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标下五骑上前拿问,那些刁民居然怀藏利刃,标下麾下兵勇皆遇害,只标下一人回来。”
邓绍良哦了一声怒道:“不用问,这些刁民一定是长沙出来的长毛探子,他们有多少人?”
那把总道:“总有一、二十人,虽然个个都是凶悍之辈,但都是有辫子的,不像是长毛顽贼啊。”
邓绍良斥道:“糊涂,本地天地会乱党不少,这些乱贼早就和长毛暗通曲款了,你快些点起军中马队前去追赶,务必悉数擒拿剿尽!”那把总急忙转身去了,邓绍良军中只有一百人的马队,当下那把总点起五十余骑前去追赶。
天sè渐渐暗了下来,天上繁星如画,洪宣娇勉强咽下粗糙的干粮,抬头看了看浩渺的天际,一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就要出发突围了,此战是吉是凶没人知道,脑海中却总会浮现起从前那血淋淋的画面,虽然这些场面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就像梦魇一般怎么都挥之不去。
“西王娘,喝口水吧。”陈丕成的声音传来,洪宣娇回过神来,只见陈丕成眼中满是崇敬之sè,粗糙、乌黑的手上握着个牛皮水袋,洪宣娇接过水袋却没喝:“水还够喝么?”…;
陈丕成答道:“这顿喝完就没了,现下还是够的。”
洪宣娇将牛皮水袋送回去道:“你收着吧,待会儿突围之时,说不定会有兄弟姐妹受伤,留给他们喝吧,我不渴。”见陈丕成还要说话,洪宣娇俏脸一板道:“你又不听我话了?”
陈丕成缩了缩头,似乎真的不敢违拗洪宣娇的话,只得收起了水袋,洪宣娇见他面sè不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姐姐我的话说重了?”
陈丕成盘腿席地而坐,摇摇头道:“西王娘你说的话都有道理,是我自个儿错了。只是我想起叔父他也老是骂我,但就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想着憋气。”
洪宣娇微微一笑道:“陈承瑢只有你一个侄子,他骂你自然是为你好了。”
陈丕成撅着嘴道:“才不是呢,上次我和谭绍光他们想去求西王带我们一同出征长沙的,先遇到李总制阻拦,后面又被叔父一顿臭骂,叔父他骂我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什么的,但就是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跟西王出征。”
“李总制?”洪宣娇奇道:“是不是李开芳?”陈丕成点点头。
洪宣娇单手支颐问道:“李开芳和你们怎么说的?”
陈丕成道:“李总制说我们童子兵在桂林之战损伤颇重,说什么要我们留下给前军留些好苗子。”
洪宣娇秀目一亮,沉吟道:“李总制对你们也是好心,始终奔袭长沙是很危险的。你叔父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他只有你这么一个侄子啊。”
陈丕成摇摇头道:“咱们入了太平,就没想过什么安危,只要杀清妖,死后就能入天堂了,有什么好怕的?”
洪宣娇怔怔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拍拍陈丕成的肩头道:“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你去前面的土垒准备吧,就要突围了,让前面的兄弟姐妹枪炮打密些。”
陈丕成还是没能弄明白,只得抓着头若有所思的先去了。
洪宣娇望着陈丕成走远,暗自轻叹道:“原来李开芳、陈承瑢都知道有人要对西王殿下不利,看来天国的内讧不是定都天京之后才会发生,早在长沙之战时就有王杀王之事了。原本以为西王会战死长沙城下,却想不到长沙会被西王攻下,难道真是因为我的到来,带来的蝴蝶效应?可姐姐我似乎没做什么会影响长沙之战的事啊,真到了长沙姐姐我该如何面对那西王呢?真要和他做夫妻吗?真是荒谬,绝对不行,姐姐我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第四十一章山腰夜战
夜幕降临大地,燕子岭半山腰太平军的前沿军阵上,枪炮声陡然密集了起来,前阵清军立即飞报邓绍良。得报后邓绍良便即飞马到了前阵观看,只见太平军的前沿垒壕之上,火把密密麻麻不知几何,其间锦旗、人影绰绰繁多,喊杀声、鼓声震天,火枪、火炮矢石如雨而下。
邓绍良倒抽一口凉气谓左右道:“上山的大脚蛮婆定是想趁夜突围,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严守下山道路。”
。。
邓绍良部九百余名清军悉数整鼓列阵,在山下的土垒之后严阵以待,但半个时辰过去了,却没见有人冲杀过来,喊杀声、枪炮声也渐渐停了。
清军很是纳闷,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喊杀声又起,同样也没见有半个人影下山来,半个时辰之后又停。邓绍良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小小的疲兵之计,传令各军就地歇息,前阵分拔兵勇留守,稍有风吹草动鸣锣为号!”
