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贞笑着点点头,看着肃顺走远,暗想这肃顺又使什么幺蛾子,这么急匆匆的去见咸丰,正在纳闷,只见远处恭亲王居然也是急匆匆赶了过来。
安德海看了低声说道:“今儿什么日子,户部的肃顺大人和恭王都来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杏贞皱眉说道:“别瞎说。”
之前恭亲王在黄河下游数省救灾完了之后,转道河南勘察了各地的水利,也上了一道详细的奏折给咸丰,上面提到了河南段黄河堤岸急需加固,否则有溃口改道的大祸,当然这也是杏贞提醒恭亲王的,她还是记得1856年黄河大改道的事,有些事能尽力就尽尽人事好了。
咸丰倒是应允了,让恭亲王先计算户部余银,让后详细报上加固河堤的章程,同时新军购置枪炮也需银子,恭亲王这几天没事就往户部跑,希望能挤出些银子来办事。恭亲王这些天都在忙这个事,难道这事有什么变故?
恭亲王小跑着过来,见到杏贞也是匆匆行了一礼,低声说道:“皇嫂借一步说话。”
杏贞知道出了大事,否则他不会当着康琪等人的面也不避嫌的如此说,当下轻移莲步,走过几步,低声问道:“什么事?”
恭亲王小喘着说道:“这些天我和肃顺清点户部存银,发现户部账册上的银两数和银库里存银实数相差很大,总共不见了五百多万两银子!”
杏贞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会相差这么多?户部日常不清点的么?”
恭亲王说道:“臣弟前番奉旨赈灾去了,回来之后因治水和新军之事才去户部清点,就发现这样了。肃顺近日也才担任户部侍郎,奉旨和我一起清点,发现了不对。开始我和肃顺还道又像道光年间那般,出了谷道藏银的事,但昨夜里我们俩连夜密审了几个守银库的库兵,那几个库兵都不肯招认。后来肃顺又命人锁来司员忠麟、王熙震,严审之下,两人招认,有人指使挪用了五百多万两银子,分别存入了京中各大票号,以短期分存的形式获取厘息自肥!”
第四百零四章谁人能信
杏贞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户部银库监管森严,若无上官参与,何人能挪用如此多的现银?哪家票号如此大胆敢授受户部现银?”
恭亲王微微迟疑,脸上有些尴尬的说道:“票号向来不问银两来处的,而且也多有工部、户部的赈灾、修筑河堤等银款往来,大宗银两早已见怪不怪了,之前在日升昌票号就存了有四百多万两的户部库银。”
杏贞沉吟起来,日升昌票号的大名她是听过的,由于清末物品流通和货币周转的需要,产生了一种专营钱钞汇兑业务的机构,称为“票号”,也称“票庄”,或“汇兑庄”,这个行业为山西人所包揽,又被称为“山西票庄”,它垄断了全国的汇兑业,当时全国最大的票号共有17家,平遥人开的就占了7家,其中最大的票号是“日升昌”,东家是平遥西大蒲村李大全,经理为细窑村雷履泰。曾在全国设有许多分号,有‘京都日升昌汇通天下‘的称誉。
日升昌原是颜料行,于道光四年转为票号,成为中国第一家专营银钱汇兑、存放款业务的私人金融机构。日升昌曾以“天下第一”、“汇通天下”而闻名,其分号遍及全国各大城市,包括汇兑业务。
票号业务风行之后,满清朝廷也多和这些票号有银钱来往,主要是户部一些赈灾、治河款子会存入票号,方便兑换。想到这些户部官员定是连成一线,用户部库银存入票号获取短期厘息,如今战事频发,票号厘息高涨,五百万两粗略一算,每月的厘息都在两万两以上。只要时机拿捏得准倒也不易被发现,暗叹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脸上也没有不自然的神色,说道:“肃顺抢先去见咸丰去了,你也快过去吧,户部银库这潭子水很深,此事不必强行出头,万事有肃顺在。你不算户部主事官员,也不宜搅进去。”
恭亲王应了说道:“所以我让肃顺先行,我随后赶过去。我先走了,让人看到我和皇嫂说话就不好。”当下行了一礼匆匆的去了
回到储秀宫中,杏贞皱着眉想着这件事,看来这清廷真是积重难返了,堂堂国家的国库也会出这样荒唐的事。现任户部尚书的满大臣是文庆,费莫氏。字孔修。满州镶红旗人,道光、咸丰两朝军机大臣,为官到也是清廉,应该不会做这些损公肥私之事。户部尚书汉大臣是翁心存,道光年间进士,也是位两朝老臣。应该也不会做这些事,到底是谁在指使户部挪用库银,存入票号获利呢?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想来晚间咸丰应该会过来或是召见自己,到时候听了详细经过,才能看出端倪来。
用过晚膳,杏贞挑灯拿出一本书写了起来,书名唤作《载淳成长事录》,只见上面像日记般的写了每次杏贞见到孩子成长的经过,从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能直立身子,到什么时候长牙,什么时候会说话,都一一详细记了下来。字里行间,处处露出了她对这个孩子所倾注的感情。
正在写着,有人走了进来,杏贞回头一看,却是满面倦容的咸丰,微微愕然之下问道:“皇上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咸丰摇摇头并不答话,走上前来伸头望去,问道:“兰儿,你在写什么呢?”
