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柳风骨x叶孟秋]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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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柳风骨x叶孟秋]问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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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风骨见广场石壁上刻满字迹,忍不住走近细看。忽然脸色大变,身形微晃。
  那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都是刀法,正是当初他在剑冢切磋时的武功招数。但见每一招旁边都列有破解的剑势,刻痕深入石壁,更显刻字之人宿怨极深。
  “我苦思三十年,方才创出这套剑法,只是这最后一招,我却始终无法破解。”叶孟秋淡淡述说,听不出情绪如何,“看来还是逊你一筹。”
  柳风骨不知该如何接口,心头酸痛加剧。
  叶孟秋在雪中拾起两根枯枝,抛给柳风骨一根。
  “来比试一场吧。”
  对方迷惑接住:“什么?”
  “既然来了,何不彻底了结。”叶孟秋自嘲道,“时间不多了,有些东西,还是别带进坟墓的好。”
  柳风骨微微闭眼,笑容苦涩:“也好,就请赐教。”
  “你先前相救炜儿,元气耗损不少。这一战我们只拼招式,不动内力。”
  说话间左手剑诀,右手持枯枝斜斜刺出,虽然不含丝毫劲力,但剑招老练,准头狠辣,仍是颇有威势。柳风骨挥枝横挡,柔中带刚,也是手法不俗。
  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已交手十余招。柳风骨越战越是惊讶,眼见自己无论怎样变招,叶孟秋都有完备的应对策略,往往刀只出得一半,就被剑式完全笼罩,甚至尚有精妙后招压制。虽说实战时偶然因素极多,若自己精力鼎盛时以内力相拼,也许还有胜算,但以招数而论,他已一败涂地。
  在佩服对方才智的同时,他心下黯然更甚。吞吴刀名震武林,刀法岂是凡俗可比,如今却被尽数破掉,叶孟秋所花心血之巨可想而知。
  这是要多么深的恨,才能让一个人穷尽三十年专注于此。
  他这厢思绪潮涌,叶孟秋也是无法宁定。自从将庄主之位移交长子之后,他剩下的唯一目标,就是在武学上将霸刀彻底击垮。这么多年来,除了必要大事出面,他几乎都是枯坐于剑冢,全心钻研破解招数。
  他曾经认为,只有亲手打败那个人,所有怨恨才能纾解。
  然而此刻真的动了手,甚至占据上风,他却没有想像中的兴奋。
  刀法共有九九八十一招,渐渐快要使完,柳风骨用力下砍,接着挑起长驱直入。叶孟秋细心观察对方手势,这最后一招他始终想不出破解方法,只因此招与先前刀法大相径庭,平淡间让人摸不准后势如何。当下只能以守待攻,以枝为剑画圈护住身前要害,静观其变。
  谁知柳风骨既无变招,也不后退,手臂随着枯枝直插剑圈中心。叶孟秋吃了一惊,这剑心处是最凶险的地方,莫说是柳风骨这样的高手,就是江湖寻常武人,也不会使出这种如同自杀的笨招。
  心念电转间,剑招已不觉使出。只听喀拉一声,对方枯枝被自己的绞断,同时枝头点上了柳风骨的胸口。
  若他手持真剑,另一人早已是开膛破肚之祸。
  柳风骨一声轻叹:“这最后一式,你已看清了。”
  叶孟秋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手中枯枝落地。
  以守为攻,静侯不动,直到敌人自掘坟墓。
  之所以无法破解,是因为它毫无杀意,只求一败。
  “你到底……”
  “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心。”柳风骨看了一眼旁边石壁。
  “你说什么?”
  “因为……我早就输了。”
  叶孟秋浑身颤抖,见柳风骨深深地注视自己,那眼神一如往昔,隐藏的情意依旧。一瞬间竟似忽略了岁月飞逝,他还是那个潇洒温柔的柳五公子,全心全意体贴包容着他的小叶子。
  “当年……”两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闭住了嘴。
  “为什么……”过了片刻,叶孟秋低低出声,既是问对方又是在问自己。
  如果当初多一句解释,多一丝犹疑,局面不致如此。
  柳风骨沉默半晌,一声长叹。
  “我不够自信。”
  这话若叫别人听来,只怕都会怀疑自己耳朵,然而叶孟秋却理解他的意思。
  因为动了真情,才会患得患失。因为比普通人更加骄傲,才更害怕伤及自尊。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白对方的心意,却摸不准这感情究竟有几分。在俗世的各种诱惑之前,是否还能坚持如一,无法确定,更不敢去试探,宁愿抱着最后一分幻想,不闻不问,也不想面对真实。
  不够自信,所以也无法坚定地相信对方,就此错过一世。
  他们其实是败给了自己的怯懦,然而这朝为青丝暮成雪的代价,未免太过残酷。
  叶孟秋闭眼惨笑,踉跄后退两步。柳风骨下意识伸手搀扶,却被轻轻推开。
  耗尽所有精力报复,在这剑冢中自闭了一世,忽略亲情,连累儿女坎坷,几乎没有过一日快活,最终才发现所恨不过虚幻。
  他呆立良久,慢慢转身一步步离开,没有回头。虽然身形颤抖,步履蹒跚,他却走得极是坚定。
  柳风骨的眼睛湿润,怅然瞧着那雪地中的脚印,逐渐消失在风雪的尽头。
  如同当年在雪峰时一样,他终是没有牵住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 重逢 下

  晨光刚现,天泽楼就来一位不速之客,惊醒了相拥浅眠的两人。
  叶英连忙整衣肃冠,下跪垂首:“父亲。”握住李承恩的那只手指尖轻颤,声音微带惧意。
  李承恩也赶紧以后辈之礼相见,内心暗暗叫苦。他昨日半夜才赶到藏剑,与叶英这些年因战乱聚少离多,难得见面有太多话想说,于是在楼下秉烛夜谈,不觉合衣睡去。他素闻叶家老庄主生性严厉,为人刻板,两人的关系虽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却不曾正式通禀长辈。如今一下被撞个正着,不知会给叶英带来怎样的麻烦。
  叶孟秋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怒,反而平静道:“一家人还行礼作甚?快起来……这位想必是李将军了?”
