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吗?
曹公之意,天子之意,于眼下有什么区别么?天子于曹公之手,曹公之意即天子之意,天子之令即曹公之令。圣旨一旦发出,哪怕其中的问题再混乱,再怎么包藏祸心,也终究是圣旨,是天家的旨意。如此,你看得出来如何?看不出来又如何?司马懿微笑着淡然回答道:对于圣旨,天下任何人也只有应允一条路可走,除非你是想造反。
造反?我可不敢。不过面对如此文理不通的圣旨,我也是万万不敢奉召的。李晟从对方的回答中听出了一些东西,觉得有趣,便也和他对言起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圣意即是天理,阁下违背天理,不说造反,又有何事未解呢?司马懿依旧不肯放松,似乎有意为难李晟。
我问昔日有大贤者,闻天子召至而不应,世人皆曰其高风亮节。如今我虽说不上什么贤与不贤之类的话,但天子与我的诏书却也和昔日给大贤们的诏书颇为相似。我自认是一个疲惫之人,于高官厚禄没啥兴趣,对于如此的诏书,我是断断不敢接受的。李晟眯起了眼睛,想着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也不顾那是否是不伦不类,便也胡乱说了一通,到底是有些强词夺理起来。
如此那倒是可惜了。面对李晟强词夺理,孔明、庞统、廖立三人脸上都隐隐有几分笑意,偏是在李晟面前的这位司马懿依旧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脸上还确实如他自己所言语的那般显出几分遗憾起来。
是啊,可惜呢。李晟一本正经的应道。
当下确让诸葛亮、庞统、廖立三人再也忍耐不下去,噗哧一声就这样笑了起来。这样的事情对当事人来说或许是没什么好笑的,即使有,也可以忍耐下来。然而对在旁边听得人来说,却是古怪到异常对话。虽然双方说得都是一本正经,但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那话实在是东扯西迁的胡说而已古之贤者推迟加官的行为怎么能拿到这里来解释?真是不伦不类了。
不过就是这样不伦不类的牵强附会也好,毕竟这就面上而言总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正好将底下那个真实的大逆不道的原因给潜藏起来。尽管谁都明白那个原因是什么,但在表面上是没有人会把那个原因直接说出的。
天子的权势已然不如以往,天下就如昔日的战国一般,正是群雄逐鹿之际,谁还把你一个天子放在眼中?只怕就连对皇室最为忠心的刘备也是如此吧。这是很直接的话,大家也都清楚,但他们都把这话放在心里嘀咕,而没有说出。因为他们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造反之言。
众人皆笑,偏是李晟和司马懿依旧一本正经的仵在那儿,进行着自己的对话。
未知尊使贵姓?李晟问道。对于刚刚那乱七八糟的谈话,他自己也是觉得好笑。不过看对面的那人居然没有任何的笑意,而自己又是这么一个主公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也不好如孔明他们那般无所顾忌。没奈何,他只好忍着,忍得十分辛苦。是故,他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使者感兴趣起来。在他想来能做到这般波澜不惊的人一定不是常人,很可能是有大智慧的贤者。虽说他已经是曹操门下,又是被委托了如此重要的一份差使,想来是很受重用,不太容易被拉拢的,但李晟总想试试,哪怕有万一的机会也好,能多拉拢一个人来加入自己的阵营,怎么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敢,免贵。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懿字,字仲达,乃河东人士。司马懿从容的答道。