杏贞急忙将那本事录藏到身后,笑道:“没什么,奴才胡乱写的。”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能知道的事,越想知道,咸丰好奇的说道:“写的什么?给朕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皇上稍坐,奴才给你倒杯茶去。”杏贞笑嘻嘻的想要溜掉,却被咸丰一把拉住:“快点给朕看看,莫不是寂寞了,写了些朕不能看的艳词?”
杏贞没好气的嗔怒道:“皇上才寂寞了,放开我,真没什么好看的。”咸丰不依不饶,一只手抱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伸到她背后,想要去抢那本书,口中笑道:“难道是春什么宫图的?兰儿,你不乖哦,看这些。”
杏贞看他憨惫的样子,无奈之下索性将书递了过去,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写了小孩的事。
咸丰接过去,看了看书名,微微一鄂,看了看杏贞,脸上浮起一丝温馨的笑容,坐到烛灯下看了起来。杏贞坐到一边,双手支颐,看着咸丰的表情变化。
只见他一页一页的看下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脸上的倦容淡去了不少,眉宇间舒展开来,再也不是眉头紧锁的苦脸样子,心中暗暗笑了一回。
过了片刻,咸丰看到她今天才写的,缓缓将书本合上,握住杏贞的手微微笑道:“还是你有心思,等孩子长大了看到这些,那才有意思呢。”
杏贞将书本收了起来,笑着说道:“是啊,想起来时日过得真快,载淳他都快满周岁了。”
咸丰点点头轻叹一声,说道:“朕已经命内务府大臣麟奎、存佑准备给孩子满周岁时候抓周的庆典了。”
杏贞低声说道:“孩子满月的时候,皇上就大肆庆贺了一番了,如今满周岁,又要弄庆典,会不会太过铺张了?”
咸丰摇摇头说道:“兰儿,你知道么?朕成年以来,还是阿哥的时候,已经有过福晋,登位以来,但一直没有子嗣,那时候宫中都有流言传出,说朕不能生育,让朕很是苦恼。后来你有了之后,朕可真的是欣喜若狂的,所以疼爱载淳这个孩子自然是应该的。”
杏贞哦了一声,咸丰虽然轻描淡写的说了苦恼二字,但想来皇帝不能生育,这个苦恼可不是一般的,看来咸丰对两个孩子的喜爱是打心眼里发出的,当下轻声说道:“奴才明白了,那就随皇上喜欢吧,皇额娘身子不好,办个庆典,让她开心一下也是好的。只是也别太铺张了。现下还在打战,要使银子的地方很多,能省一些是一些。”
咸丰听到银子二字,勃然大怒道:“朕偏偏要多使些银子,免得让那些个没心没肺的狗奴才贪墨了去!”
看咸丰额头青筋暴起,杏贞吓了一跳,看来咸丰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刚才是一直隐忍不发,轻轻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吧,说出来舒服点。”
咸丰重重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怒道:“近日朕委任肃顺为户部侍郎,让他和刚刚回京的老六一起点查户部库银,想不到户部库银居然少了五百多万两银子,这户部上下烂到根子里去了。”
杏贞轻声问道:“皇上召文庆和翁心存两位大人问过了么?”
咸丰怒道:“不问还好点。只道他们不知情,一问之下更是火大。他们俩原来知道这事儿的。”
杏贞吃了一惊。问道:“两位大人知道的?”
