑眸的注视下，艾琳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在特拉弗斯恶狠狠地叫她去汤姆办公室的时候，艾琳就隐约猜到了汤姆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在邓布利多那里补习不过是个幌子，刚才提出的问题只是为了引自己的话出来。
“其实……”
“其实你根本没有在补习变形术。”汤姆不紧不慢地打断她，“所有人都知道邓布利多偏爱格兰芬多学院，他不会在意一个斯莱特林的成绩好坏。”
“邓布利多教授不是这样的人。”艾琳小声反驳，“他的指导对我很有帮助。”
汤姆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每周六下午去他那里补习，也就是今天下午你有一个约会。”
艾琳点点头，依然垂着眼睛。
“不过据我所知，”汤姆说，“你补习的时候并不在学校里，我从未听说过变形术一定要去校外学习。那么请你告诉我，在补习的这段时间里，你去哪儿了？”
艾琳张了张嘴。
“我不希望你说谎骗我，艾琳。”汤姆轻声说。
“我答应过邓布利多教授，要对这件事保密。”艾琳沉默了很久后才用比耳语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
黑眸青年叹了口气，走到艾琳面前蹲下来：“邓布利多有求于你，所以才会以补课为名请你帮忙，对吗？”
“很抱歉，里德尔教授，我不能……”
艾琳停住话头，纳吉尼不知什么时候顺着椅子爬了上来，用冰凉的身体蹭了蹭她的手背。艾琳死死地瞪着她，完全不敢动了。
“纳吉尼，不要胡闹。”汤姆用蛇佬腔命令道，纳吉尼不甘心地从扶手上爬下去，在汤姆身边盘起来。
“抱歉，吓到你了。”汤姆拍拍艾琳的手，“你还好吗？”
艾琳把目光从蛇身上移回来，咽了口口水，脸色煞白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能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汤姆轻柔地问。
艾琳看了那条蛇一会儿，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你其实并不是在替邓布利多保密，你在为哈利保密。”汤姆低声说，“哈利的身体很差，必须要服用魔药，是你在帮他配药。我知道是你，艾琳，你不用辩解，你应该知道那副药的药方是我改良的。如果请斯拉格霍恩帮忙，他可不不仅仅会问东问西，他还会用这副药剂从巫师协会里换点名声回来。整个学校里除了斯拉格霍恩，能够完美地调制那副药剂的人就只有你了。”
艾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汤姆叹了口气：“特拉弗斯大概告诉给过你我在找哈利吧？即使在斯莱特林学院，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但你一定知道。我很担心哈利，他中了一个没法解开的诅咒，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艾琳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黑眸青年正盯着自己的右手，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用黑魔法救他，但是他不愿意。你也许会觉得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