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开芳府邸后,萧云贵揉了揉太阳穴,那洋酒还是有些力气的,出门一吹风便觉得头有些沉了起来。一旁骑着马紧跟萧云贵左右的唐二牛小心翼翼的问道:“西王殿下,下面我们去哪?”
萧云贵有些熏熏之意,嘿嘿一笑道:“自然是回府去了,难道本王无家可归么?”
唐二牛应了一声,大声对前面的西殿参护喝道:“回府!”跟着见萧云贵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唐二牛急忙道:“殿下,看您有些醉意,要不换乘车驾或是轿子吧。”
萧云贵自从回到这个时代,总是不喜欢做马车或是轿子,只觉得在那个封闭的空间里他会晕,是以一直都是骑马,当下摆手怒道:“谁说本王醉了?看本王策马疾驰!”说罢猛抽胯下战马,那战马吃痛长嘶一声,飞快的驰了出去,唐二牛等护卫大惊,急忙打马赶上。
不一刻到了西王府门口,萧云贵勒定马匹,回头看了看赶上来的唐二牛笑道:“二牛,你看本王醉了吗?”
唐二牛急忙道:“西王神威,自然不会醉的。”
萧云贵看了看已经点上灯火的西王府,摸着下巴道:“谁说本王没醉?本王醉了!”说罢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向府门走去。
唐二牛跟了西王甚久,知道西王这是要装醉博取西王娘同情,否则白天的事只怕没那么轻易接过,当下马上翻身下马,朝一众参护喝道:“西王醉了,还不快进去禀报?来人,一起抬西王回去。”众参护也是心腹之人,知道唐二牛的意思。当下几人进府报讯,唐二牛带着十余人抬着萧云贵进府去了。
却说洪韵儿白日里和萧云贵吵了一回,心情很是不好,早早的躺在床上休息,但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时忽闻门外女官禀报道:“西王娘,西王大醉回府来了。”
洪韵儿心中微微一喜,她还道今晚萧云贵真不回来了,却想不到他还是回来了,本想起身去看。又想到他白日里可恨的话和神态,当下没好气的喝道:“我睡下了,把他抬隔壁院子的厢房去,别来烦我。”
话音才落只听屋外一阵吵闹,洪韵儿心烦意乱喝道:“怎么回事?”
门外女官道:“西王护卫抬着西王进来。非要硬闯进来,姐妹们阻拦不住。”
洪韵儿心头火起。起身穿上衣裳。打开房门,只见唐二牛等人抬着萧云贵吵嚷着要进来,小院门口洪韵儿的女亲卫们伸手阻拦,但唐二牛等护卫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和女兵身体接触又不会吃亏,反而是有借机占便宜的趋势。一群男护卫嘻嘻哈哈的往女护卫身上挤去。那些女护卫们纷纷红着脸退开,口中不住骂着“无耻”。
洪韵儿冷哼一声:“唐二牛,你长本事了啊!”
唐二牛和一干男护卫和西王娘手下这群女护卫平素里多有交集,双方之中有不少谈婚论嫁的一对对鸳鸯。平日里是笑闹惯了的,但不论女护卫还是男护卫最怕的却还是西王娘。
见西王娘出来众人都停了下来,唐二牛吓得急忙拜倒在地道:“惊动西王娘是属下的罪过,请西王娘责罚。但西王喝醉了,还请西王娘照顾。”
洪韵儿哼了一声道:“把他抬进屋去,唐二牛,你们几个下去领二十军棍!”跟着看了看自己那群脸色绯红的娘子军怒道:“你们怕什么?!这些龌蹉的人下次再敢这样,你们直接用我教你们的撩阴腿把他们的子孙根废了!我看谁还敢放肆!”
唐二牛等男护卫吓了一大跳,急忙抱头鼠窜,下去领军棍去了,西王娘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他们可不想被一群女人打了要害,伤痛事小,面子事大啊。
萧云贵被几名女兵抬进屋内,放在一张软椅上,这厮口中兀自吵嚷着:“放开本王,本王无家可归了。”
洪韵儿气得银牙暗咬,进到屋内吩咐女护卫们出去,跟着抬起一盆冷水照着萧云贵头上便到了下去。
萧云贵被淋得头上全湿,一下子从软椅上跳了起来,怒道:“你干什么?”
