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听见铁门的响动,女孩儿仿佛受到了可怕的惊吓,她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缩得更紧,瑟瑟发抖。“别怕,妮安塔。”亲王向她伸出手。但这只让女孩儿躲得更远。他们该庆幸这是间狭小的囚室,而不是宽阔的大海。否则她肯定会奋不顾身地跳进海浪里,即使她不会游水。
任凭亲王费尽口舌,女孩儿也始终垂头不语,逃避着他的双手,抗拒着他的亲近。“她怎么还是这样,炼金术士?”亲王苦恼地问,“她不是已经和别的女孩没什么不同了吗?为什么她一直对我这样?她似乎对之前没了半点记忆。”
“七年过去了,亲王殿下。那已经过去太久了。”炼金术士的声音好像勾起了女孩儿的一点记忆。她偷偷地抬起头打量着他。“你我都不可能对七年前的事情还记忆犹新。”何况,退去了魔法的外衣,恶魔的伪装,她现在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十七八岁小女孩。七年前,她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她能记住些什么?对此,李欧不抱任何期望。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什么都不会知道。”亲王的眼中燃烧着如熊熊烈焰般的怒火。“到底是谁害了她?我得弄清楚。究竟是谁如此恶毒,将诅咒施加给妮安塔?”
待他平抑怒意,李欧才疑惑地问道,“妮安塔?她的身份确认了?”
“我想不出还有谁随身戴着金船。”他从兜里取出那串金链。“她是金船伯爵的女儿,妮安塔,我不会认错。看她的眼睛,她有一双宝石蓝的眼睛,同我的小公主,我的妻子——她是金船伯爵的妹妹——一模一样。一双令人无法忘怀的美丽眼睛。我怎么会认错呢。”亲王神情激动。“我怎么能看着她受苦?七年了,七年了,她一直在受苦,就在我的身边,我却毫不知情,甚至想杀死他。要不是,要不是因为你们……”他握紧了拳头,“是谁这么残忍?炼金术士,你说,是谁胆敢这么做,是谁向她下了诅咒?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她怎么会变成不知廉……夜,夜魔女……”
女孩儿被亲王的大喊大叫吓坏了。她扑进了李欧的怀里,把头藏在他的怀中。数天前的生死敌人,现在却将他视作了依靠。“这我并不清楚,她也不会知道。”李欧没有把她推开。“但咒语必须有施咒者,它们无法自成。”
“诅咒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总有些原因。”学士小姐轻声赞同,“发生过什么吗?”
“一切都很风平浪静。除了金船伯爵夫妇的暴毙。”
“暴毙?”
“但我们查不出死因,看上去是因为疾病而死。但是现在,我开始觉得是因为魔法了。”亲王苦恼地说,“时隔久远,我得挨个挨个重新审问。”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望着惊惧不已的女孩儿,轻声询问,“你们说,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是说,至少向个正常的女孩儿。”
“也许几个月,也许好几年。”学士小姐告诉亲王,“精神上,她的发育程度可能比较低,只相当于十岁左右的孩子。您不能要求太高。”
“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会慢慢恢复,但您不能再吓到她了。她终究会记起你的,但是现在,她的脑子还很混乱。您也知道,这七年里她做了些什么,这些记忆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亲王咽了口唾沫,“也就是说,她会想起那些可怕的事儿?”他担忧的问,“那么诅咒还会复发吗?”
李欧与学士小姐对视一眼,他们很快又避开彼此视线。
“说不清楚。”炼金术士回答。
“除非施咒者再为她施展咒语。但那几乎不可能,没人能靠近您的宫殿不是吗?”学士小姐的话让亲王稍微放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您最好让她佩戴楔形石——就是李欧用的那种——它很昂贵,但对于您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还有吗?”
“不能让她住在这儿了。夜魔女惧怕黎明曙光。让她尽量住在高塔上,光线充足,远离暗室与阴影,房间里时刻燃烧赤杨木。”
奥柏伦亲王的语气忽然变得忧伤起来。“我会牢记你的警告,学士小姐。但是,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当然有,而且很简单……”她的话忽然停住了,因为牢房里忽然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正在向他们走来。
“是谁?”奥柏伦亲王高声喝问。
那人从转角走了出来,墙上插着的火炬照亮他的面容。
——艾伦伯特男爵?
