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x叶英]天宝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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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恩x叶英]天宝歪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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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元头也不抬在布囊中翻找什么,“晚了。”
  本以为叶英有望复明,一下又落空,李承恩心里不大舒服,“那他的脚还好吧?”
  “少则月余,多则百日。”裴元递来一盒不明物,“早晚涂抹。”
  “哎,先生等等。”罗浮仙质疑道:“这是什么药?”
  “治跌打损伤。”
  “都什么制的……会不会……”罗浮仙担心叶英对个别草药反应不良。
  裴元淡淡道:“用不用取决于你们。”
  草药上万,汤剂数千,方子不外传也很正常,李承恩示意罗浮仙先行接下,接话道:“先生既已看诊,想来胸有成竹。”
  这么一来裴元也没再说什么。
  书院在山上,眼下日头已向西移,一来一去煞费光景,萧孟问:“这就走么?”
  “明儿是十五。”裴元道。
  十五?萧孟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走,赶紧走!”否则,回去之后俸禄虽有,大老爷发的蔬果鲜肉会被那群家伙瓜分殆尽,连渣都不剩。
  他们要走,李承恩跟着往外送,一并把罗浮仙备好的茶叶奉上,“这次有赖诸位帮忙,等山长的伤好些,在下会再次登门致谢,也请代为转达对洛捕快的谢意。”
  “我师兄好说啦。”萧孟掩唇一笑,“他那个人做什么事都不稀奇。”
  裴元哼了声,似是相当不以为然。
  李承恩把他们送下山,天已渐黑,心急火燎回到书院,各厢都点了灯。进屋那会儿,叶英正在吃晚饭,他没有吱声,等罗浮仙端着盘子走了,方才过来坐下,轻轻拨开那掩在额前的一绺雪白发丝。
  “好点没?”
  “嗯。”叶英声若蚊蝇。
  李承恩贴过去抱他,“我那匹马……”
  “菲菲尚小,你也小?”
  “我……不是要你安抚我。”李承恩哭笑不得地摇头,“只不过等你好了,我还是教教你怎么跟那匹马相处。”
  “现在说吧。”
  “你有精神听么?”李承恩怜惜地望着那苍白的脸,蓦然注意到叶英的双脚在微微瑟缩,思前想后道:“是不是用过那个药膏,你又不舒服了?”
  他是想听他说话来分神吧。
  “你说。”
  他不肯承认,李承恩也不好勉强,拉起叶英的手贴在自己颊上,缓缓道:“跟马相处与跟人相处,要摸清它的脾性,既要哄,也要斥,不然它耍起脾气来六亲不认。以前,我当它的面去摸别的马,结果被——”
  “这是以前的事?”叶英在他倏然而止时道。
  李承恩身子一僵——
  是,以前的事,甚至是全部的事——
  他都想起来了。
  他的坐骑名唤踏炎乌骓,可日行千里,不停不息。当初,是从一名战死的叛将身边带回,他足足驯了一日一夜,宝马才肯臣服。若不是他护送陛下还朝,中途遭袭,也不至于落下悬崖与踏炎分开,好在自己命大,可巧踏炎也被叶英从马商手中买下……
  这真是欠了人家天大的恩情呐。
  “你若想起——”叶英双手一翻推开他,“便自报名姓。”
  灵台复清,身份已明,只剩拿定一个是去是留的主意,飞快理清思绪,李承恩道:“名字不过就是个叫法,我天天在你跟前,不用唤,我也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至少,在叶英没有复原之前,他不想走。
  “礼者为人道之极。”叶英长睫动了动,“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差点忘了这是一位山长。
  “说我姓李吧。”李承恩与他咬耳朵,“随国姓,走到哪里都不会错。”
  好胆——
  敢这么嚣张用国姓给自己撑脸面?叶英被他困在双臂与床帏之间,无法挪开,故而偏过头去沉默不语。
  “那我继续跟你说。”过往不再空白,许多事也有了分寸,李承恩心情大好,“驯马需与坐骑心灵相契,尤其是眼……”
  “我看不到。”叶英神色漠然,“你可以放弃了。”
  他双眼失明。
  又一次深深意识到这点,李承恩歉然道:“抱歉……不过即便看不到,也可以感知,就像现在一样。”
  他握着他修长的手,一点点摸索自己掌心的细纹,“是不是?”