洪韵儿冷冷的说道:“你这是第几次装醉博同情了?”跟着俏脸微红啐道:“也不会换个新招。”
萧云贵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讪讪笑道:“招数虽老,但只要你肯让我进门就行。”
洪韵儿扁扁嘴道:“有你说得那么惨吗?无家可归?你怎么不去找你的什么周妹妹、沐妹妹?”
萧云贵身上湿了,解开衣带,口中笑道:“人家不要我这大老粗,只有咱们家的韵儿要我。”
洪韵儿虽然极为聪明,但总是拿这厮的厚脸皮没办法,每次吵完架,总是这厮靠着无敌的厚脸皮又来哄回自己,当下板起脸道:“好啊,人家不要你了,你才肯回来啊。喂,你只是衣裳湿了,脱裤子干嘛?喂,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萧云贵这厮飞快的脱了个精光,上前横抱起眼前的玉人,径直往床上走去,口中抵笑道:“别说那些扫兴的话了,韵儿,我好想你。”
洪韵儿羞恼的低声道:“不行,小心伤了宝宝。”
萧云贵将她放在床上,柔声道:“我只想抱抱你,亲亲你,我不会进去的。”
随后幔帐落下,传来一阵阵亲昵的声响,两人终究又言归于好,一场风波就此消弭,但纳王娘这件事却还是两人之间的一道禁忌永远的存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一个交代
再一次步入苏州城时,李秀成只觉得恍如隔世。上一次到苏州是七个多月前,那时候李秀成趾高气昂的进入苏州城,那时候他是回苏州参加西殿兵马整编大会的,同时也是接受西王的爵位封赏。自从四叶岭一战大败向荣部清军之后,李秀成一路都是单独领兵,苏杭宁波之战更是让李秀成名扬天下。
西殿本就是个将星云集的地方,李开芳、林凤祥、吉文元、朱锡能、陈玉成、李秀成、林启荣、刘丽川、罗大纲、谭绍光、唐正财、通宝和尚等等,每一个名字说出来都会让清军胆寒。而苏州封爵之时,只有李开芳、林凤祥、林启荣、李秀成四人受封了一等男爵爵位。也就是说,西殿如今名声和战功最为显赫的便是这双林双李四人了,这四个人时常被太平军誉为西殿四大将。
七个月前的李秀成意气风发,从一个两司马做到今日这个位置他只用了两年时间,这足以让他感到骄傲和自豪的了。可惜福兮祸所依,这句话或许是对的,七个月后李秀成再踏入苏州城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
虽然西王召他进京的吿谕写得很是客气,甚是还大大褒奖了李秀成一番,但李秀成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首先一个月前还是自己节制的新编第一师和第二师忽然被兵部收回了军权,改由兵部尚书李开芳直接统领。其次是宁波军政司的刘丽川更换了宁波郡乡兵司的几名重要人物,这几个人都是和自己交好的。最后就是西王府兵部、刑部的情报司、监察司在宁波的活动开始频繁起来。
李秀成从这些动作中闻出了一丝不安的味道,随后是第二阶段的整编章程进行了调整。原本宁波郡的李秀成部是分三批陆续到上海整编、领取新装备的,但半个月前,兵部发了公文,调动李秀成部剩下的兵马全部到上海整编。李秀成忽然发现一夜之间。自己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除了所部心腹的亲卫队千余人之外,其他的兵马他都不能调动了。
这一切的调动是那么的迅速又那么的顺理成章,李秀成曾今上书兵部询问过,但兵部态度很是强硬,李开芳只回了他几个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李秀成的部下们也接到了不少调令,要么调往苏州,要么调往上海讲武学堂参加军官培训班,要么调入地方乡兵系统。调令是分几个阶段发出,开始李秀成还以为是寻常调动。但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亲信部将已经没剩几个在身边的了。
一个礼拜前就连自己的妻弟宋永祺和族兄弟李明成都发觉不对来找李秀成商议对策,但事到如今李秀成还能想出什么对策来呢?先不说自己手中已经无兵,就算有兵也不见得手下兵将能全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更何况宁波还有两万余如狼似虎的新编师兵将。
李秀成和手下亲戚心腹商议之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西王要动自己,否则不可能安排得这么周密。反过来一想。西王为何要动自己呢?当李秀成意识到这个问题之时。才发觉已经晚了。在他再三逼问之下,宋永祺和李明成等人才说了一些他们背着李秀成干下的事。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当李秀成知道宋永祺、李明成等人背着自己干下些什么龌蹉事之后,已然万念俱灰,这些事都犯了新政的法度。加在一起足够杀头十几次的了。自己御下不严,犯错在先,难怪西王要动自己。