司马懿,字仲达,河东人?莫非是京兆尹司马防的二公子,人称司马八达的老二么?李晟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却是用略带惊疑的话语来掩盖了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司马懿,司马宣王,晋朝根基的奠定者,诸葛亮的死对头?奇怪了,他不是曹操手下的重臣吗?怎么会来此做者使者的事情?若说这档子是对别人来说是一件重差,可对于司马懿来说只是一件被轻视的活。真是有古怪了?难道他这么一个人,真的如野史上所说的那样是到处跑得闹阴谋吗?那也不对啊,我记得曹操军中掌管阴谋情报这方面事情的是贾诩贾文和才是。李晟想着,脸上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正是在下。司马懿大大方方的应道。虽然他也觉得李晟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古怪,令人难以琢磨,但长久以来养成的那种行作不惊的习惯还是令他依旧沉稳的端坐在那儿,面容平静的没有一丝异样。
仲达先生,出生极好,又有八达之贤名流传世间,想来在曹丞相之下极受重用吧。未知仲达先生所任何职,怎么会有闲功夫请旨来我这长沙偏远之地呢?李晟出言问道,这是他此刻最觉得奇怪的地方。
唉司马懿长叹一声,苦笑着说道:出生极好又怎样,有八达之名声又如何,我本就是不喜曹公之人,曹公对我也是并不待见。虽然他一直征召我入朝,其目的也不过是想利用我来笼络司马家罢了。在他看来我的样貌太过于阴翳,时常又流露出对于天子的同情,故他只是想把我养在一边做一个闲人罢了。如何能说是极受重用呢?出乎李晟这边所有人的意外,司马懿居然没有任何替曹操遮掩的意思,反而向李晟他们诉说起其对曹操的抱怨起来。这让李晟他们看的面面相视,感觉古怪的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仲达先生何出此言?我闻仲达先生在曹公府上任主簿,虽品级不高,却也算是曹公之下数得上的人物。如何能说曹公于先生并不待见呢?李晟并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看了诸葛亮一眼,当下便由孔明接上了话题问道。
主簿确实是位低权重的职位,但我是主簿,却非丞相府的主簿,而是丞相府之下司马监的主簿。说得难听一些,我也只是一个养马的头头罢了。司马懿无奈的说道。
原来如此!李晟点头,略有些同情的说道:曹公任仲达先生为丞相府司马监主簿,实在是屈待了先生。以先生之大才,尽可以州牧而论,岂待一小小的司马监乎?想来丞相到如今也是有几乎后悔了,如此才会让先生担当使者,只待先生返回许昌之后另有重用吧。看着司马懿,李晟的心情总是很复杂,他知道司马懿有才,而且这才学决不再孔明之下,且如今又有投靠自己的意思,似乎只要自己稍稍的努力一下便可令他转投自己。可自己真的要用他吗?想起历史上司马懿于曹家之后所做的种种欺主行为,李晟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一番。司马懿诚然是大才,但这大才却需要雄主来用。而自己对他能作的比曹操更好?自己的儿子也能做得比曹操更好吗?对于曹操那么一个如大山一般耸立在天下诸侯面前的模样,天下诸侯敢直言不自己还在曹操之上的,却是一人也无。
也许吧。司马懿不置可否的说道。他是一个机警的人,对于李晟那强子忍着不显于面的那种种矛盾的情绪,他虽然不能完全猜着,但也能估算出五六分来。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阻止着李晟现在就提出想留用自己的想法,但既然李晟都这样了,他不得不略有些失望的阻住了话头不再强求起来。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说这些的。这一刻他略有些心灰意冷了。这一次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仕途上祈求着什么。他自认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可依旧是这样,他自然是心中难过。
当下,再草草的和李晟他们聊了几句,便是依稀有些不舍的站起身来请辞了,口中一边说着告辞的话语,眼睛却一直瞧着李晟,其中的意味究竟如何,联想起前面他关于曹操的抱怨,即使是廖立这样对话语并不怎么敏感的人也能看得几分出来,更不要说对这些事情本就敏感的孔明、士元两人了。他们本也想看看李晟究竟怎么做的,等候李晟的挽留,但直到最后李晟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语来,让他们在古怪之余又觉得有些惋惜。他们也是听说过司马懿的名声的,自然也觉得他是的一个大才。而如此的大才李晟居然不想留下,若非他们一贯清楚李晟的个性如何,只怕他们也不免要对李晟失望了。不能录用贤才的主君,终究还不是一个好主君。他们一向这么觉得。