第二十五章 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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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伯特男爵在拐角处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火光映着他惨白的脸,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已经死去多日的亡者。他在原地踌躇迟疑,进退维谷。
“巧啊,男爵大人。”管他来这里干什么,总之是被奥柏伦亲王逮了个正着。这下有好戏看了。他的善意还没有泛滥到去怜悯自己的敌人。李欧愉快地笑着,“幸会幸会。”
“啊哦。”男爵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他张着嘴巴,痴痴呆呆地不安地说,“炼金术士……”
李欧知道他的笑容一定格外扭曲,看上去极尽嘲讽。可这仅仅是因为崩裂的伤口带来的疼痛,这也不至于让风风光光的男爵大人如此畏惧吧。难道他在对方的眼中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还没死真是托您的福了。”他轻声奚落,“您是来探望妮安塔小姐的吗?”
男爵紧张且不安,小心翼翼地偷瞧着一直未发一言的奥柏伦亲王。李欧的话,仿佛是远离窘境的捷径,他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啊,是,是的。”他大声说,“我是来探望妮安塔小姐的。她受了罪,我放心不下。”
“他认识妮安塔?”陆月舞轻声问。
是啊,他认识妮安塔?女孩紧紧抓着李欧的手,说什么也不肯分开。她披散着头发,脸蛋被遮盖住。他怎么会认出对方呢?照理说,他们已经七年未见,而在这短短数天里面……“男爵大人没有来过。”独眼狱卒悄声说道。
奥柏伦亲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李欧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他和他们应该都想到一块去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亲王沉声问道。
“亲、亲王殿下。”艾伦伯特男爵吞吞吐吐,逃避着亲王质问的眼神。他几乎手足无措。“我是来看望妮安塔小姐。”他重复着答道。
每一位国王都是比专业演员还要优秀的表演家。“谁是妮安塔?”亲王困惑地说,他的表情简直瞧不出作伪的痕迹,任谁都会被他蒙骗。
“就是金船伯爵的女儿啊,薇薇安的女儿啊。”男爵越是急切,透露出的东西就越多。“您一直将她视若己出的呀。”
“她不是早死了吗?”
“她还活着。”男爵极力证明自己。他快步走到牢门口,指着女孩儿,“她不就是吗?毫无疑问她就是妮安塔。”
“夜魔女?不会,不会是她。”亲王摇着头,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妮安塔八年前就死了,而夜魔女七年前才出现在我们周围。她怎么还会活着。我亲自为她送葬,看着她同她的父母一同下葬。是我关闭的墓穴,也是我砸坏的三头犬雕像。难道我的记忆出了错吗?”
面对亲王严厉的质询,男爵垂下了脑袋。“您没记错。”他说,“但她的确就是……”
“够了,男爵。你太累了,你的胡言乱语我会当做没有听见。我不允许你亵渎亡者。”亲王断然喝止。“妮安塔已经死了,和她的母亲,你曾经钟爱的女孩薇薇安一样,都已经死了。别在沉迷于自己的幻想里了,你现在应该好好陪着玛格丽特。她需要你。”
“玛格丽特?”男爵近乎咬牙切齿,“不,我要说的是夜魔女。她真的是妮安塔……”
“理由呢?艾伦伯特,我要理由,我要证据。”亲王冷静地引导,暗示。“我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口说无凭,知道吗?”
“那是因为,因为……”艾伦伯特男爵陡然打了个寒颤,猛地清醒。现在知道说漏嘴已经晚了。他应该在一开始就告辞离开,而不是选择呆到现在。此时,他的脸上爬满了冷汗,湿透衣裳惊慌失措。“……因为……”
“因为什么?”亲王继续施加压力。“告诉我,艾伦伯特。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还有,你的证据,它在哪?”
艾伦伯特艰难地咽下满腔苦水。“这……这是我的猜测,大人,我只是看见了她的眼睛。我永远不会忘记薇薇安的眼睛,她的眼睛同薇薇安一样。”
“世上有许多人都有一样的容貌。”李欧不怀好意地提醒。
换来的是对方仇恨的眼神。“我能证明。我肯定就是她。”
亲王问,“怎么证明?”
男爵站在牢门前踌躇。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进来吗?”