是以当西王将令到来召自己回苏州之时,李秀成已然没有了什么反抗之力。况且李秀成压根也就没想过反抗,在李秀成心目中,西王就是一尊神祗,不可冒犯的神祗。李秀成接到命令后,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家人几句,就跟着苏州来的使者上路了。当日宋永祺、李明成等二十七名李秀成亲戚心腹部将也同时被白泽堂和情报司秘密抓捕。
所以这次回苏州李秀成知道自己可能要被问罪,是以心头一直沉甸甸的。一路上“护送”李秀成的兵部使者和兵将对他还算客气,没有把他当囚犯看待,不过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而且李秀成发现自己和外面的联系已经彻底断绝了。
进了苏州城,李秀成就被直接带往西王府去,到了西王府后,又被直接带到了西王的书房之内。
在西王的书房之内,李秀成见到了西王,他只是匆匆看了西王一眼,便拜服于地不敢再抬头。
李秀成拜见西王之时,口称罪人李秀成拜见西王殿下,但西王似乎没有理会他,只是挥挥手,命手下亲卫出去。当西王的亲卫掩上书房门出去之后,屋内就只剩下西王和李秀成两人了。
西王翻着一本卷宗看着,没有开口,李秀成也不敢说话,就这么跪在地上。本来李秀成想着这次到苏州或许直接就下刑部大牢里去了,根本见不到西王,想不到西王还肯见自己。见到西王后李秀成又有些害怕起来,他害怕西王的雷霆之怒,平时西王都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假若西王发起怒来,那将会是何等令人恐惧之事。但李秀成又想错了,西王一声不吭,根本不理会自己。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说话,一个坐着,一个跪着,整整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还是西王打破了沉默,口中忽然道:“知道为何召你回来么?”
李秀成额头上汗水直冒,颤声道:“属下犯了大罪,理当抓回苏州治罪。”
西王合上卷宗,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你犯了什么罪?”
李秀成战战兢兢飞答道:“属下御下不严,亲族家将在宁波侵占民田、勒索钱财、侵占府库,犯了新政法度大罪七款,小罪二十三款。”
西王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倒是已经盘算清楚了。”说到这里西王轻轻叹了口气道:“秀成啊,我是你的伯乐,可你却不是我的千里马,为何会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李秀成知道西王这是在给自己自辩的机会,但一路上李秀成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西王的伯乐和千里马比喻非常恰当。两年前自己还只是个两司马,但西王给了自己很多机会,正是靠着西王无比的信任,他李秀成才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可他却辜负了西王的信任,无论自己知不知道亲族部将干下的那些事,他都没有脸面说上半句求饶或是为自己开脱的话。一种深深的愧疚感让李秀成觉得自己理该承担罪责,当下李秀成微微抬起头道:“没有,属下服罪!属下有负西王信任,罪该万死!”
西王轻拍了两下手掌赞道:“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不为自己开脱,也不侍功求饶,坦然承担责任,很好。”
西王赞了两句后,李秀成丝毫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更加的羞愧起来,拜倒在地道:“求西王赐属下死罪,以正视听。”
西王哼了一声忽然发怒道:“你当我新政法度是放屁么?你李秀成死不死不是我萧朝贵说了算,而是刑部按刑律定罪!你想死?你的命是本王的,本王没让你死,刑律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李秀成伏在地上不敢再说话,西王冷冷的说道:“事情本王已经很清楚,大部分的事你都不知情,但你作为宁波军中大将,居然如此糊涂,如此渎职,任由属下仗着你的名头犯事,令地方官吏不敢管,令我新政法度颜面尽失,我们西殿还如何取信于民?于民无信还怎么争夺天下?你的罪过自己下去好好想清楚!过几日刑部会公开审理此案,你的罪过会公示于众,如何判罪也是由刑部按律来定!”
李秀成抬起头来,双眼早已经是泪水滚滚而出,一个昂藏七尺的汉子悔愧得留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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