带着深深的不满和微微的不舍,司马懿从太守府中出去了,廖立奉李晟之命送他,当下却也是一路无言。此刻太守府的大厅里只留下诸葛亮、庞统和李晟自己三人,却也是沉默着盘算今日的事情。对于曹操借天子之名发来的诏书,众人都明白许多,而对于司马懿那微微透露出来的投效之意和李晟自己对这份投效之意的冷淡,却令诸葛亮和庞统琢磨不已。
主公不喜这司马懿吗?等了许久,依旧见李晟没有开口意思,诸葛亮不由得出口相询道,他试图劝说李晟:虽然这司马懿的样貌确实有些古怪,形容也有几分阴翳,但其才华并不再我和士元之下。主公既然不以才貌取人而选了士元,那今日为何独独对司马懿而有所迟疑呢?若就此让司马懿返回曹操身边,对于我们固然是损失了一个大才,而对于曹操则是增加了一个大助,如此一减一加,我方的损失可不是损一那么简单的了。况以曹公之英明,眼下即便不待见司马懿,但日后未必不会重其才,到那时我们可就多了一个大敌啊。
唉仲达之才我固然晓得。但我观其神情,依稀有几分傲桀的模样,且城府颇深,唯恐其是阴险之人,纵然用得一时,久必为大患。且其之家族于曹操手下颇受恩宠,曹操之下又有贾诩这等专司阴谋离间之人,我怕这仲达此来乃是贾诩受命,乃图我等。李晟对司马懿的印象颇来源于后世的书籍,但这些事情却是不好直接和诸葛亮他们说得,因此他也只能从眼下自己对司马懿的感官上言语。只是这言语说出来,李晟自己都觉得有些太牵强了。
单从样貌就断定这人的为人如何?主公以前可不会这样说的哦。即便司马懿是真是傲桀难驯之辈,但主公难道没有将之驯服的勇气吗。我记得主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不怕臣下有天大的野心,只怕他们没有能力。此话体现了主公胸怀的博大,此言犹在耳,主公怎么就容不下仲达?与曹操不同,主公有得是时间来驯服司马懿啊。对于李晟的理由,孔明重能够充分的给予反驳:就算司马懿是曹操派过来的卧底好了,只要他在主公手下,主公就有可能将他完全拉拢过来。如今我方的人才虽有所增加,但还是比不上曹操那边的众多啊。对于如此有意投靠我们的人,主公应该只有留错没有放错才是。
这李晟思索了半晌,心中的勇气被诸葛亮的一席话给激荡了起来:那我就收他吧。我就不信我会不如曹操。事实上,我要做得比曹操更好才是。
如此,我们明个儿就派人把仲达留下?庞统试探的建议道。
不,你们不要去留他。李晟轻轻的摇了摇头:因为我今夜就想亲自去拜访他,亲自把他给留下。李晟说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从他的身上发出。他觉得这世上如果还有人可以让司马懿这样的既有野心,又有才华的人留下来真心投靠的话,那这个人只有自己了舍我其谁呢?他反问着自己,也是暗暗的给自己打气。
想做就做,这是李晟的个性之一。在草草的用过了晚餐之后,李晟便让自己的侍卫周力跟着自己一同去城西的客栈找司马懿了。
本来司马懿已经亮明了自己作为天使的身份,就是要被李晟派人接到长沙城的馆驿中去的。那是一个好地方,司马懿自己也知道,但他却在送自己过来的廖立提出这一点的时候拒绝了:搬过去有什么意思吗?我明天就要走了。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其中的郁结之气,即使是傻子也也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出来。
不知道李晟的意思究竟是如何,廖立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司马懿的坚拒之下,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是在好生安抚了司马懿一番之后,回去向李晟复命了。正因为廖立曾经跟随着司马懿来过这里,给李晟报上了客栈所在的地址,所以李晟才能准确的找到这里,很是客气的请客栈的小二,给住在院落里的司马懿通报自己前来求见的消息。当然,为了不引起这客栈里里外外市井之人的混乱,李晟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只是对那小二吩咐道:你就和里头那位司马官人说了,就说是他下午前去拜访的主人家过来回访了。说着,他又十分客气的塞了几个大子给那小二。
得了钱财外快的小二自然十分高兴的去通报了。然而他欢欢喜喜的去,却是沮丧异常的回来:那位司马官人的小厮说他家主人正在沐浴当中,还请尊客少待。因为李晟给的钱够多,多到那小二即使收了也觉得有愧的地步,故他对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