  “李某见过前辈。”
  “将军不必多礼,素闻将军枪法卓绝,改日得闲,还请来剑冢探讨一二。英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客人入座啊。”
  “多谢前辈厚爱,李某愧不敢当。”
  简单几句场面话将暗藏的尴尬遮了过去,一直站在门口罗浮仙松了口气,赶忙进来设座奉茶。叶英难得脸现茫然,难以相信父亲的态度竟会这般温和。
  “今天过来,只是有几句话想说,”叶孟秋轻轻拒却递茶,“我要离开藏剑一段时间,山庄一切事务,都交给你了。”
  叶英讶然:“父亲?”
  叶孟秋自失一笑:“其实这些年,你和你二弟打理得很好,也不用我怎么操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全权做主即可,不必再来告知我。”他拄拐起身,缓缓踱向门口,“从今天开始,这里彻底属于你了。”
  “您要去哪里?离开多久?”
  叶孟秋怅然道:“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是困了一辈子,也该去看看不同的风景了。”
  叶英听得不明所以,只觉得父亲的语气似悲又似喜,还有种看破一切的解脱感。
  “还有,若是见到你妹妹……”叶孟秋继续道:“就让她早点回来,一个姑娘家成年累月漂泊在外,多让人担心。有了心上人也叫大伙见见,出身只是小节,只要人品过得去就好。”
  叶英又惊又喜,小妹婧衣脱险后一直不敢归家,生怕家里介意卫栖梧的出身而拆散两人。几个兄弟为此商议过几次,也想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暗中给予照应。如今父亲态度明确,一家人团聚有望,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藏剑之名虽由我创立,却是因你而发扬光大。”叶孟秋回头,深深地注视着大儿子:“英儿,我以你为傲。”
  叶英浑身一颤,数十年的时光在脑海中历历重现。他一生最重亲情,尤其敬爱父亲,少年时遭受诸多打骂,也只会更严苛地要求自己,从未想过丝毫埋怨。纵然后来武功大成,武林中人无不畏服,但内心始终隐有一丝缺憾。如今亲耳听到父亲肯定,只觉得旁人千言万语的赞美,都不及这简单几个字来得可贵,一时情绪难以抑制,眼角泪花微闪。直到老人的脚步声远去消失,他仍是呆坐不动。
  李承恩悄悄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意示安慰。
  
  柳风骨心事重重,直到近天明时才朦胧睡去,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他慢慢起身,望着木窗棱隙透进的阳光,想到昨日之事,心底依旧酸楚。
  早上的四季灵谷悄无人声,只偶尔从春晖谷传来几点清脆的鸟鸣。简单梳洗后,他走到木桌前坐下,忽然发现上面除了日常早点外,还多了一个盒子。随手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陶埙,两侧镶有金雕纹饰,丝带悬珠挂玉,底座刻有御神二字。拿在手中细细摩挲,陶土已有褪色,雕饰珠玉的棱角圆润光滑,显是历时久远。
  这是叶孟秋的随身挂饰,怎会放在这里?他迷惑起身,想起对方离开时的言语神情,心底不禁闪过一丝慌乱,忽然开门跑了出去。
  他在谷中绕了一大圈,也未见半个人影,最后来到昨日比武的冬寒谷。但见眼前积雪数尺,早将所有痕迹盖得丝毫不剩,不由得楞在那里,神情一阵失落。
  “外公?您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少女的疑惑声。
  柳风骨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菲菲,你爷爷呢?”
  叶琦菲睁着圆圆的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爷爷,他走了啊。”
  “走了?”柳风骨呆呆重复,忽又急问道:“他去了哪里?还回不回来?”
  叶琦菲一脸困惑,不明白外公为何看上去如此紧张:“爷爷一直这样的啦,每隔数月就要出去一次,为藏剑挑选新的弟子。短的要十来天,长的不过半载,也就回来了。”她侧头顽皮一笑:“原本我都会跟着去的,不过爷爷说外公难得来做客,叫我留下多陪陪您。”
  柳风骨一阵欣慰,低声道:“原来如此。”手指不知不觉握紧陶埙。
  “咦?这是……伯氏埙?”叶琦菲看到他手中事物,奇怪道:“您怎么会有这个?”
  柳风骨听她的语气郑重,想起叶炜曾经说过,这似乎是藏剑的家传信物。
  “这是别人所赠。”见叶琦菲神色更是惊奇,忍不住问道:“这东西……很重要么?”
  “是啊,这是藏剑弟子的家传信物,定情时才能送出的。”
  柳风骨全身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
  叶琦菲的脸微微一红:“山庄的女弟子们都说,这埙……只有心上人听得到。”
  伯氏埙是不轻易吹奏的,一旦响起,便是许下了真心。
  那年海棠落英间,曾有个少年背对自己,悠悠一曲,余音绕梁。那花下的明黄衣衫,迷了他的眼,而那一生一次的旋律,则让他记了一辈子。
  原来那时就已经……柳风骨热泪盈眶,手中的陶埙重如千斤。无意中一转头,看到昨日刻满字的石壁不知何时被铲得平整,再不余半点招式痕迹。
  一朝恩怨作飞雪,此情昭昭朗日月。
  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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