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农家女接过杨老幺递来的食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见她无事,唐二牛取出几吊刚才从清妖身上找到的铜钱,放在农女脚边道:“吃饱有力气了,拿了钱快些回家去吧。”
见这群贼匪都是和颜悦sè的样子,那农女才大起胆子来,低声问道:“你们可是长沙城的长毛?”
杨老幺急忙道:“小飞曼,你该叫咱们圣兵或是天兵。”
唐二牛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总比喊咱们贼匪好听,长毛就长毛吧。姑娘,我们是长沙城出来的,怎么了?”
那农女急忙问道:“城内可还有浏阳乡勇?我在找我大哥。”
唐二牛一拍脑门道:“我倒是忘了,早间你闯进咱们埋伏之地,说过是要找你阿哥的,城内是有浏阳乡勇的清妖俘虏。”
那农女闻言,急忙跪地磕头不止,口中哀求道:“几位大哥,求你们带我进城去找找看吧,我大哥可能还在城里。”
听这农女哀求得可怜,众人都是望着唐二牛,唐二牛皱眉道:“带你进城也行,我们都是杀官造反的长毛,你不怕么?”
那农女抬起头来,坚定摇摇头道:“我不怕。”
唐二牛叹口气道:“好吧,那就跟咱们回城吧,陈丕成、谭绍光,招呼大家回城了!”
众人收拾东西,将捡拾来的兵器、红药、钱粮搬上大车,往长沙城而来。
唐二牛边走边问那农女道:“你叫什么?”
那农女微微犹豫片刻后道:“我叫李璇玑。”
唐二牛挠挠头道:“这名字真好听,但不像是农家女子的名儿。”
那李璇玑目光一黯道:“我家本是长沙人氏,早年家中还算殷实,后来家道中落,又被城中豪绅乒,不得已才搬到浏阳县樟树头村居住的。”
唐二牛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出身富户,你识字么?”
李璇玑点点头,唐二牛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厉害,我也就识得自己的名字,还是写在自己腰牌上看久了才认识。”跟着又问道:“对了,早间和你一道的还有个女子呢?”
李璇玑眼眶一红道:“我们被清兵带到北岸,后来你们的兵马忽然袭来,我和她在乱军中失散了,我想泅水回南边,想不到溺水了。”
唐二牛见她要哭,急忙安慰道:“你别哭,你的女伴一定会没事的。”他虽然知道一个弱女子在乱军中活下去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但也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落rì之时,众人回到城内,唐二牛忙着交割战利品,李璇玑居然也跟着一道帮忙。
正忙碌间,李开芳带着百余名兵马到来,他身后的兵马一看便知道原本都是清兵俘虏,他们只是去了辫子和清军号衣,身上还是穿着清军的服饰。…;
“唐兄弟,这些人给你统管了,原来都是浏阳的清妖乡勇,给他们些兵刃!”李开芳冲着唐二牛喊道:“待会儿先给他们讲讲军纪,说完军纪才能吃饭。”
唐二牛大声应了,当即喝命众清兵列队,让手下老太平军上前开始分拔人马、分发兵刃。李璇玑听得这些人都是浏阳乡勇,心中一喜,开始凝目找寻,但看了几遍都不见他大哥李重的身影,不禁失望起来。
唐二牛分拔人手完毕后,命太平军老兵给众清兵宣讲军纪,转头见李璇玑在一旁很是失望,走上前问道:“怎么,这些人中没有你大哥么?”
李璇玑点点头,眼眶又红了起来,唐二牛急忙劝道:“你别急,浏阳乡勇别处还有,待会儿吃了饭,慢慢再找吧。”
正说话间,女营旅帅胡大妹带着数十名女兵走来,她们也来交割捡拾到的战利品。见唐二牛和一个女子在说话,胡大妹凑上去温言道:“唐二牛,你小子在干嘛?可是想要欺负民女?”