  “你手心的茧子不是握笔所致。”叶英平静地说。
  “既然我有那样一匹马——”李承恩应道,“大抵不是舞文弄墨之人。”
  “年前,朝廷为平定动乱,圣上御驾亲征。”
  “听说了。”
  “这个你也记得?”
  “哦,为你到镇子上求医时看到天宝驿报。”李承恩眼都不眨一下,对答如流,“别想太多了,还是好好安歇为上。”
  “我的糕饼。”
  “你……”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小食,李承恩忍俊不禁道:“今天服下不少药,不如明儿起早再吃?”
  “那记上。”
  “好。”李承恩扶他躺下,走两步又返回床前,“叶英。”
  “何事?”
  “为什么你会……救我?”这个疑问在心里盘桓许久,不吐不快。一个盲者在冰天雪地里最该做的是独善其身,难怪罗浮仙也好,叶晖也罢,都对此不予苟同。
  “我有个妹妹。”叶英阖着眼,看上去像是睡了,却在轻轻地诉说,“她很小的时候不见了,我常会梦到她被怪人欺负。”
  怪人……会有你奇怪?李承恩默默地想。
  “我找不到小妹。”叶英道,“若是被别人遇到,望她能获救,即便找不到回来的路,过得好就行。”
  “这就是圣贤说的幼吾幼以及之人幼?”一切都是为了那位罗浮仙不让提及的叶家大小姐啊……李承恩的眸光闪了闪。
  他与姐姐因家族被灭而流离失所,受尽白眼,若不是后来投军,立下彪炳战功,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在世间立足。人情冷暖早就随世态炎凉变得模糊不清,哪里还有叶英这份纯粹?即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放弃。
  大家都说他风流多情,对谁都那么好,对谁都那么假,所以,姐姐找来保媒的都不了了之,既然是先入为主,看上了他的爵位,那么他为什么不能逢场作戏?直到后来,他落难遇到这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
  叶英。
  他在一片茫茫雪地里救下自己,不言来历,不言身份。
  但终究也是有原因的。
  夜里李承恩窝在叶英的书房。
  他不得不跟远在京城的姐姐与下属取得联系,不然,他的灵位估计都要供奉在老家的宗祠里了。可是,一旦告知那些人他还活着,也就意味着,很快便要离开这座小镇子。他是天子的臣工,不是闲云野鹤的散人,不能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这里再清幽也不属于他。
  想到以后不能三更半夜跑去找叶英下棋,看他吃自己做的点心,有点无趣。
  他是从不缺伴的,想必回去以后,前来探望的红男绿女更胜以往,可他若走了,叶英也一头扎进学生堆,那岂不是再无瓜葛?
  越想越有点羡慕叶英的小妹呢。
  若他在,或者不在,那个人都如此牵挂着他,心里便是无以复加的满足。
  李承恩胡思乱想着,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乌渍,意识到时已无法辨清先前的字,于是心烦地揉个团,丢在墙角。站起来走两圈,隐约听到有埙音,悠悠传来。
  是叶英?这么晚了还没睡下?
  李承恩端着笔墨纸砚又来到叶英屋前,待埙声中止,迈进门槛。果不其然,那人倚在床边,捧着手里的小玩意,了无睡意。
  “反正都是睡不着,不如你我做个伴。”
  叶英皱起眉,“什么?”
  “别这样。”李承恩把笔墨放好,“我若端的是点心,你大约跟现在的反应截然不同。”
  “什么点心?”
  开玩笑,他还当真了……
  “不是说好了等明日么?”他啧啧两声,磨着墨道:“天子门生,需掌握礼,乐,射,御,书,数,我看你这书院,别的都好,就是有点偏科?”
  “本来有射跟御。”叶英说:“只是这几年不太平,民间取缔此类科目,以免有人暗中筹谋,私下养兵。”
  “这嘛……”李承恩不知想起什么出起神。
  “你在磨墨?”叶英听到墨条与砚台相触的声响。
  “哦,给你画张像。”
  “为何?”
  “我想记下现在的你,十年后的你,甚至是更久远以后……”李承恩直勾勾瞅他,“最后摆在一起,看有什么分别?”