“嗻!”一众清将纷纷叩拜领命,各自传令去了,邓绍良摸着颌下的山羊胡须皱眉暗道:“这疲兵之计虽然浅显,但老夫怎会总觉什么地方不妥呢?山上要么是大脚蛮婆,要么就是年齿尚浅的妖童,该当不会有智计高深之人吧。”
而燕子岭山头上,一众太平女兵和童子兵已经开始分批抄小路下山,跟随上山做向导的百姓知道燕子岭东北之处有一条隐秘小径可以下山,但山道崎岖,只容一人通过。好在一众女兵和童子兵都是走惯了广西山道的人,而且她们不过千把号人,便即摸黑跟着向导下山。。。
洪宣娇让胡九妹和谢满妹领兵当先开道,胡大妹和谭绍光居中,她自己却返回前沿军阵和陈丕成殿后。胡九妹等人见洪宣娇如此分派,纷纷请缨殿后,却被洪宣娇止住道:“大伙别争了,领路的百姓说了,下山之后要过几个塘坝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清妖,你们先走也很危险的,记着一旦遇敌奋勇向前,不可退缩,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听了洪宣娇的话,胡九妹等人才不争执了,纷纷向洪宣娇抱拳行礼之后,各自整队先行下山。
洪宣娇自带了几名女兵护卫来到前沿军阵,只见此处还有两百余人镇守,陈丕成一脸的灰黑,却是被硝烟熏得差点认不出来,洪宣娇到了跟前,这小子兀自上窜下跳的点炮,小铜炮火光一闪,碰的一声巨响大作,一大片碎石迸发而出。
“再来!红药六两,不要多了!”陈丕成大声吼叫着,前沿一片喊杀、枪炮声,震人心魄,洪宣娇一连叫了几声,陈丕成都没听到,洪宣娇只得快步抢上,重重的拍了陈丕成一下,这小子才回过头来。
见是洪宣娇,陈丕成手持点引信的火把一扬,急忙大声道:“西王娘,你怎么来了?大队还没突围么?”
周身嘈杂,洪宣娇也只得大声答道:“大队已经开拔从东北小路下山,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清妖!我留下来同你一起殿后,等上半个时辰后赶上去!”
陈丕成闻言急道:“这怎么行?西王娘,你该跟着大队先走,殿后我来就行了!”
洪宣娇掩口笑了笑,指着一旁奋战的女兵道:“我的姐妹要我亲自带她们突围才成,可不能丢下她们自己先走,你明白了么?”
陈丕成重重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西王娘说的话都有道理,和大家同甘共苦才是做头领该做的,我又学到一件本事了。”…;
洪宣娇笑着微微颔首,看着身旁呐喊放枪不止的一干童子兵,心中感慨不已,他们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要是在后世,他们当中很多人或许还在念书,但在现下这个黑暗的年代,他们却只能拿起刀枪浴血厮杀,一切都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国之梦。
又看看身旁一群英姿飒爽、穿着男装呐喊厮杀的姐妹们,这些rì子洪宣娇就一直被这些人感动着,记得胡九妹在晚间布道之后向众姐妹说过一句话,令她久久不能忘怀:“姐妹们,我们这双手本是洗衣做饭、花绣针黹所用,但现下却也拿起刀剑像男子汉那样去厮杀,这是为何?只因我等姐妹不再想见到自己孩儿活生生的在怀中饿死,不想再见到父兄郎君被打的遍体鳞伤而回,这世间所有不公道都是胡奴清妖带给我们的,那我们就用刀剑向清妖要回我们该有的东西!”
从这些女人和孩子身上,洪宣娇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一种反抗热情,他们所要的却是所谓的公平,为了这虚无的乌托邦,他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承受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血腥战争,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梦……
“西王娘!清妖上来了!”陈丕成大声呼喊着,打断了洪宣娇那发散的思绪,她从土垒上探出身子望去,只见数百名清军顺着山道正蜂拥而上,怎么这会儿清军又杀上来了?