唐二牛忙不迭的摇头,将李璇玑的事说了,胡大妹年纪颇大,看李璇玑娇小可爱,很是同情她,便道:“人家一个姑娘家跟着你不便,况且咱们太平有规矩,男女要分营的,不如让她先跟着我吧,你看人家姑娘的衣裳还湿着呢。”
唐二牛正为如何安置李璇玑发愁,当下喜道:“胡大娘跟肯帮忙实在太好了,李姑娘你今晚就跟着胡大娘在女营居住吧。”李璇玑只得点头应了。
第四十九章香帐软玉
长沙太平军一rì两战,战后需要安排的事情极多,萧云贵直到天sè全黑才分拔诸事初定。追击清军的南岸兵马陆续回来,南岸的清军除去塔齐布带领数百清军往东面浏阳方向逃窜之外,渡河的清军不是被杀就是做了俘虏。
原来俘虏的两千余清军俘虏经过几天苦工般的劳作,已经锐气尽失,加上何滨、周兆耀等人的劝说,到有大半的湖南本地兵勇去掉了辫发加入太平军,萧云贵命周兆耀将这些人分散到各部中去。加上这些天有城内穷苦的青壮加入,萧云贵手下兵马达到了六千余人。。。
原本还想设宴大肆庆祝一番的,但林凤祥统带的北岸兵马追击甚远,估摸着要到明早才能回军,萧云贵只得作罢,吩咐诸军整顿兵马,妥善照料伤号,阵亡的太平军将士一律妥为安葬。
在李开芳的军营内草草用过饭食之后,拖着疲累的身体,萧云贵回到了巡抚衙门,勉强挨到了自己的厢房之外,忽然发现门口除了自己的亲卫牌刀手值守外,还多了八名英姿飒爽的女兵。看到门口的女兵,萧云贵这时才想起洪宣娇还在房中歇息,想起洪宣娇那秀丽的容颜、妖娆的身姿,萧云贵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身上的疲惫感忽然消失了。
上前推门进屋前,萧云贵清咳几声道:“大家都累了一天,早些下去歇息吧。”他这话是对门口的男女亲卫说的,几名男兵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一起抱拳领命去了。洪宣娇的女兵却只是吃吃偷笑起来,不肯挪动脚步。。。
萧云贵皱眉道:“几位姐妹们,你们也早些下去歇息吧,你们洪统领由我照料便是。”
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兵笑道:“西王殿下,虽说这小别胜新婚,但我们统领前面有吩咐,她在里面歇息,不让任何人打搅的。”
萧云贵按耐不住sè心,急道:“我是西王,可不是外人,现在我命你们下去歇息了。”
几名女兵闻令,只得一起正sè抱拳大声领命,但下去之时,几女都是掩口吃吃而笑,原来萧云贵一副猴急的摸样让女兵觉得好笑。萧云贵可不觉得这有啥好笑的,屋里的人本就是自己这副身躯名正言顺的媳妇儿,当下大喇喇的推门进屋。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牙床那边似乎还是香帐低垂着,洪宣娇应该还在安睡。这间厢房本是骆秉章的卧房,屋内书柜、屏风、幔帐、罗床、案桌、藤椅一应俱全,自从攻下巡抚衙门之后,萧云贵就一直住在此处,其余的厢房、客房都被太平军各部将领占据。早间洪宣娇等女兵、童子兵到了长沙之后,洪宣娇负伤只能先安排到萧云贵的房中安歇,其余女兵在午后才安排到了长沙知府的府邸内暂住,而童子兵则各自归营和男兵一道居住。
屋内似乎多了一股淡淡的女人香味,萧云贵大大的咽了口馋咽,心中一股奇怪的感觉升起,既有夫妻那种久别重逢的温馨,又有一种窃玉偷香,搞别人妻子的刺激感觉,总之这一刻他心中一团火热,颤颤巍巍的伸手往香帐内摸去。
萧云贵的大手伸入帐内,并未如愿以偿的触碰到温香软玉,一股铁器的寒意逼来,萧云贵下意识的一缩手,一阵劲风从手肘处划过,只听嗤的一声衣袖一紧,手腕处的护腕一松,尽然已被削掉。…;
萧云贵吓了一跳,难道屋内有敌人?电光火石的一念之间,兵刃的破空之声跟着袭来,不容萧云贵细想,他急忙一闪身,利刃贴着胸前掠过,胸口的袍襟被割开一条口子。
大骇之下,萧云贵满腔的火热顿时熄灭,连退数步,撞倒玉屏风后,退到外室。床上一个娇弱的人影飞身而至,兵刃破空接连而至,萧云贵猝不及防,只得连连后退,屋内案几藤椅不知撞倒了多少,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借着窗棂shè入的幽光萧云贵总算看清身前晃过的是把长刀,持刀追斩的人却看不清面目,依稀只分辨得出这人身形妖娆,应该是个女人!