  “自是越来越老。”叶英说道。
  “别人也许是,但你不同。”李承恩放下墨条,“一头白发再过多少年也是这样。”
  “面目会老。”
  “所以我要看仔细了。”他凑过去,挨得很近很近,低声说:“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叶英愕了下,没有反应过来。
  李承恩在叶英迷茫之时,嘴唇落在他的眉心,“不说多,至少一年一张,积沙成塔,想来几十年后蔚为可观。”
  叶英微微一哂,“你还会丹青。”
  莫说几十年,如果他几年后还对这件事有兴趣的话……
  “不足为外人道。”李承恩俨然看穿了他的心事,乐不可支地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哈……但我不是对这件事感兴趣啊……”
  ——是对你有兴趣。
  ——很多很多的兴趣。
  如果对象是叶英,李承恩一点也不觉得无稽,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人在不同年月里的不同风华,便充满了期待。
  好像一辈子也不怎么漫长。
  向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东方鱼肚白,洛风呻吟一声,捂着额眨了眨眼。当注意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是谁时,不由自主向下瞄了眼,立马想要溜下床,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离开。
  可是,刚刚一动,那条修长的腿就被扣回对方的腰上,原本阖上的眼倏然睁开,一瞬不瞬瞅着他。
  “现在想走了?”
  洛风尴尬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今……今儿个领俸禄。”
  “洛捕快不是一心惩恶扬善不较锱铢么?”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面红耳赤的洛风挣扎道,“裴元,放开我。”
  裴元一松手,从善如流道:“随你,不过昨天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洛风裹着床单跳下床,边捡地上的靴子边嘀咕:“爱计较。”
  裴元五指深入长发,屈起一膝,懒洋洋地瞥向他,“洛捕快这么说是想翻脸不认人?”
  “我没有。”洛风脱口而出。
  “那就是要负责了。”裴元披上墨色外衫慢悠悠下地,“你准备怎么做?”
  “什……什么怎么做?”洛风道:“你我都是男子,并……并不会……如何。”
  “哈,照你这么说,但凡不造成后果,任何事都做得?”
  “不。”洛风被他越抹越黑,着急道:“若不是镇子上的大夫都给王遗风抓去医治莫少爷,我也不至于请你帮忙。”
  “之前是谁说,公事外不再与跟我多说一句。”
  “是——”洛风咬咬牙,“我说的。”
  “信誓旦旦说有背此言如之奈何。”裴元哼了声冷冷睨他,“转脸就丢置于脑后,洛捕快,好意思么?”
  到底是谢云流把他教得太好,还是自己把他惯得无法无天。
  “我晓得你跟镇子上的大夫有协定。”洛风道:“可事急从权,不会有人责怪你违背承诺,我在神明跟前起誓,真要惩罚,怪我一人便是。”
  “那还要谢谢你了?”不提这个倒好,一提裴元更是火大,“倘使你不幸应誓,烂摊子倒又全交给别人。”
  “我……”洛风语窒。
  是,他若不在,谁来查清真相给师傅洗刷冤屈?谁来护着张钧萧孟那群爱闯祸的师弟妹?谁来照顾尚在正阳书院念书的小徒弟?
  洛风想到这里头痛欲裂。
  他在衙门当差不是一天两天,总是晕血,沾点腥沫子便恶心得吃喝不下。这事外人不晓得,身边的师弟妹无不替他提心吊胆。说好听点,洛捕快下手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实际上是怕伤了对方,自己也跟着倒下,那不是在歹人跟前贻笑大方?
  后来,衙门李大老爷私下指点他,说全镇上下只有仵作是最常接触死人,也不怕血腥,多跟他们打打交道没有坏处,于是洛风找了裴元。
  关于此人——
  未及弱冠便享誉杏林,人人只知裴元不知其他,后来,镇子里的大夫都说有裴元在,不需要他们,纷纷外迁。裴元再厉害,双手也顾不得偌大镇子。为了长远考虑,留住大夫们,裴元干脆转行当了仵作,从此,只顾死人。
  以前,洛风跟在师傅谢云流身边办案,听身为仵作的裴元陈述过死者状况,没跟他说过话。真打起交道,发现这人好归好,就是每句话都戳心窝子,刺激得你浑身上下发疼。
  年前……
  小徒弟谢晓元带书院的同窗来玩,有个东瀛小孩,大有睥睨四方高高在上的姿态,惹得洛风很不高兴。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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