“进来。”亲王没什么好语气。
艾伦伯特男爵走进囚室。女孩将李欧的手抓得更紧,她断掉的指甲死死扣紧他的手掌。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她比之前的任何一刻更加害怕,李欧意识到。
“说吧,你为什么会认为她就是妮安塔?”亲王从容不迫地追问,“我是什么也没瞧出来。”
艾伦伯特男爵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看瞧瞧她吗?”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得到亲王的示意,才挪动脚步朝李欧走了过来。“让开,炼金术士。”他对炼金术士冷声讥讽。“别挡我的道。还有,她是妮安塔小姐,金船家族的继承人。而你只是一个罪人,别碰她!”
李欧被他一把推开。炼金术士踉踉跄跄,全靠被陆月舞扶住才能重新恢复平衡。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抑制。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格外不对劲。心中的疑惑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痛苦。他对陆月舞和学士小姐的关切视而不见,死死盯着男爵。
“妮安塔小姐。”艾伦伯特将手伸向对方,“还记得我吗?”他脸上挤出的笑容是如此虚假,如此恶心,以至于让李欧感觉反胃。
妮安塔使劲甩着头,脸上显露惊恐。“不,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她不停地说。
“能让我看看你吗?让我看看你的眼睛,看看你背上的胎记。”艾伦伯特男爵似乎什么都知道,连亲王都不知晓的隐私也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他朝女孩慢慢逼近。“来吧,让我证明你就是妮安塔小姐。美丽优雅的薇薇安的……乖女儿……我们的公主。”
“不,别过来,别过来。”女孩一路往后退,她看向男爵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流氓与地痞,好像男爵就是她心中的梦魇。“别过来……不……”她躲过了艾伦伯特的手,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更加恐惧。“我知道你是谁了,就是你,就是你……”她猛地一声惊叫,在他们还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便突然朝外面跑去,但是艾伦伯特一把抓住了她。
“艾伦伯特,放开她!”亲王上前制止,“你这是干什么?”
艾伦伯特男爵阴冷地笑着,“我是在证明啊。”他说着就要剥掉女孩遮身蔽体的长裙。女孩奋力挣扎起来。她像一只野兽,踢打,撕咬,抓扯,但统统没有作用。艾伦伯特强硬地一声不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亲王大声怒吼,“艾伦伯特!”
“很快就好。”他抓住了女孩的衣衫。
女孩的口中忽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就像那晚的夜魔女。首当其冲的便是旁边的炼金术士与奥柏伦亲王。他们在她的叫声中头脑嗡鸣,摇摇晃晃。魔力开始蠢蠢欲动,在囚室里呼呼作响。女孩的脸上重新爬上了魔纹,苍白肌肤正在往紫色转变。她的额头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中钻出。她的叫声越来越不似人类。
这是怎么回事?诅咒明明已经解除了。
“艾伦伯特!”一定是他!炼金术士瞥见了他的狞笑。
男爵在魔力的风暴里屹然不动。他脸上的表情充斥仇恨,憎恶,厌恶与快意。他扯下了女孩身上的袍裙,让她光着身体。“叫啊,继续叫啊。让我听听,让我听听!”他状若疯狂,“多美妙,多动听。我没有得到薇薇安,但我能玩弄她的女儿——一个有其他男人血脉的贱种!”他掐着女孩的脖子。女孩在身体的异变里痛苦的哀嚎,扭曲挣扎。“可惜的是,她没能再生下一个小贱种……可是呢,一个怪物怎么能生下孩子呢?”
他简直疯了。女孩几近窒息,挣扎已然无力。但她的叫声却已臻至顶峰,随后戛然而止。李欧感到耳中一阵剧痛,亲王首先倒飞了出去。随即李欧便感觉好似有一个攻城槌撞到了他的胸口。他腾空而起,重重地撞上囚室墙壁,然后像个坏掉的玩偶似地滑落在地。紧接着学士小姐也摔倒在他的身上,将他压在了下边。
“李欧!”勉强稳住身子的陆月舞飞奔过来,抱起他,用身体为他阻挡那些接连飞来的碗碟和木块。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分都没了知觉。“杀了他。”他艰难地说。女孩哀号起来。她的哭喊声就像鞭子,抽打着所有人和所有东西。唯有她面前的男爵毫无无伤。“杀了他,他就是施咒者。”他猛然看见艾伦伯特从怀中抽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漆黑且透着血色,带着浓重的不详。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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