洪宣娇不及细想,拔出腰间短枪大声喝道:“鸟枪手三人一队!一人放红药、一人舂药子,一人放枪杀敌!喷铳五十步准备!其余人等准备近身接仗!陈丕成,你们的铜炮不用停下,随意施放!”一切似乎想也不想就喊了出来,洪宣娇微微一鄂,苦笑着从衣袋中熟练的取出红药和铅子给自己的短枪装起弹药来。
洪宣娇的火枪技法乃是另一个天国女将教授的,她便是女营军帅苏三娘,这苏三娘本是天地会会众,早年为报夫仇纠集会众杀灭仇家满门,其后便一直在广西等地同清军四处激战,直到金田起义前夕她和天地会另一个头领罗大刚才带领两千余人投靠了太平军。她一直在江湖上浪迹,又和清军厮杀多年,火枪早就使得贯熟,就连火枪战法也是通过一次次的血战才摸索出来的。苏三娘做了女营军帅之后,自忖女子气力始终不如男子,所以多有火枪战法传授众人,洪宣娇的火枪技法就是在那会儿同苏三娘学的。
整个太平军女营其实有上万人,但能战的就只有锦绣营两千多广西首义天足女子,其余女营女兵多数做的是搬运粮食、挖掘壕沟、制作军服、洗衣做饭等粗重活,并不是全部女兵都上阵杀敌的。而锦绣营在定都天京之后,除了在坚守镇江、桐城之战中参战之外,后来就鲜少上阵杀敌了。
女军则在定都天京后,发展到惊人的四十个军、十万人,但两年后天国恢复了夫妻制,女军才被撤销。洪天王造了天王府后,没用太监充作内侍,却又怕自己的众多王娘会和侍卫有染,所以调锦绣营入天王府做了天王府的护卫。在天国灭亡之时,守卫天王府的锦绣营女兵们一直战至最后一刻,集体焚火自尽,天国女兵至此绝响,但她们却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为出sè的一支女军,没有之一。
当清军冲进百步之后,火枪、鸟枪的准头开始发挥威力,火枪在三人轮转的方式下,火枪发shè的速度大大提高。第一排的六十余支火枪喷出火光之后,清军将领叫喊着:“她们要换药子,趁这当口冲啊!”…;
话音才落,第二排的火枪已经放出,原来清军开始前冲之时,三人一组的火枪队就已经备好三支火枪的弹药,一起枪口朝天的放立,等到清军冲进后,第一排的枪手抬起枪便一起施放,第一枪放过后,迅速拿起第二支再放,其余两人则开始为火枪放红药、舂药子、放引信,弄完后再交给第一人,如此反复不断。打枪的jīng于shè击,放红药的拿捏药量jīng准,舂药子、放引信的手脚利索,都是捡着平rì里自己贯熟的事干,让最为原始的火枪shè速提高了近一倍。
清军没想到山腰上太平军的火器会如此犀利,倒下百余人后,总算是冲进五十步之内,映着火光已近看到,土垒后面都是些大脚女人和少年,清军的胆气又壮了起来,吆喝着发足急冲而来。
“兄弟们,抓了那些娘们快活、快活啊。”“冲上去,都是些娘们啊!”“那个挺标致的,看我生擒她!”卧秽语之中,土垒上八门喷铳露出了喇叭形的炮口,冷森森的对准了土垒外的清军。
这些喷铳身短口大,shè程很近,但顾名思义,喷shè出来的杀伤面却是极广,一众清军只道近身搏战,对面的女人和少年便会崩溃了,哪知道大脚蛮婆们还有压箱底的家伙没亮出来。
一连串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喷铳喷shè出炙热的火焰和致命的碎石、铅子等物,土垒前的清军都只觉眼前一阵耀眼的火光袭来,周身都被火焰罩住,飞shè的碎石、铅子铺天盖地而来,顿时大乱起来。
火光中只见土垒上一面锦旗飞起,一员青皓sè袍服女将跃出土垒,手中双刀随着素腕上下翻飞,只听她娇声高喊道“杀清妖!”土垒后面的大脚蛮婆和妖童们居然个个手持利刃,翻出土垒不要命的似的,居高临下冲杀下来。
女兵们皆是锦旗银盾快刀,见人便是一阵猛剁,手上劲力尽然丝毫不输于男子,童子兵们也是奋勇砍杀,眼神中满是浓浓的杀意,看不到一丁点的惧意。攻山的清军早已经锐气散尽,被这一阵冲杀杀得败退下山去。
洪宣娇双刀飞舞,砍死了几个清兵,望着那汩汩而冒的鲜血,她只觉得有些想吐,眼望清军败退,急忙喝止道:“穷寇莫追,咱们守住此处!”没想到回土垒的时候,脚下被一具清军尸体绊了一下,抬眼一看那尸体烧得焦黑,残缺不全,五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