“宣娇!我是萧……萧朝贵啊!”萧云贵一边躲闪,一边大喝起来,他差点说自己是萧云贵,还好及时刹住车,没说漏口。屋内应该只有洪宣娇一个女人,他还道洪宣娇睡迷糊了,屋内黑暗又没认出自己来,自己冒冒然的去掀一个女子的床帘,当然会被人家追斩,洪宣娇可不是普通女人,印象中她的武艺也是不弱
的,当下他大声自报家门起来,哪知道喊了之后,对方的利刃更加猛烈起来。
难道这女人不是洪宣娇?萧云贵心中猛然一惊,难道是有人潜入房中制住了洪宣娇,故意等在这里行刺自己?对方的利刃越逼越近,萧云贵退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只得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招架起来。
萧朝贵的刀法很好,所以萧云贵他根本不用细想,身体自然而然的会作出反应,自己要是沉思细想该如何应对,身手反而会迟钝起来,当下他心智空明,任凭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根本不去想如何招架。
萧云贵也用上佩刀之后,屋内顿时铿锵之声大作,拼斗几招之后,萧云贵心中念头生出,对方用的也是刀!萧云贵的刀势沉猛,那女子刀法灵动妙速,往往都是从自己想不到的方位砍来,而且刀速奇快,自己大开大阖的刀法适合战阵上厮杀,这屋内狭窄之处施展不开,隐隐有被对方灵动小巧刀法克制住的趋势。
“来人!有刺客!”萧云贵想起早间吃过的亏,当即大喝起来,却没想到是他自己将门口的守卫调开了。
听到萧云贵呼叫,那女子手中的利刀更加快了起来,萧云贵左支右挡相形见绌,渐渐退到书桌案边,忽觉左臂一痛,似乎已经中刀,左手自然而然的一缩,不想却摸到桌案上的一只紫砂香炉。萧云贵想也不想,忍着左臂的剧痛,拿起香炉便扔了过去。
这香炉足有十余斤重,猛然夹劲风飞来,那女子也不敢硬接,只得侧身一闪让过。趁着这档口,萧云贵虎吼一声,挡开对方利刀后扔下佩刀,飞身直扑过去,这一扑甚是迅猛,顿时将那女子扑在身下。他暗暗一喜,自己身体作出的反应的确不错,对方刀术jīng湛,室内狭窄自己比拼不过,只能近身肉搏才有胜算。
昏暗之中,萧云贵只觉得软玉在怀,但他根本无暇享受,辩明对方身形后,身手去抓对方持刀的右臂,不想那女子甚是机巧,右手被拿住后,勉力一扔将右手刀子交到左手,跟着又斩向萧云贵的腰间,这女子竟然双手都能使刀!
萧云贵已经近身,那女子左臂已经伸到自己背后,左右无法转圜,那女子左手刀又快又狠,眼见自己根本躲不开了,他哀叹一声,屋外忽然灯火一亮,透着窗棂shè入的光亮,萧云贵看清面前持刀砍向自己的赫然是洪宣娇!
第五十章虚与委蛇
电光火石之间,萧云贵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洪宣娇,他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之sè,但他的身体并未束手待毙,右肩向前狠狠一顶,撞中洪宣娇的左上臂,跟着腰间的肌肉自然紧绷起来。
洪宣娇左臂被这一撞不由自主的缩短了手中鸳鸯刀摆臂距离,力道削去大半,刀锋入体之时被萧云贵腰间的肌肉紧紧夹住,刀刃入体半寸之后,便再难入体一分。
萧云贵闷哼一声,忍住腰间剧痛,反手拿住洪宣娇的左臂,双眼瞪得老圆大声喝问道:“洪宣娇!你为何要痛下杀手?!”。。
洪宣娇这时候却松开了手中的鸳鸯刀,双手不再用力,任由萧云贵抓住,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柔软的双唇微微颤动,双目中满是倔强的神sè,但就是一声不吭,昂着素首冷冷的看着他。
“西王殿下!西王殿下!屋内何事如此大动静?!”屋外萧云贵的亲卫急切的呼唤起来,原来窗外的火光却是亲卫们带来的。
萧云贵没好气的厉喝道:“没事!你们不用进来,在外面值守便可!”一瞬间萧云贵忍住心中的怒火,要是这时候让亲卫进来,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再没弄明白洪宣娇为何忽然间痛下杀手之前,他还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的老婆居然要杀自己,虽然这个老婆只存在他脑海中那些零散的记忆之上。。。
众亲卫在屋外面面相觑,心中都存了老大的疑窦,但却不敢违抗萧云贵的号令,只得退在屋外值守。
萧云贵脸往前凑近,凌厉的目光怒视着洪宣娇,低声喝问道:“一rì夫妻百rì恩,何况我们还有儿子有和,你为何痛下杀手?今早我才不惜提兵亲往救你出重围,难道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么?!”萧朝贵和洪宣娇婚后一年有余便有了一子,名唤萧有和,今年不过两岁多,尚且年幼,这次萧朝贵和洪宣娇出征,萧有和被东王留在郴州,由萧朝贵的亲眷照养,也有人质的意味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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