咸丰恨恨的说道:“两人说户部早有俗例,但凡有银两差拨到地方都会存到京中票号,一来有厘息可图,为户部增加库银收入,二来解取便利,持官银汇票到异地支取便可。稳妥又稳当。”
杏贞说道:“听两位大人所说也倒是合情合理的啊。”
咸丰怒道:“两个糊涂虫,每次手下司员办理此事之时,都会篡改他们的批条,多解出一些库银。忠麟、王熙震这两个人胆大包天,户部不少银两往来都是他俩办理的,年深日久之下,便有了五百万两之巨的缺口。”
杏贞微微惊讶,问道:“两个人只是小小的司员,如何有这个胆子,他们俩背后是谁呢?可有供出来?”
咸丰咬牙说道:“朕刚要动手彻查,这些逆臣,收到风声,忠麟、王熙震两人竟然在刑部大牢中服毒自尽了。”
杏贞点点头说道:“看来还真不是一两个人所为,想来背后是大有来头之人所为。那些库银能追的回来么?”
咸丰叹了口气说道:“存在日升昌票号的四百多万两倒是还没有兑走,肃顺亲自查了票号的账目,与库银解出时日吻合的汇票存银都在,尚未有人来提走,但其他票号的汇票查了下来都已经被人提走了。”
杏贞皱眉说道:“想来这些人也不敢再到汇通票号去兑取的了,这事你打算还要查下去么?”
咸丰捏紧了拳头说道:“查,怎么不查?朕已经命肃顺、载垣、端华三人会办此案,从刑部大牢查起,朕要看看是谁敢在刑部大牢杀人灭口。其他票号朕也要查,那些人去存取银子,总该有蛛丝马迹留下。让朕查到谁和此事有关联,必定重处!”
杏贞叹了口气问道:“文庆和翁心存呢?两位的官声一直很好,断不会有贪墨之心的。”
咸丰恨恨的说道:“朕自然知道,但他二人办事糊涂,监察失职,朕将他二人官降三级暂且留用。”
“贬了两位大人,户部满汉尚书二职,谁人继任?”杏贞问道。
“肃顺和朱凤标顶上去,让他两人好好整顿一下户部这个烂摊子。”咸丰说道。
杏贞听完,心中一惊,朱凤标乃是皇七子奕翾的师父,和恭亲王亲厚,但汉尚书一般要听命于满尚书。这件事到现在,其实得益最大的算是肃顺,奉旨办案,想要除去户部的哪位官员,还不是肃顺说了算了?而且升任户部尚书,这官位可是升的极快的,当下轻声说道:“这件事到现在,肃顺得益最大,会不会是他……”
话还没说完,咸丰打断她的话,说道:“不要瞎猜,肃顺这人朕还是信得过的。你记住,让你参与政事已经是朕天大的恩典,不要再想着攻讦朕的亲信大臣!”
咸丰后面的话有些阴冷起来,杏贞错愕了一阵,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说道:“是奴才不对,没有证据胡乱瞎猜。”
咸丰见她认错,也就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但想不到还是有这些没心没肺的人在中间贪墨银子,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想到先皇在世的时候,户部也曾出过这样的大案,就让朕不寒而栗。朕还能信任谁呢?”
杏贞听他说起道光年间出的户部大案,她也倒是听说过。那是道光二十三年的事了,当时户部银库的库兵张诚保的侄儿捐了个官,钱捐到了户部,叔叔张诚保负责过秤收钱,最后钱没收,但是开了收据。这事儿瞒上不瞒下,由于牵涉到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利益分配,结果被捅了出去。于是,黑幕越揭越大。最终揭发出户部银库巨大的黑幕来。史称“二十三年,库吏分银不均,内自攻讦,其事不能复蔽,达于天庭。”
道光帝闻讯后惊骇不已。命刑部尚书前去查验,这一查非同小可。发现账面上的数字与实际库存银两相差九百多万两之多。道光帝生性节俭。大臣到北京述职,赶上吃饭时间,都舍不得留大臣吃顿饭,这回一下子丢了九百多万两白银,自然是龙颜大怒。
道光帝痛责诸臣说:“竟亏空银至九百二十五万二千余两之多,实属从来未有之事。览奏曷胜忿恨。以国家正项钱粮,胆敢通同作弊,任意攫取,似此丧心昧良。行同?国盗贼……历次管库及历次派出查库王大臣,皆系亲信大员,亦复相率因循,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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